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五點多的時候發布會結束,外面天色已經暗下來了。發布會進行了多久,林安然就在那里站了多久。 林安然站在大廳角落的盆景旁邊,在角落里盡量不打擾別人地啃完了一個面包。 一個下午,他暫時借用了這個位置。 這個看不清面容的人,安靜得像個占據了某個角落的默默無聞的蘑菇。又執著,又奇怪。 發布會照常進行著。林安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看二樓的方向,把手里的包裝紙折好,塞進雙肩包里。 他一個人在大廳站了一個下午過去,連商灝的半點影子都沒有見著,倒是收獲了保安時常會過來關注的目光。 那些目光讓林默把頭低得更低了。嘴唇被他啃出來一個新的傷口。他有時候假裝看窗外,握著手機的手心被汗濕。 腳都酸了。 大廳里亮起燈?;蛟S是上面的發布會已經結束,這時候一樓大廳里出沒的人變多了。三三兩兩離開,走出會展中心的大門。 結束了嗎?林安然從帽檐下看去,大多數人的腳步都一致地走向出口。 商灝或許沒有希望會從這里出去了,那個人或許不會從這個通道走的。 他的行程不總是會公開,所以林安然不一定總能在網上查到。 一天了,林安然嘴唇上咬出的傷口現在火辣辣地疼。 人走得差不多的時候,他也終于舍得動身了。林安然然往外走的動作慢吞吞的,最后看了二樓一眼。 想到自己木頭人似的站一個下午。他忍不住覺得有趣,輕輕笑了笑自己。林安然又回頭看那幢建筑物。 晚風吹在臉上,帶了點涼意。 等到林安然按照規劃的路線返回家里的時候,時間顯示7:02。 不上不下的時間點。林安然選擇先去洗澡。 從浴室出來后,就坐在沙發上坐著。他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想事情,一直坐到有些昏昏欲睡。 下午的時候,姑姑又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她在電話里小心地問林安然現在在哪,想不想和她談談。 周醫生打電話和她溝通過自己沒有去診所的事了。林安然在電話的另一端無聲地搖搖頭,目光一直在看著二樓的玻璃圍欄。 盡管他什么也看不到。 林安然已經感覺有些累了。出一趟門已經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盡管他其實什么也沒做。 身后隱約傳來鑰匙插進鎖孔的細微聲響。林安然眸光動了動,他沒有回頭。 好像早知道有人會來似的,他對此沒有覺得意外。一直到那人的腳步聲從門口到了他背后,林安然沒回頭。 他腦袋旁邊有窸窣的動靜,是西裝外套隨意搭在了沙發上。他任由那個高大的身影靠近了自己身前。 男人半蹲下來。他穿著襯衫的腰身硬是擠進了他雙腿之間,同時張手摟抱住林安然的腰,將他整個人箍到了自己懷里。 沙發上的林安然被往前拖動了一段距離,感覺到男人的腦袋埋進了自己肚子里。 “商灝?!绷职踩坏皖^看著那顆腦袋,出聲叫他。 聽見他叫自己了,埋頭在他身上的商灝貼著林安然稍微轉過頭,露出半張臉來。 商家公子具有八分之一的葡萄牙血統,高眉骨和眼窩錯落給人一種深邃感,下頜線清晰流利,優異的鼻梁高且挺直。 他的骨相既有西方的深邃立體,同時又具有中式的清俊周正。是能夠憑借一臉之力橫跨財經板塊以及毫無關系的娛樂八卦板塊的男人。 林安然伸手回抱住他。兩個人的重量使得他的人又往沙發里陷入了一點。 林安然發現他尤其喜歡這樣抱自己。 他半埋在林安然身上緩慢地深深呼吸著,擁抱他的身體,汲取他的體溫,面上帶著某種莫名的微笑。 林安然在高,他在低,看起來倒不知道是誰在抱誰了。 男人的雙臂繞過林安然腰身,兩只手都硬是擠進了林安然的背和沙發的間隙里,攀爬上林安然的背,纏繞在他的人身上。 兩人的姿勢說不清楚是哪里怪異。商灝身材很高大,他抱著完全伏靠依偎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好像抱住一個過大號的黏人的嬰孩。 林安然輕輕說:“我今天去看你了。” 商灝用臉蹭他的肚子,問:“怎么不告訴我?” 林安然不說話了。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他臉上鮮少有表情動作,這一笑忽然就有了顏色。商灝看著,又深深地埋頭到他身上去,雙手把他的腰抱得更緊。 