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連僵尸的內丹都搶,你這都是什么人啊?”杜不平欲哭無淚,差點沒郁悶得嚎叫起來。“早知道今日便宜了你這小王八蛋,我杜不平還不如自己將它內丹煉化,雖然人鬼殊途,這內丹化去陰氣后,卻也能增加數十年的內功修為哩。” 杜不平后悔啊,氣憤啊,惱怒啊,心里正跟油烹一般的鬧騰。而憑空得了偌大好處的江魚,卻將那一股純陰的元力,統統注入了自己的rou身中去。他以前萃煉自己的rou身,都是以陽剛一類的能量進行,這次難得有一股純陰的力量注入,自然要好好的利用一番,讓自己的rou身在陰陽能量的連番萃煉下,達到比純粹的陽剛能量更多一份柔韌的境界。 只是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江魚身上骨節子里發出一連串細微的爆裂聲,江魚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猛的一個挺身跳了起來。他體內真氣并沒有絲毫的加強,可是rou身卻得到了莫大了好處。原本好似一塊鋼錠那般堅固的rou軀里,卻多了一份極其柔韌的綿軟力量,四肢關節似乎靈巧了不少,通體上下氣脈流動更加的快捷,無比的受用。 細細的山風吹過,帶起了江魚頭面上的一縷縷細細的絨毛,風中有遠處山林中野果的甜香氣,更隱約傳來了鳥獸的輕鳴。江魚很享用這種甜膩膩的靜謐氣息,他一時間忘了身周的一切,好似又回到了昆侖絕頂之下的那個山谷,正在那茂密的樹林中盤膝而座,靜靜的領悟那天地的奧秘一般。就在這一剎那間,江魚的自然之心,已經沉浸在天地宇宙之中,和這片山林融于了一體。 杜不平強撐起自己重傷的軀體,眼里閃動著一種曖昧的粉紅色光芒,右手軟綿綿的探出去,五指有氣無力的微微彎曲著,手心深深的凹陷著,身體化為一道輕輕的柳絮,逆著那山風,在漸漸泛起粉紅色光澤的右手拖拽下,朝著江魚的后心無聲無息的一掌輕輕的按了下去。他嘴里念念有詞,念誦著他師門傳授的一種歹毒的法門秘訣,他自信,只要他這一掌順利的按在江魚的大椎xue上,他就能通過師門秘法,cao縱江魚的神識,再經過短時間的藥物制煉,就能讓江魚成為他新的護法工具。 他選擇的時機極其精妙――江魚剛剛運功站起,按照武人的習慣,運功調息之后,剛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一定會內視自己軀體內的變化,從而對外界的動靜有一霎那的失察。自己的一縷靈識已經鎖住了眼前這高大年輕人的身形,就在他精神徹底陷入自身內視的境況時,自己的右掌,就能順利的按在他的身上,將自己手心凝聚的那一股‘幻魔真氣’給注入江魚的身體。 心中打著如意算盤,杜不平眼看著自己的右手距離江魚的后心只有不到三寸的距離,突然間,他的靈識中,江魚那高大的身軀消失了。偌大的身軀,分明用rou眼看來,這身軀還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自己那敏銳的靈識中,這身軀卻是不存在的。靈識里,眼前這一塊,就是一片空蕩蕩的充滿了生機的山林而已,哪里有什么人? 如此古怪的形勢讓杜不平心中一駭,他差點慘叫起來:大宗師?若非大宗師境界的高手,誰能如此完美的和天地融于一體?不由自主的,他右手出擊的速度,也慢了這么一剎那。他心中駭然:“背后偷襲一名大宗師,可能有效么?” 果然是無效。江魚的自然之心,原本就來自于自然,天生而能領悟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故而才被無凡用盡手段拉進望月一門。所謂的大宗師,無非是先天巔峰的大高手,怕是對于天地自然的領悟,還不如江魚的一根手指頭呢。