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的父親?在我回去之前,他因病離開了人世。這或許對他而言是一件好事,不必看到我如喪家之犬一樣返鄉,昔日曾給他帶來榮耀、寄托他一世期望的女兒,最終變成了一個殘疾的廢物。】 對話暫停了一段時間。 【小熒,從你的講述中,我看到了星星墜落的過程。 親愛的,請不要認為制作贗品是墮落的壞事,正如你的代號一樣,魔術師。你是具備神奇力量的人物,你擁有愚弄所有人的能力,只要你愿意。 我祈求你能夠再度升起,回到天際。我懇求你不要放棄成為畫家的目標,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會助你一臂之力。】 沉舟 周一是藝術館的休息日, 布展期間的空間不會對外開放。 往日燈火通明的場館只保留了必要的幾盞小燈,整整一層樓都靜悄悄的。下方的商場也毫無動靜,周一不是逛商場的好日子。凌晨的場館更是靜悄悄的, 太陽尚未升起, 外面天色尚暗。 這是薛熒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過去十年她生活在美國,而十年之前,鳴山藝術館尚未建成。 就像對這里熟悉透了一樣,李宇手插口袋, 從電梯內出來后, 繞了兩個彎,帶她上一小段樓梯, 他們停留在藝術館之前。 在她驚訝的目光中, 李宇用密碼輕松打開了這座看似高高在上的藝術館。 盡管現在他們關系親密, 但他沒有明確表示過自己做的是什么工作。薛熒以為他只是成功的藝術品商人, 也許涉及一些灰色地帶。他請她仿制過的畫作并非莫奈、梵高那樣世界聞名的大作, 而是一些不太出名、但近年來在二級市場有升值趨勢的小眾作品。 他的要求也有些奇特, 李宇從來沒有拿出原作給她臨摹, 但是會傳送一些畫家的往昔作品, 請她按照這樣的風格進行模仿。 【這實際上是一種難度極高的創作, 不是人人都擁有你身上的天賦, 能夠畫出那樣完美的新作品。】 請進,他躬身做出邀請的手勢。 薛熒四下環顧, 抬頭看這間藝術館的內部布置, 便了然這是那種最不缺錢的藝術組織。 【我有一些靠得住的朋友, 他們和這個藝術館有一些關系。每當我想進藝術館內安靜地觀賞一下,他們會通情達理地給我這個方便。】李宇攬著薛熒的腰, 對著翻譯軟件直接說母語,這些信息很快被翻譯成了中文文字。 薛熒讀完,點了點頭。有些事情就是這么運轉的,尤其藝術圈,人和人之間必須要社交,只有社交才能打開門路,得到更多的消息和機會。混得好的人,誰都能認識。 她之前尚未見過李宇對外的一面,于她,他是最溫柔體貼的男子。在這里,他似乎完全有能力在異性面前彰顯自己的能力和人脈,但他并不怎么夸耀自己。只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草草就帶過了。 真是謙虛到罕見的男人,她觀察著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物。這想法藏在心里,她是不會親自問他的。 準備中的展覽是一次群展,匯集了以畫亞洲抽象單色畫聞名的畫家們的大作。 這種作品對策展人和評論家來說,必須寫出千變萬化、云山霧罩的哲學思想,才能對參觀者們有個交代,告訴他們如何欣賞和理解這些很不好懂的抽象畫作。 而對薛熒來說,這些難懂的畫很好模仿,很容易看清繪畫規律。畫面中只有豎直拉出的線條、大小一致的圓點,或是顏色深淺不一的方塊。總之,這些極簡作品是最容易模仿的那一類。 【我知道你已經觀察過金道成畫家的很多作品了。以往,做到那種程度就足夠了。但是,這次我想帶你來近距離看一下他的真跡,我相信這會更有利于你的創作。希望你能從中獲得靈感。】 李宇看著她雙手捧著手機,專心地閱讀這段文字,她過于認真時就會抿住嘴角。這些小動作讓他忍不住在她頭頂親了一口。 將手機交還給他,薛熒慢慢做了一些回應,她先伸出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然后思考著,將不同的字代表的手勢組合在一起,在表達“做”這個字的時候,她稍微用了些力氣,兩手握拳,上拳擊打下拳,顯出了些干脆的力度。 最后動作停留在大拇指,她很滿意地笑了。 既得意自己用新近學到的手語說了一句話,“我能做得很好”。又得意于仿作這件事,對她來說輕而易舉。她有十足的把握做出以假亂真的贗品。 這引得李宇大笑起來,他捧住她的臉,用些力氣揉了揉她的臉頰,“怎么那么厲害?做得真好!” 薛熒覺得,學手語對她來說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事。她沒有能看懂手語的聾人朋友,而普通人即使見了手語也不明意思。盡管山下的姑媽三番四次催她去學,她也置之不理。 親戚催她學手語,是要她融入聾人社會,去找一份聽障人士能做的工作。他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怕她坐吃山空。 她既不打算融入聾人社會,也沒有意愿融入正常人社會。 只是與李宇相遇后,她產生了下山的沖動。她想多見見人,多看看他會走的路,他說過很多次,在舊京,他最喜歡一條種滿梧桐樹的大道,她也對這條大道生出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