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窗外,崔夫人順著敞開的軒窗朝里望。屋內輕悄悄的,不遠處的臥房內床帳已然放下。她料想程荀已睡了,便輕手輕腳將木窗帶上,只留了不寬不窄的一道空隙。 想起今日自拿到圣旨后,程荀就難掩異樣的神色,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今夜她本已睡下了,可躺在榻上,越想程荀的那句疑問,她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思來想去,她還是準備過來看看,若程荀還未睡,便與她再聊聊。 夜已深,她還要折騰一通,孟忻什么也沒說,只起身為她披了件斗篷。崔媛見他氣定神閑,不由氣悶,孟忻卻道,“阿荀不是瞻前顧后之輩,興許明日就想通了。” 深夜前來卻撲了個空,崔夫人只盼程荀真如他所說,明日就相通了。 羅漢塌上,程六出雙手護著程荀躲在陰影中。他不敢動彈,緊張地望著落在塌上的月影,連呼吸都放輕了。 直到窗外腳步聲漸行漸遠,程六出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一轉頭,卻直直撞入她盛滿碎星的眼瞳中。 風淡淡,月溶溶。 天青紗帛、藏藍錦袍交疊在床,程荀躺在他臂彎之中,朦朧的天光下,她長發披散、領口微敞,潮濕的水汽夾著清幽淡雅的花香。 怔忡的時刻,恰有晚風徐徐推開木窗,清淺的月色驟然灑下,程六出這才發現,她鴉青的發間、白皙的脖頸,竟綴了星星點點的槐花。 而她靜靜凝望著他,沒有將他推開的意思,反倒輕輕問他:“我去哪兒,你都陪我么?” 程六出半身魂魄都好似被她抓在手心,思緒停轉,只知愣愣回道:“是。” 她又說:“可除了一個虛銜,你什么都沒有了。” 程六出未加思索,脫口而出:“你不嫌棄我就好。”說完,他這才反應過來,提起心,神情忐忑,“你……嫌棄嗎?” 他看見程荀莞爾一笑,輕顫的長睫擋住眼角微微上挑的弧度,沐浴后濕潤的潮紅仍氳在眼尾,仿佛吃得半醉,酒意微醺,分明是繾綣風情。 她望著他笑,“好像是有點嫌棄。” 一顆心跳得飛快,程六出只覺耳根發燙。 “那……怎么辦。”他嗓音喑啞。 她笑著半舉起雙臂,長袖垂落,露出半截光潔的腕子,松松掛在他脖頸后。 程六出眸光微暗,心跳漏了幾拍,順著她手上力道壓低上身。相隔的空隙愈發狹窄,他的鼻尖懸在她的側臉上,近得呼吸可聞。 氣氛逐漸升溫,溫熱的潮氣好像將理智也蒸發殆盡,他暈頭轉向就想吻上去,可她柔軟的唇瓣卻貼著他的唇角,雙手輕柔撫弄著他腦后不知何時散開的短發。 耳鬢廝磨的纏綿中,她輕聲嚅囁著。 “程六出,那你便嫁給我吧。” 腦袋一聲轟響,程六出渾身僵住,雙眼不可置信地睜大,可程荀不再給他發懵的時間,紅著一張臉,羞怯而大膽地扶著他的雙頰,輕輕撞了上去。 唇齒短暫地相貼,程荀剛想退后,腦后卻被人一雙顫抖的手按住,灼熱的吐息撲在面上,舌尖被用力纏住,呼吸都發燙。 夜風吹得朗朗,薄衫交纏,散發也被揉亂,細碎的喘|息被花葉搖動飄落的簌簌聲蓋住。 程荀閉上眼睛,在起伏的柔情里聽到他壓抑的嗚咽。 春夜正暖。 第185章 晴方好 天色將明, 枝頭海棠輕顫,落了一地淋漓的露。 軒窗不知何時被人合上,天光透過明瓦,照得屋內一片朦朧。羅漢榻上衣袍交纏, 薄毯蓋住一床凌亂, 程荀窩在程六出懷中, 迷迷糊糊睜開眼。 里衣單薄, 骨節分明的手順著她的后頸摩挲到后腰,不帶多少情|欲的味道,像摸貓兒似的, 一寸寸, 親昵又歡喜地捋著。程荀方才小睡片刻, 此時思緒正發懵,抬起頭呆呆望著他。 “……你還沒走?” 身后的手一頓,胳膊順勢將她壓緊在自己懷中,程荀貼著他胸膛, 臉頰上是緊實又柔軟的觸感, 脈搏在她耳邊規律而有力地跳動,將她漸漸喚醒。 “不想走。” 程六出將頭埋在她的脖頸中,發燙的鼻息撲在她頸窩里, 悶聲悶氣地耍賴。 她忍不住輕笑一聲,抬起一只手,輕輕揉弄著他散亂的發, 小聲道, “還未過門就這般, 不知羞。” 他身子輕顫,胸膛也隨之起伏, 喉間溢出低沉的悶笑,“那如何是好?小的就是賴上了,郡主自便吧。” 程荀不禁失笑,程六出從她頸窩抬起頭,視線交匯,繾綣的情意如絲般交纏,不知是誰先靠近,唇瓣相觸,又交換了個輕柔的吻。 天邊泛起一線金色的云霞,屋內一片靜謐,程荀推了推他的肩膀,“該起了。” 程六出摟著她閉眼佯裝不聞,程荀手指纏繞著他的發,又道,“等會兒看見你的頭發,母親要嚇一跳。” 說著,程荀眼睛一亮,從他懷里爬起身。 “你起來,我給你梳頭發。” 程六出睜開眼,莫名覺得不妙,“什么頭發?” 程荀卻不答,只穿著一身里衣就奔下床,趿拉著鞋子,在妝奩中翻檢一二,抓著一把發繩、夾子、扣帶,又興沖沖爬到羅漢床上,抬手就要給他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