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眼看又是一個眼生的少女,眾人當下凝目看去,只見威武將軍夫人將那少女的手肘輕輕握住,臉上露出驕傲的神情,眼睛卻是望著云卿,語氣里充滿了自信道:“忘了跟各位介紹一下了,這是我和夫君收的義女,凝紫,跟各位夫人打下招呼。” 韋凝紫盈盈玉立的走上前,一一與各位夫人行禮,那些夫人里倒是有些見過她的,不由的問道:“你不是韋家的女兒,韋凝紫……” 說到一般,好似一愣,然后轉頭看著威武將軍夫人,張著口睜大眼睛道:“你家夫君,也是姓韋,難道?” 威武將軍夫人微微一笑,細小的眼睛因為笑容顯得更加小,幾乎只剩下一條線那么大,“是啊,各位還不知道,我家夫君便是凝紫父親的哥哥……” 威武將軍夫人在同各位夫人介紹,而韋凝紫則行完禮,走到站在一旁,并沒有像其他人圍著威武將軍夫人的云卿。 從一出來,她就看到云卿了,不管有多少人,她都很容易看到云卿,不光是云卿本身的奪目,還有的便是她對云卿存在那種濃厚的恨意,能讓她在一群人中認出她來。 韋凝紫走到云卿的面前,微微抬起下巴,笑容完美,“韻寧郡君,是不是很意外我還沒死?” 自她出來,云卿一雙清透睿智的雙眸中神色便沒有一分的改變,依舊是那樣笑意盈然,看著走向自己的韋凝紫,她輕笑了一聲,笑聲像是雪玉撞上冰面,清脆又悅耳,落在韋凝紫的耳中,卻分明聽出那笑聲中所包含的輕視。 韋凝紫微覺惱怒,但想云卿此時笑而不語,當即是心中有些慌亂,用笑來掩飾心內的想法,不由的又道:“怎么,你難道不意外?還是已經意外到話都說不出來了?” 望著面前如花容顏上一雙帶著嫉妒光芒的眸子,云卿的笑容漸漸的淡了,換上來的是一種nongnong的嘲諷,就連眸中都是不屑和輕視。 “韋凝紫,我需要意外什么?是意外剛剛因為軍功被封為威武將軍的,當初因為一時之氣沖去軍營當兵的叔叔,把你從揚州帶到京城,收為了義女?還是意外你讓人故意接近秋水,然后給秋姨娘下假孕藥,想引起我家中內亂?或者是說,意外你今天會在狀元宴上出現?” 云卿的語調輕飄飄的,音色并不大,卻讓韋凝紫的雙眸越睜越大,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叔叔的事情,京城的人知道的也不多,當初父親曾和她提過,以前有一個兄弟,但是因為在家中和父母不和,一怒之氣便離家出走,這些年都沒有消息,結果在今年,卻意外傳來,他在軍中立下軍功,斬下敵人元帥的頭顱,被升為了威武將軍。 因為當初鬧的太兇,祖父不許任何人提及這位叔叔,所有京中的人知道的少,便是回來,也只以為是個韋姓的人罷了。 這一切,云卿竟然全部知道,因為過分的震驚,韋凝紫說出來的話有些打結,“你,你如何知道?” 云卿斜覷了她一眼,那一眼仿若在看一個永遠的手下敗將,那種輕視深入骨髓,“因為你自以為聰明,想要挑起我們沈家的內亂。” “你,秋水是你故意安排的?”韋凝紫本來也是極為有心計的人,思慮一番,自己被救之后,因為一身傷痛,一直都在家中靜養,便是京中都無人知道她回來了,唯一暴露自己的機會,就是秋水那一個環節。 她睜大眼眸,看著云卿,看著她唇角的笑意,明明那般的柔和,卻讓她渾身發冷,從骨子里發出一種寒意,“原來你早就知道我到了京城。” 云卿默默的看著她笑,看著她在自以為得勝后,那種萬般失措的樣子,韋凝紫說的話是對的,但是只對了一半。 當日韋凝紫丟出了沈府大門,其后她得知韋凝紫被人救走了,而且在揚州消失了,她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出手,但是她卻知道,韋凝紫對沈家一定恨之入骨,因為恨,所以會尋找一切機會來害沈家。 而隨著沈家搬遷到京城,云卿在心內分析過,韋凝紫若是被人救了,那么最可能就是被京城的人救,大部分可能在京城。 而現今沈府里的人都被大洗牌,留下來的都是比較信得過的下人,對于韋凝紫的事情都心有余悸,韋凝紫想要找到能利用的人難以找到,而秋水的出現,正是給韋凝紫了這個機會。 “你接近秋水,想從秋姨娘開始,挑起我沈家內亂,你自以為自己聰明無雙,一切所為都無人知道,可你卻沒有想過,為什么我會在沈家出現你這么大背叛者后,還讓秋水那樣的人住進沈家,因為我想知道,你究竟隱藏在哪!” “而你,也不負我所期盼,在看到秋水這么一個大的漏洞時,就開始下手了,會在沈家一到京城就迫不及待的攻內部的人,不會是別人,只會是你,你,韋凝紫,在你認為自己還隱蔽的時候,其實我已經全都知道了,我不需要意外,一點都不需要。” 云卿搖著頭,語氣從容,像是在看戲,最后說出一番總結的話語,對戲子的演技做著評論。 韋凝紫頓時臉色煞白,她以為自己在暗,以為自己才是在背后cao縱一切的人,卻不知道,原來這只是一個引君入甕的局,不知不覺她自己已經暴露在了明處。 她抬頭看著對面天姿絕色的云卿,心頭又憤恨,又有一種不甘,難道她總是斗不過沈云卿嗎?她不相信。 韋凝紫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將剛才被打擊得幾乎崩潰的心再次重建了起來,雖面色慘白,卻仍然展現出一番自信得意的神采來,像是要像云卿證明她沒有輸。 “便是這樣又如何,如今我是威武將軍的義女,叔叔很疼愛我,比起你來,我也不差,你是不是很后悔,當日將我送官府去還了事些?” “送你去官府?不,留著多看看你的戲,似乎更有樂趣。”云卿隨意的一笑,若不是當初家中剛升了撫安伯,為了避免傳出一升官就苛待親戚的話來,她早就送官府了,不過如今看來,當時送去,只怕這個什么威武將軍叔叔,也會將她救出來的,還不若打個八十大板來的痛快。 御鳳檀靠在花園一邊的亭子上,手中捻著一朵新開的桃花,放在鼻下輕輕一聞,香是香,可是沒有卿卿身上的香味好聞啊。 他唇角微微一勾,狹長的眸子里流光溢彩,透出一絲深藏的驕傲,方才韋凝紫和云卿的對話,他一個字都沒漏的聽到了耳中,輕嘆了口氣,韋凝紫,就你這樣,怎么和卿卿斗呢。 當初他陪著秋姨娘去找秋水的時候發現有人跟在身后,當他抓到那個人的時候,發現卻是卿卿府上的一個車夫管事,詢問下才知道,原來是大小姐一直讓他跟緊秋水的,那時候,他就知道,小狐貍早就在下棋了。 御鳳檀將桃花又放在鼻子下聞聞,什么時候卿卿才可以把對這些人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他身上來啊,他拿著花,順手一拋,轉身看到隔著亭子不遠處,四皇子正負手站在亭中,鷹隼般銳利的雙眸里帶著亮光,刀刻的五官凝肅,望著一個方向。 而那個方向,正是云卿和韋凝紫站的方向。 有宮人來請,狀元宴開始的時間已經到了,云卿不理會韋凝紫的臉色究竟有多精彩,在宮人的引導下,朝著大殿走去。 大殿宏偉壯觀,可容得下數百人在其中,此時殿中鋪著厚厚的大紅鑲金邊的地毯,梁上掛著各色的彩綢,十二根圓形柱子上雕著龍騰虎躍,青鳥飛云圖案,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一入大殿,便覺得一股暖氣迎面而來,驅散了春寒的潮冷之氣。 大殿的正中央擺放著皇帝坐的龍椅,旁邊兩張略小一些的紅色椅子,分別坐的是西太后,和皇后,下首的妃嬪按照各自的妃位,排列下去。 從君位上來,便是臣子的座位,因為這是為狀元特意而設的宴會,所以有一張椅子,擺放在稍微離圣座稍近的地方,顯得對狀元的格外看重。 接著便是左右兩邊各自按照官員和夫人的品階坐下,各家小姐便和母親一起入座,謝氏并沒有來參加宮中宴會,所以她是按照自身的品級,坐在了中間的位置,而韋凝紫和威武將軍夫人則坐在靠下的地方。 自和云卿說過話之后,韋凝紫的臉色便有些發白,雖然極力掩飾,還是顯得有點心不在焉,而云卿則對她毫無興趣,左右兩邊的夫人小姐,都在和她說話。 而安玉瑩的目光則停留在對面的御鳳檀身上,但見他舉杯喝酒,神情仿若游離在宴會之外,依舊是一副慵懶的模樣,半垂著狹眸,修長的手指握著酒杯,如同一副美麗的濃彩墨畫,偶爾流溢出來的光彩,不經意間讓人心潮澎湃,只暗恨這光彩為何不是獨獨為她一人。 四皇子則坐在上首的位置,表情冷峻,看著下方所有人,一語不發,渾身的冰冷氣息,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散發著生人莫近的氣息,只是偶爾抬起的眼眸,在眾人身上劃過,獨獨在耿佑臣身上的時候,停的稍微久一些。 