第52節
“工作呢?”羅欣然記起占喜之前給她打過的電話,“你說他是個自由職業者?具體做什么的?收入怎樣?” 占喜回答:“做手作燙花的,水平很高,收入比我多幾倍呢,你聽過燙花嗎?” 羅欣然搖頭:“沒聽過,回頭我查一下。喜兒啊……”她試圖為占喜分析,“你這事兒是很難辦,別的不說吧,就說他是聾啞人,這個……也不是我歧視他,就算他耳朵沒問題,自由職業者過你媽那關估計都夠嗆。再加上這個,真的……唉,你也不是我,要是我那是一點問題沒有,我和誰在一起全是自己說了算。可是一般家庭的女孩,還是健康的,哪個爸媽都不會答應吧?”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煩嘛……”占喜又哭起來了,這小十天過得真是好憋屈。她以為把話說明了,自己就能理智地抽身,事實卻是根本就忘不掉,天天受煎熬,卻一點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他真的……很好很好,我從小到大碰到的男生里面,就沒有比他更好的。我自己是覺得……聽不見,不會說話,沒什么……我和他交流從來都沒有問題……”占喜泣不成聲,雙手捂住臉,纖瘦的肩膀一陣陣地抖動,“可我媽不會同意的,我媽還會傷害他,他什么都沒做錯,聽不見又不是他的錯,欣然,我到底該怎么辦啊……” 隔壁桌的人都被占喜的哭聲驚到,看了過來,羅欣然趕緊坐去她身邊,將她的腦袋攬到自己肩上,安慰她:“好了好了,哭一場就好了,沒事啊小喜兒,就失戀嘛,沒什么大不了的。” 占喜嗚嗚咽咽地反駁:“我沒失戀!我戀都沒戀呢哪兒來的失戀啊!我都沒親過他呢!” “好好好,沒失戀沒失戀。”羅欣然一頭汗,拍著她的肩,“你呢,回家好好睡一覺,沒辦法的事兒咱們要學會放棄,兩個人別聯系,過一陣子就好了。” 別聯系…… 占喜更傷心了:“我貓還在他那兒呢!” “抱回來抱回來,貓抱回來就別聯系了。”羅欣然還從沒見過占喜這個樣子,看看桌上的半杯酒,想著應該也不會喝醉啊。 占喜越想越心碎,咧著嘴嗚嗚地哭:“我知道我是個膽小鬼,我太害怕我媽了,我都不敢想我媽要是知道他的存在會怎么傷害他!” “喜兒啊。”羅欣然在占喜耳邊說,“其實我是覺得,感情這種事,如果沒有辦法在一起,就說明你們倆不合適。真正合適的兩個人,鐵了心要在一起,誰還能給拆開啊?” 占喜淚眼迷蒙地抬頭看她:“那我媽要是傷害他怎么辦?” 羅欣然笑問:“你怎么知道他扛不住呢?” “我不想他受到傷害!”占喜崩潰地哭喊,“我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你別把人家想得太弱,我都不怕你媽,他可是個男人,這點兒擔當總該有。再說了,現在是法制社會,婚戀自由,你媽再怎么鬧總不會去犯法吧?”羅欣然意味深長地說,“倒是你,會不會是你潛意識里覺得,扛不住的……是你自己啊?” 占喜愣住了,大眼睛里還含著淚。 羅欣然摸摸她的頭發,耐心地說:“要放棄,就要果斷,絕不能拖泥帶水,對你對他都沒好處。不想放棄,就去試試。男女之間來來去去就這么回事,錯過一個,還有下一個,沒人規定談一次戀愛就必須修成正果,最重要的是你得搞清楚自己的心,別后悔。” 她又笑起來,“談戀愛應該是開心的,不能擔驚受怕。有些事情可以皆大歡喜,有些卻注定難兩全,就看你怎么選。小喜兒,你虧就虧在沒談過戀愛,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喜歡的,居然跳過hard模式,直奔hell模式,我也真是很佩服你。” 占喜發現,羅欣然不愧是能寫出閱讀量10萬 推文的大佬,隨隨便便說幾句話,都能說得她腦內碰撞,心緒難平。 這時,皮皮蝦登臺了,這人很sao包,開口就說他最愛的女人在臺下,這首歌要送給她。 好多人起哄尖叫,羅欣然卻沒空理他,只是溫柔地哄著占喜。 皮皮蝦慵懶地站在臺上,雙手握著立麥,滄桑委婉的歌聲便隨著現場樂隊伴奏在酒吧里環繞,直叩人心。 