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站臺孤零零立在荒郊野外,讓人疑惑誰會搭上這站公交,山精鬼怪嗎? “終點站到了!”司機大哥打開車門,等著最后一名乘客下去,他就能收工換班了。 霍書筠看了一下手機,有信號,也有電,接下來如果感覺不對勁,她就準備到對面站臺等車回去了。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砸在站臺上方的玻璃板上,她坐下來等待。 大約一刻鐘后,遠處走來一個藍色的身影,一個女人頂著把黑傘向車站走來。 薛熒將手輕柔地放在書筠的肩上,嚇得對方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她正低頭摳手機,沒有注意到有人過來了。 【來啦。】薛熒等她抬頭才開口,只能用唇形說話,聾人的語言功能已經退化了。 書筠的那一聲“啊”暴露了一件事,在這座樹林密布的山里,她心里是害怕的。但混社會講究的就是害怕也要裝不害怕,否則別人都知道你怕了,下面就要挨欺負了。 薛熒聽不見那一聲大喊,也就不知道霍書筠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 下傾盆大雨,在無人的山里,忽然走來一個面色蒼白的女人,走路悄無聲息的,這誰能不怕呀。 薛熒的黑色直發隨意扎成一束,額前和兩鬢的碎發滑落出來,沾上雨水后貼在臉頰上。她穿著一件藍色的工裝褲,更襯得胳膊白,臉也白,整個人顯得鬼氣森森的。書筠注意到她衣服上沾著斑斑點點的顏料,手指上也有顏料,于是確信她確實還是那個畫畫的薛熒,不是被山精替代了的假人。 【你家怎么住這兒啊?】薛熒的傘大,霍書筠和她共頂一把黑傘。 把傘交給書筠,薛熒拿出手機,一段機械女聲用標準普通話娓娓道來:【我出生在這里,我本就是山里人。】 路途泥濘,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著,好在走上山道后順遂不少,山道是水泥修的緩坡,不算很陡峭。只是狂風大作,雨勢洶洶,雨傘時不時被吹變形,薛熒抓著傘柄,讓書筠只管抱好自己的包。 最后一段路走完后,山間出現了一棟鄉村自建住宅,她們冒雨打開大門,穿過一個小院子,總算進了有屋頂遮頭的地方。 薛熒找來毛巾,讓書筠擦干后換上她的干凈衣服。 兩人中午吃了燕麥牛奶和三明治。真厲害,書筠發現這個人跟她一樣在家不做飯的,但是薛熒似乎不喜歡吃外賣,冰箱里儲存了很多的冷藏食品。 薛熒習慣吃的食物,正是時下流行的“白人飯”,面包機烤出來熱乎乎的吐司,和蔬菜雞rou夾在一起,一頓就完成了。感覺沒吃飽,便又慢條斯理烤了很多吐司片,用餐刀抹上一層層奶酪,和書筠分吃。 餐后甜點是胡蘿卜片蘸沙拉醬。 薛熒家里還有咖啡機,給書筠和自己各弄了一杯咖啡,她做完后坐了下來。 不知道是餓了還是累壞了,書筠竟覺得薛熒弄的簡易午飯都挺好吃的,尤其是吐司片抹奶酪,軟乎乎的很香濃,一吃就停不下來,左一片又一片,都快把一整包吐司都吃光了。 書筠覺得有些失禮,主人貼心地安慰道:【沒事,這些還能買。快遞能送到。】 報社的老板說薛熒高中畢業后就輟學了,沒有高等教育的學歷,大專畢業證都拿不出來,是個純粹的鄉下村姑。如果她沒進城讀過書、沒在城市生活過,這口味和愛好真像憑空而來的。薛熒的飲食習慣跟海派白領的口味完全沒有差別,無油無煙,健康提神,升糖緩慢,利于持續工作。 【我騙他的,我上過大學,但如果我給他看了□□,他就會問我很多問題,我不想跟他解釋太多。】 她們面對面坐著喝咖啡,這個家里家具很少,有年代感的瓷磚地板涼蔭蔭的,顯得客廳既空蕩又寂寥。 薛熒上樓拿了一些東西,放在書筠面前,她打開一看,發現里面是對方的□□。薛熒不但上過大學,上的還是一所很有名的國外大學,這讓她感到很意外。 但略略一想,書筠大概明白了,她的學歷過于扎眼,遠高于報社的要求,這反倒不利于找個活兒干、掙點小錢的目的,外包人員學歷耀眼并沒什么用。 薛熒讓手機的女聲幫助她交流,她通過對方的神情來判斷對方明白與否,然后決定什么時候寫下一句話。 【耳朵壞了以后,我從外面的世界回到了出生的地方。我在外面過得不好,我很慶幸這里還有一個地方容納我。】 原來是這樣的,她是后天耳聾,難怪如此。健全的人在大城市都要面對工作和房租的壓力,何況聾人。 【我的mama在我小的時候改嫁了,我的爸爸幾年前病逝了,他給我留下村子里的老房子。但我不算孤身一人,在下面的集鎮上,還有一些同姓的親戚,只是平時來往不多。現在我一個人生活,靠做一些零工維生。】 書筠喝了一口咖啡,心中惻然。 【接下來,你要去哪里?】她將文字發到對方的手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