耿佑臣與四皇子對視一瞬,微不可查的點了點下頜,然后移開目光,這一切都沒有逃過云卿的雙眸,將這兩人暗中進行的交流收于眼底。 她微微一笑,狀似無意的目光,耿佑臣卻注意到了,可以說,從云卿進來之后,他就一直在注意對面這位絕色的郡君了,暗嘆不管何時看到她,都只覺得明艷不可方物,見過這么多女子,始終覺得沈云卿是最經得起打量的,初看便是眉目華艷,再看便覺慧秀難言,然而一轉身,又可見她雙眸如云如霧,作為男人,這樣的女人,始終值得娶回來,便是不愛,收藏在家,作為妻妾中的一員,也值得驕傲。 他看的入神,卻覺得側面有兩道冰冷的視線,宛如刀劍一般透著涼意,不由的收回目光,轉頭順著視線的方向看去,卻只看到瑾王世子勾起的紅唇。 隨著各種珍饈美味流水般端了上來,狀元宴開始了,明帝坐在上首,接過宮人遞來的一杯美酒,望著韋沉淵,說著祝賀的詞語。 而韋沉淵則立即站起來,同樣舉起面前桌上的酒杯,對明帝謝恩。 明帝喝了一口酒后,微笑道:“愛卿才學過人,得到狀元之位,日后大雍江山的繁榮昌盛,和卿等離不開關系啊。” 到底是做了多年的帝王,夸贊韋沉淵的時候,連帶將臺下所有臣子都帶了進去。 薛國公,張閣老,各部尚書都立即站起來,對著明帝表示自己的忠心,口中說著各種場面話。 云卿看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各人的心思都隱藏在皮囊之下,表面上看起來和睦而寧靜,但是在這種和睦和寧靜之下,大部分的心中都在想,這場狀元宴和那近日里傳出來的流言,會在今日的宴會上造成什么樣的效果。 就在這片熱鬧喧囂的氛圍之中,突然一人的聲音突兀而出,將所有聲音都隱了下去。 但見耿佑臣撩袍往前一邁,對著明帝道:“陛下,關于韋沉淵考試成績真實程度,臣有事稟報。” 在狀元宴上,本來是慶祝的時候,突然來上這么一段,自然而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耿佑臣的身上,這個年輕的戶部侍郎,也是明帝比較喜愛的臣子之一,此時他這么做,定然是有事情要稟報。 然,明帝的面上卻沒有什么驚異的神色,幽深的眼眸里露出一絲精銳的光芒,很顯然,這幾日京中所傳出的關于韋沉淵狀元之位是有虛假成分在內的消息,這位皇帝已經有所耳聞。 此時,他也只是望著耿佑臣,面色顯得很威嚴,“耿愛卿,你可知自己所說的是什么?” 大殿里,明帝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深沉遼闊,多年帝王生涯使其話語里有一種無形的威懾在其中,更何況韋沉淵的狀元是陛下欽點,懷疑韋沉淵的成績,自然有懷疑陛下眼光之嫌疑。 耿佑臣頂住這樣的壓力,在眾人矚目的目光之中,走出席列,站到中央空地上來,微微垂頭道:“陛下,今日既是狀元宴,是為了狀元慶祝,微臣若不是知道所言,必然不會冒然開口,誠韋沉淵狀元乃陛下欽點,但其鄉試,會試的成績令人懷疑,特別是會試。” 耿佑臣說到這里,特地停頓了下來,明帝眼眸微瞇,正色道:“韋沉淵狀元之名已經公布天下,為何當日他來殿試之前,你不早早稟明,而到此時才說出來?” 顯然,明帝對耿佑臣在狀元宴上將此事說出,并不是多喜歡,語氣里有著不愉快,但是既然這件事情已經被傳得沸沸揚揚,不管是韋沉淵成績有虛假好,還是有人故意中傷,都必須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否則日后韋沉淵必然一直面對這個被人質疑的眼光,這對于他一個寒門學子來說,是萬般不利的。 耿佑臣顯然也聽出了明帝的意思,但是他這次是有了證據才趕如此說,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就這樣站出來的,于是他態度更為恭敬,聲音里卻飽含了厲色,“臣也是剛得知這件事情的始末,自知在此說出的確有沖動之嫌疑,但是科舉乃我朝選取人才的重要途徑,每一個學子都是寒窗苦讀,經過一層層篩選才得已有這么一天,正因為如此,每一個人都是公平對待,容不得其中有人舞弊得到名次,這對其他學子不公平。” 