占喜閉上眼睛,那是一首她沒聽過的歌,歌詞里有這么幾句,令她的眼淚變得更加洶涌: “…… 還要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 還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遠近卻無法靠近的那個人 也等著和你相遇 環游的行星,怎么可以 擁有你……” —— 占喜從寵物醫院接回禮物時,就像做夢一樣,小貓依舊在那個籠子里,就是她離開時的樣子。可她知道,這九天,禮物其實吃得好睡得香,活動范圍還很大,過得不知道比她舒坦多少倍。 回到802后,禮物從貓包里出來,一看這環境立刻就抑郁了。 臭東西居然跑到大門口去撓門,嘴里還叫個不停,占喜氣得把它抱起來,瞪它:“醒醒吧,這才是你家!好日子過慣了是嗎?我也沒虐待你啊!剛都給你買奶糕了,比我吃的牛奶都貴呢!” 可是人類的悲歡和貓貓有什么關系?對禮物來說,貓爬架沒了,貓玩具沒了,讓它撒歡兒跑的大房子也沒了,鏟屎官也不是它喜歡的那一位,就……不開心! 占喜垮著肩膀坐在沙發上,抬頭望向天花板發呆。 恨不得擁有透視眼,可以一下子穿透七層樓,再拐個彎,去看看那個人在做什么。 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禮物跑到她腿邊來撓她,她才驚覺,該給小貓準備貓糧了。 幾天后春節假期結束,占喜開始上班。 袁思晨和錢云真的吃胖了,被文琴念叨了好幾句。占喜卻瘦了,1米69的人,體重從98斤掉到了94斤。 每次進出坐電梯,她都很矛盾,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心里慌得飛起,看清里頭沒有那個人后,整顆心又失望地墜下去。 她碰到過顧心馳一家,碰到過那位說她不對勁的大叔,碰到過樓里很多熟臉的鄰居,甚至碰到過下班的鐘鵬和莫楊,卻一次都沒碰到駱靜語。 兩個小孩看到她就傻笑,他們聽不見,她也沒膽去問什么。 駱靜語就像消失了一樣,消失在這棟樓里,“好大一頭魚”則消失在微信上,除夕以后,他再沒發過朋友圈。 小魚的作息很機動,占喜的作息卻相對固定,她猜測,他是故意在避開她。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連著之前的天數,他們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聯系。 駱靜語消失在占喜的生活里,一絲漣漪都不留,消失得干干凈凈。 禮物重新適應了802的簡約生活,甚至開始親近占喜,愿意向她露肚皮。可占喜卻還不如一只貓,一直沒能習慣生活中不見了那頭魚。 直到有一天,她在工作時被孫總叫去了辦公室…… —— 二月九日,池江夫人的生日宴將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廳準時舉行。 大清早,駱靜語就帶著鐘鵬和莫楊來到現場,美院雕塑系的男生小李也來了,還有廣告公司安裝背景板的工作人員。 他們直接在宴會廳里開工。 雕塑土做的樹干和枝丫非常逼真,被固定在最終的位置,小李按照駱靜語的要求做最后的調整。 所有的櫻花花瓣和葉片都已經按五瓣一朵組裝好,并且以五朵一枝、八朵一枝的規格做成小枝,噴好定型液,準備在現場往樹干、枝丫上安裝。 最后的成品樹該有近3米高,比真樹等比例縮小一些,花朵插滿整棵樹的枝頭,還要調整布局,駱靜語估計要六、七個小時。 他帶著兩個小孩同時開工,虧得三人都是聾人,手語交流無障礙。駱靜語坐在梯子上安裝時,還要時時刻刻盯著他倆的進度,萬一哪里不對,再調整就很麻煩。 櫻花樹邊上的背景板以一種很柔和的粉色做底,輔有立牌和鮮花插花點綴,插花也由駱靜語來做。 背景板上固定著照片墻,是池江先生和池江夫人從年輕時到現在的精選合影。主題字樣是日文,駱靜語看不懂,但光看那些照片,就能知道池江夫婦非常恩愛。 從早上一直忙到下午4點多,幾個人在梯子上爬上爬下,所有的布景基本搞定。駱靜語站遠一些看,用單反相機從各個角度拍下照片。 董承來到會場,看過以后驚嘆不已,駱靜語松口氣,知道這忙活了一個半月的大活兒,總算是搞定了。 他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宴會廳,帶團隊的人去外面吃個飯。