這杜不平自以為隱秘到了極點的一掌偷襲,在距離江魚還有老遠的時候,就被江魚四處擴散好似水波一樣沒有絲毫縫隙的靈識發現。 杜不平的掌心一慢,江魚突然冷哼了一聲:“禽獸拳,虎尾鞭腿!”他很無恥的,右腿化為一條軟綿綿的長鞭,自后面狠狠的一腳撩了上去。‘啪’,杜不平‘哦~~~’的一嗓子慘叫,雙手猛的捂住了下體,原地蹦起來足足有七八丈高,在那高空中發出了說不出意味來的,好似疼到了極點卻又是爽到了極點的慘嚎聲。 江魚得意洋洋的抬頭看了一眼抱著下體亂跳的杜不平,哈哈大笑道:“就你也敢從背后打魚爺我的悶棍?除了我那師父,天下能打我魚爺悶棍的人,不超過十個哩!何況是在山林中呢?”他解下腰帶,就要將那落下地面,抱著下體在地上一陣翻滾的杜不平綁起來。“嘖嘖,你也算是一個高手了,不然那磨刀的老頭怎么會被你打成重傷呢?只不過,你驅使的那僵尸,卻是從何而來?” 一根腰帶將杜不平的手腳綁得結結實實,江魚一指頭點破了杜不平的丹田氣xue,眼看著杜不平的一張臉就枯萎老邁了下去。江魚吊兒郎當的蹲在杜不平的身邊,一耳光一耳光的抽打著杜不平的臉蛋,滿臉怪笑的看著杜不平:“我說杜司業杜大人,您呢,也是享過福的人,國子監司業呀,被天下讀書人尊仰的大人物。您何必在我江魚的手上多討苦頭吃呢?” 搖頭嘆息了一陣,江魚親昵的拍打著杜不平的臉蛋,壓低了聲音做作的說道:“您看,不如這樣,您告訴我,您在長安城到底是為了做什么?這么多年您藏身國子監,做了些什么事情?和您勾結的官員,又有誰?還有,您出身什么門派,是誰指使您來長安城的?您把這些事情都給我江魚說個清楚,我用咱們花營的頂頭上司二將軍李天霸的十八代祖宗的名義發誓,您交待了這些,我保證您能安度晚年,如何?” “用李天霸的十八代祖宗發誓?”杜不平劇烈的咳嗽起來,一口血猛噴而出,他慘笑道:“你這娃娃好不jian詐,發誓也都這么小氣,我杜不平怎敢相信你?”深深的看了江魚一眼,杜不平閉上了眼睛,淡然說道:“娃娃,你將我帶回長安罷。你立下這份功勞,對你升官發財,那是大有好處的。不過,你抓了我,卻于你自家的小命有些妨礙,嘿嘿,我杜不平在這里和你打賭,你不出一個月,就要慘死在長安街頭,你信不?” 歪著腦袋,仔細的看了杜不平半天,江魚慢條斯理的抓起杜不平的長發,狠狠的將他的腦袋慣在了山石上。一聲悶響,杜不平頓時被江魚砸暈了過去。江魚陰著一張臉蛋低聲咒罵道:“當我江魚是被嚇大的不成?這些話,當年揚州城的老甲魚,沖著我們兄弟幾個說了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是這樣說辭,也不耽擱咱們兄弟將他的兩條腿子給砸斷了呀?” 冷笑了幾聲,江魚扛起杜不平,將千牛刀隨手插在了腰帶里,邁開大步,朝著長安城方向沖了過去。他一邊奔跑,一邊撮起嘴唇發出了尖銳的有一定規律的口哨聲。強大的真氣支撐下,這口哨聲足足傳出了數十里遠,那包圍著翠華山的花營簪花郎們一旦聽到了這口哨,就知曉江魚已經得了手。一時間翠華山周邊那些簪花郎紛紛整隊,離開了自己駐守的交通要道。 江魚扛著杜不平,好似一陣清風,掠過了一片滿是枯黃茅草的山坳。他一心的盤算著要如何拷問這個居然敢發話威脅自己的杜不平,卻忽略了自己腳下所過之處,是否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他剛剛離開那山坳,就有一個光頭從一片草叢中探了出來。手持一柄戒刀,原本的光頭上長出了一層細細黑發,身上穿著一件破爛青衫的寶玄和尚目光陰冷的朝著江魚的背影看了一眼,輕輕的拍了拍身邊的地面。 就看到那一塊地面高高的聳了起來,面色蒼白的稚子劍陰九慢慢的自土中冒出頭來,低聲問道:“寶玄師父,何事?” 