他一番話說下來,是站在普天下眾多學子的角度,如此一來,倒讓在座其他的官員心內也有了幾分重視,看向韋沉淵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懷疑。 “那你且把證據拿出來,給朕看看。”明帝不慌不忙的開口,即便他欣賞韋沉淵,可舞弊這種做法,他也是不贊同的。 耿佑臣抬起頭,然后轉身,卻不是如大家所料的對著韋沉淵,而是對準了坐在上首,胡須發白,兩頰干瘦的張閣老。 “陛下,容臣問張閣老幾個問題可否?” “若是與此次作弊事件有關的,你且問吧。”明帝看耿佑臣將目光轉到了張閣老身上,心內也有幾分驚奇,這事怎與張閣老扯上了關系。 得到了陛下的首肯,耿佑臣開始提問,“張閣老,在下請問,二十年前,你與當時的任職任工部侍郎的秦大人曾經是同窗好友,對不對?” 張閣老兩眼微微耷拉,看起來似乎沒有精神,聲音卻很響亮的答道:“耿大人,陛下方才說的話,你可是聽清楚了,你所問的事情,必須和此次作弊事件有關,十八年前的事,和今日的有關嗎?” 明帝也望著耿佑臣,張閣老是朝中重臣,隨便責問,會失了臣心,明帝自然不喜如此,耿佑臣卻是非常肯定道:“既然陛下開口說了此話,微臣所問的問題,那便一定是與此事有關。” 聽他話語擲地有聲,張閣老微微掀開眼皮看著耿佑臣平日溫厚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厲色,嘴角微微一勾,“既然如此,耿大人,你就問吧,我知道的,自然會答。當初,我和秦卿自然是認識的,也是同窗好友。” 耿佑臣見他回答,便又繼續問下去: “那你夫人當日和秦夫人關系甚好,是嗎?” “為了救你夫人,秦夫人不僅流產,而是失了再孕的機會,你便將自己的長女過繼給他是嗎?” …… 他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問下來,張閣老都點頭,而關于這些,有許多朝臣并不知情,年輕的只是聽過當年巨銀失蹤案,并不曉得其中的始末,而年老的,卻是知道這些,只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不知道耿佑臣為何拿出來問,當初這件案子,連累了不少人,難道還要牽扯出來嗎?一時對耿佑臣這般咄咄逼人,心內不喜。 而明帝在坐上,卻是聽出了其中的端倪了,拇指和食指捻著,目光里透出來幾分認真。 耿佑臣最后一個問題拋出來,“那你長女,是不是就是韋沉淵的母親,也就是你曾經過繼給秦大人的那個女兒,如今的罪臣之女,秦氏。” 張閣老腦中想起那日見到女兒,那一臉風霜,滿手粗糙的樣子,便是心中早有準備,此時女兒的罪臣身份再次在這么多人面前亮出來,本來不知道的人也知道,會用什么樣的眼光和心態看女兒了,如此一想,對著耿佑臣便多了幾分厭惡,花白的眉毛皺起,語氣也稍微有些怒意,“耿大人既然調查清楚了,那便一起說完,何苦在這殿上顯露你的口才,陛下要的是事實,而不是絢麗的言語來顯示什么。” 張閣老在朝中數十年,先帝在時,雖沒有如此顯赫的位置,也是臣子之一,他是扶君之臣,所以在明帝上位之后,他便得了信任,官職一路恒通,為人圓滑且平穩,不會為小事動怒,如今這樣的話說出來,可見是有些不喜了。 耿佑臣在朝中數年,當然也知道這點,不過他要問的話,已經都問出來了,于是對著張閣老行禮道:“張閣老,在下問話,實為查清事實,若有冒犯,請不要怪罪在下。” 張閣老微微一笑,笑意無限,“我怎么會怪罪你,耿大人年輕有為,如今又來查狀元作弊之案,這一切會有陛下定奪,我只不過是配合而已。” 不軟不硬的話,但是很顯然,張閣老并不是沒生氣,只不過為人深沉,不表露出來而已,他清楚的知道,單單耿佑臣一個人,是沒有這種膽量和膽子,將他拉扯進來的。 他的背后還有一個人,而他們要扳倒的也不僅僅是韋沉淵,還有一個人。 明帝面色略沉,問道:“那這和韋沉淵作弊又有何關系?” 