客廳里靜謐了一會,把臉埋在他身上的男人又說:“下次你直接跟我說,我讓人去接你?!?/br> 林安然順從地答應一聲。好像商灝說什么他都會說好。 但是他本人好像對此并不怎么在意,依然低著頭看商灝。好像那個下午爽了周醫生的約、在大廳里站了一個下午的人不是自己那樣。 看到這條留言的話請快催我去碼字qaq我太懶了,暫時更新不定嗷 第2章 昨天書包里沒有送出去的保溫盒又被林安然拿出來了,當做今天的早餐。 不是什么特別的東西,林安然不會做飯,保溫盒里面是一層普普通通又精心準備過的三明治,每一層的顏色都沒有重復。 雖然隔了一天,菜葉子的顏色看起來已經沒有昨天那么鮮亮了。 昨天他就是背著這個大飯盒去了會展中心,又原封不動地背了回來。那天下午他自己啃的是一個面包。 林安然把三明治熱了熱,端上早餐桌,兩人一起吃了。 商灝臨出家門之前,又折回身來,張開手摟住了林安然。 他抱得使勁。只感覺到這人雙臂收緊了,林安然還沒反應過來,雙腳已經離了地。 商灝的人比他高還比他壯,頭頂都快夠到門框了。他的懷抱同樣大而寬厚,是能把人包裹住的那種安全感。 相比之下瘦弱的林安然一下可能還不夠他抱的。 林安然腳上的一只拖鞋被甩掉在地上,在一扇門板的半掩護下,被抱起來親了一口。 他還是克制的,壓了一下林安然的唇就退開了。 只是還抱緊林安然不放,兩雙眼睛靠得極近,兩人的目光相融在一起。 商灝的眉弓高,而瞳孔幽深,無論什么時候看總給人一種深邃莫測的感覺。林安然臉皮薄。被他的目光盯著看了兩秒,聽見商灝說話的聲音:“臉又紅了?!?/br> 雖然這么說了,他的目光還是盯著林安然不放。 商灝彎下腰,同時人也跟著林安然往下,這兩人的身體好像磁鐵似的分不開。 這人一直藕斷絲連地趴到他脖子里,不死心地張嘴咬了一口。 力道不重。男人退開之后,那處便殘留下來特別酥麻的感覺。 這時候商灝身上剛穿的西裝已經又被弄皺了,他看了一眼,隨意抻了抻,和林安然告別。 林安然呼吸著新鮮空氣,終于能夠目送他的背影離開了。 他關上門,踩著拖鞋跑到衛生間里,對著鏡子看自己的臉有多紅。 真的有點紅。 林安然用手背冰著臉頰,和鏡子里那個自己傻乎乎的眼神對視。 但是很奇怪。他喜歡這種感覺。 商灝離開后,又剩下他一個人了。他一邊摸著自己的臉一邊走出浴室,在餐桌旁停下了腳步。 桌上的碗和碟子還放在那沒有收拾。林安然盯著兩人份的碗筷發呆,他在桌邊坐了下來。 商灝出門之后就又只剩他一人了。 他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里,這種安靜才是常態,現在只不過是恢復正常了而已。 只是桌上的碗盤的確是兩人份的,他心里始終有種不真實感。 確實,只有自己一個人。 …… 心理咨詢中心的房間里播放著很輕柔的鋼琴曲。這里有溫控器,溫度始終處于適宜的水平。紗布窗簾拉上一層,光線剛好不會太亮。外界的噪音被隔絕開來。 林安然坐在單人沙發椅上,手邊放著一杯水。 昨天沒有做的心理咨詢換成了今天。周老師是個溫文爾雅的女性,中長發,化淡妝,她說話的聲音無論何時總是非常耐心和溫柔的,聽著讓人感到親切。 “好了,還是老樣子,我們現在來聊會天?!?/br> 林安然垂著眼睛點點頭。他安安靜靜地靠坐在沙發椅上,目光落在自己的膝蓋上。 “今天感覺身體好些了嗎?” 昨天請假用的理由就是身體不適。林安然頓了一頓,他點點頭。 聊天的時候,周醫生總是建議林安然可以不用直面她。 鋼琴聲很輕,又柔緩,像溫柔的流水一樣,慢慢地浸透大腦。 周醫生的聲音在一旁繼續慢慢地問:“那么,‘他’最近來找你了嗎?” 林安然只是安靜地盯著自己的膝蓋看,他又點了下頭。 “‘他’多久會來找你一次?” 林安然:“每天?!?/br> “這樣啊,”紙筆摩擦的沙沙聲。她接著說:“你說過,你們兩個之前并不認識,看起來你和‘他’之間相處得很好?!?/br> 周醫生笑:“‘他’是個很不錯的人,對不對?” 林安然對這個問題回答得沒負擔了一點,說:“嗯?!?/br> “所以,我們可以這么說嗎:你并不是一個不會交朋友的人?!?/br> 說完這話,周醫生細心觀察著林安然的反應。 林安然沉默一秒,最后也只是搖了搖頭。 “你看,‘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她于是慢慢回到剛才的話題:“如果朋友是像他這樣的人,你還會覺得排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