他們還不能走,宴會結束后櫻花樹要拆,那也是個細活,要拆到半夜。 蹲在地上把工具包收拾好,駱靜語站起身,想最后看一眼櫻花樹,剛一轉頭,就愣住了。 那棵被粉白色花瓣綴滿枝頭的櫻花樹下,一個年輕的女孩盈盈而立。她長發披肩,穿一條月白色長袖禮服裙,眼睛并沒有看花,仿佛知道那滿枝的花朵都不及她半分美。 她的視線只落在他臉上,神色很平靜,這樣的直視卻令駱靜語難以承受,快速地移開視線,轉身就大步向門外走去。 第34章 孫總作為池江先生在錢塘的商業伙伴之一, 最近幾個月兩人又因為項目合作而來往密切,所以被邀請參加池江夫人的生日宴,同行的還有技術部負責人和林巖, 另外就是占喜。 董承說池江先生非常感謝占喜牽線搭橋,使他的設想最終落實, 真誠地希望占喜也能一起來。 占喜還從未參加過這樣的宴會,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身上的禮服裙還是問羅欣然借的。 羅欣然參加過一些娛樂圈派對, 著裝風格比較開放, 這條月白色曳地長裙是深v領,占喜和她身高、身材相仿, 穿著挺合身, 就是領子實在太低,只能在里頭穿個白色抹胸, 丑了點,好歹令她安心。 她知道自己可能會遇見駱靜語,所以提早就來了。看到駱靜語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占喜也不喊,左手拎包、右手提起裙擺就追了上去。 鐘鵬、莫楊和小李都看到了這一幕,小李啥也不知道, 也想隨著駱靜語往外走, 被鐘鵬一把拽住。 莫楊打字給他看:【李哥,我們先去休息, 等等駱師兄。】 小李好興奮:“剛才那個是他女朋友?” 鐘鵬笑得很賊,莫楊也抿著唇笑, 打字:【可能吧。】 小李一臉羨慕:“他女朋友好漂亮啊!” 莫楊白了他一眼:【駱師兄不帥嗎?】 小李攬上鐘鵬的肩膀:“帥帥帥!走, 我們找個地方坐會兒, 今天真是累死了。” 宴會廳外是空曠的休息區,一長排落地玻璃窗外能看到一片湖景,夕陽西沉,湖面上泛著粼粼波光,景色秀美怡人。 駱靜語在夕陽斜照的光影中走得飛快,卻沒有占喜快,因為她是用跑的。被人從身后抓住胳膊時,駱靜語的心臟都在往下沉,緊緊地閉上眼睛,根本不敢回頭。 他都不知道她會追出來,追出來干什么?她說得很明白了,他不是文盲,認得字!意思都懂!這些天深居簡出,他做得還不夠妥帖嗎?還要怎么做啊? 駱靜語真的不知道,身子站得筆直,頭卻是低著的,咬緊牙關就是不回頭。 占喜站在他身后,右手死死地抓著他的左臂,不肯放手,怕她一松手他又跑了。 他是不是……還在生氣啊? 占喜搖了搖他的胳膊,駱靜語不動。占喜又搖,又搖,噘著嘴,就一下一下地搖,兩個人僵持在那兒,誰都不愿移動位置,就看誰先妥協。 一個服務生推著餐車迎面路過,奇怪地看著他們,駱靜語接觸到他的目光,嘆了口氣,終于認命地轉過身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工裝,新買的,鐘鵬、莫楊和小李每人一件,穿著就像一個團隊,能給人更專業的感覺。 駱靜語肩寬腿長,穿著工裝更是英氣勃勃,占喜松開手,抬頭看著他,他也在看她,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好了,繼續僵持,就看誰先開口。 這一次輸的是占喜,誰讓面前的這個人有先天優勢呢? 她抖著嘴唇:“小魚,謝、謝謝你照、照顧禮物,我……” 她從包里拿出一個方形盒子遞給他,“送、送給你,肩頸,按摩儀。”一邊說,她一邊在脖子上比劃,“你老是低著頭,干活兒,用這個比、比較好。” 占喜不是故意結巴,實在是休息區域比宴會廳里冷太多,雖然也有空調,可畢竟是二月天,她只穿著一條貼身單裙,站久了難免凍得牙齒打顫。 駱靜語讀唇讀了個大概,見她身形單薄,胸口還露著一大片雪白的皮膚,不禁皺起眉,拿出手機打字問:【你的衣服?】 “外套嗎?”占喜指指宴會廳,“在里面,里面很熱就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