耿佑臣立刻道:“陛下,韋沉淵參加的會試,其考官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是張閣老嫡長女女婿(秦氏沒有入張家族譜,并不算嫡長女),按照我朝律法,有直系親人在其中參加考試,其親必須要避嫌,不參任主考,閱卷任何一職位,而這一次,張閣老在知道其女為秦氏,其外孫參加會試之時,卻沒有令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避嫌,這等作為,已經讓韋沉淵的成績,不可作真!” 但見他的話音一落,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曹昌盛已經陡然的坐了起來,滿臉震怒之色,對著耿佑臣道:“耿佑臣,本官任主考一職,對得起天地良心,關于韋狀元乃張閣老外孫之事,本官并不知曉,即便是知曉,本官也不會任何徇私枉法的行為!你胡言亂語,指證本官,究竟是為的什么,只怕還是為了你自己一番官途!” 眼看朝堂上一片幾人對峙,御鳳檀心中卻將這一幕看的清晰卻透徹。 四皇子這一次指證韋沉淵會試成績有虛假成分,拉下韋沉淵是一個目的,但是主要的目的,還是針對都察院左都御史這個職位而去的。 現任的左都御史年歲已大,已經向陛下遞上了告老還鄉的折子,他走后,這個位置必然要有人上接,而在朝中,曹昌盛無論是業績,還是家聲上,都乃第一人選,便是左都御史推薦的人名上,也有他的名字。 都察院主掌監察、彈劾及建議,對百官起監察作用,可以彈劾任何人,其所言,也會受到陛下的重視,所以對于這個職位,很多人在意。 四皇子當然也在意,曹昌盛這個人,為官公證,又勤儉,本來也是一個寒門書生,靠著本事,硬是走到了如今這一步,他軟硬不吃,從不偏私,在明帝面前也是有點分量的人。 但是今日這個罪名一旦定了下來,作為一個監察機構的主管官員,自身若是存在了舞弊這等污點,那么可以非常肯定,左都御史這個位置,一定與曹昌盛無緣了。 云卿這幾個月不出門,除了躲避天越寒冷的冬日外,便是將朝廷中這些錯綜關系的復雜,整理清楚,這些東西對于她來說,是新鮮的,就是上世,她也沒有太接觸過,但是靠著幾個月的整理和鉆研,加之重生以來,她一直為了防止四皇子再對沈家下手,而一直對此方面下苦,心此時腦中也想到了這一點,不得不對朝中這些人的心思而感到佩服。 耿佑臣在被曹昌盛指著鼻子怒罵后,面色陰晴不定,這心思誰都知道,可是沒有人會在這里這么直接的說出來,也只有曹昌盛敢在明帝面前如此直言,他壓下一口難堪之意,看到四皇子眼底露出危險的冷芒,知道今日這事,無論怎樣,必然是要行進下去的,于是提高聲音道:“曹大人,你又何苦如此急怒,在下只是在陛下面前將事情說出來,究竟是怎樣,都要以陛下定奪!” 曹昌盛聞言后,知道自己剛才一下的確失禮,實在是被人亂責,才會如此作為。轉身對著明帝道:“陛下,方才臣在圣駕面前失態了,但是臣是一時激憤,若不是耿大人今日在殿上說出韋狀元和張閣老的關系,微臣絕不知道,原還有如此一層。” 而此時,張閣老也撐著桌子站了出來,皺紋橫生的臉上有著肅色,聲音懇切的對著明帝道:“韋狀元母親,的確是老臣過繼給秦卿的女兒,不過過繼后,秦卿發生了大事,已經多年失去聯系,得以再次認出她,是韋狀元殿試之后,老臣偶然知道她的身份,一切與曹右副都御史無關,請陛下明察。” “如何無關。”耿佑臣側頭對著張閣老,語氣逼人道:“如今事情已發,張閣老便要將所有事情都攬在自身,既然身份早能驗證,那么張閣老不定早就知道秦氏的身份,不過隱而不發,不過是因為親生女兒如今窮困潦倒,你不能伸手相幫,便給外孫謀上一個好的前程,如此一來,比起金銀,秦氏的一生才更為可靠。” 他的這一番說辭,也得了不少人點頭,雖然人人都知道曹昌盛為人如何,但是在親情面前,很多事情都是不定性的,就像耿佑臣所說,為了受苦的女兒,張閣老也會讓人如此去做。 這本來就是一個很難定奪的事情,因為韋沉淵的確有才,否則也不會在殿試上得了陛下的青眼,但是同樣的,會元與其后的幾名相差并不會太大,若是閱卷或者主考的人有私心,那就不同了,微小的一點差距,有時候只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