寶玄和尚咬著嘴唇,低聲嘀咕道:“剛才花營的一個營頭剛剛過去,他身上扛著一個人,身上的味道,好像是咱們那對頭那邊的。”寶玄陰陰的摸了一下自己的下體,臉上的神色更加的難看起來。 “噫~~~!”陰九長吸了一口冷氣,低聲罵道:“是那邊的人?他們不是發誓說,咱們的人只要還停留在中原,他們就不插手這邊的事情么?媽的,他們怎么能這么沒有信義呢?居然比我們還要背信棄義一點。”頓了頓,陰九皺眉道:“那,你的意思是怎么的?咱們好容易從破天羅那瘋子的手上逃出來,這才將養了幾天,咱可不想再參合進去。” ‘嘿嘿’陰笑了幾聲,寶玄和尚低聲笑道:“蠢才,那破天羅鬧砸了事情,咱們留在長安、洛陽的一應班底,可都被他給暴露出來啦。如今他死得痛快了,可是咱倆怎么辦?繼續留在長安?這是找死,花營的人可不昏庸,且看他們能盯死我們大慈恩寺,就知道他們手下還是很有一批能人。可是如果回去,怕是咱倆都無法交差,到時候求死都沒有門路呀。你,莫非忘記了門規么?” ‘門規’二字,讓陰九的臉立刻好似苦瓜一樣抽到了一起。他沉默了好一陣子,低聲罵道:“那該死的破天羅。這些事情,不能全扣在他的頭上么?讓他背了這些罪名,我們最多受點苦頭,卻也還有翻身之日哩。” 聳聳肩膀,寶玄站起身來,朝著江魚所走的方向追了過去。陰九急忙跟在了寶玄身后,驚聲問道:“寶玄,你要去干什么?” 寶玄低聲道:“去將咱們那同門不同宗的師兄弟給救出來呀!讓破天羅背所有的罪狀,說起來容易,可是做起來。。。你可忘了,破天羅的弟弟,身分地位比他還高了許多么?若是我們回去了,說長安、洛陽這邊的一切底牌都是被破天羅給敗壞掉的,怕是那人伸出一根小手指,就能讓我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陰九急道:“那你現在去做什么?你還要招惹花營的人么?咱們能勉強留下一條性命,不容易啦!能從破天羅那瘋子手上逃脫,實在是不容易。寶玄,你可別忘了,他可是生生閹了你,逼你練那邪門功法的。” 寶玄罵道:“混帳,不許再說這事!”寶玄的一張臉皺巴巴的,陰森森的罵道:“別忘了,咱們可都是偷偷溜出來的。破天羅、三十六天罡魔星被花營殺死,我們卻提前溜走,這在門規中,要受什么酷刑,你可掂量清楚了。若不能將那人救下獻給祖師,咱們用什么折頂我們的罪過啊?” 陰九呆了一下,披頭散發的他驚問道:“救下他,就能頂過我們的罪過?” 寶玄眼里閃動著奇怪的光芒,低聲說道:“可不是么?他們當初的誓言還依稀在耳,如今卻又有門人潛入了中原,他們暗地里,肯定有極大的圖謀。哼哼,想來他們的目的,和我們也不會差到哪里去。中原這塊大肥rou,可不能讓他們給平白吞了下去。若是能從這人嘴里得到一點機密,祖師定然不會怪責太甚的。” 兩人相互看了看,瞬間已經統一了意見,化為兩道流光,貼著那茅草掠了出去。 江魚扛著杜不平正奔走間,突然背后一道極其凌厲的劍氣沖天而起,直朝著他背后七道致命的要xue劃了過來。這劍氣凌厲兇狠,劍氣的氣息卻又是純凈而單純的,就好似那童年稚子身上的味道一樣。詭秘和純真混雜在一起,這使劍的人功力好不詭異。江魚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間想到了一個人,想起他曾經接觸過這種劍氣。 “嘎嘎,稚子劍陰九是么?大慈恩寺一別,您老人家怎么脫了咱們花營的秘牢后就不見了呢?長安城中,咱們搜得你好苦!”江魚一聲長笑,隨手將那杜不平丟在了地上,手上千牛刀拖出十幾道白色長虹,朝著陰九當頭猛劈。順手間,江魚已經施展出了無凡傳授的‘三虎封門刀’。這刀法,流傳于江淮一帶的江湖上,最是兇猛不過,卻被無凡不知道什么時候云游過江淮,被順手牽羊取走了秘笈。 兇狠的刀氣眼看著就要砍到陰九的頭顱上,陰九卻詭秘的一笑,身體化為樹葉般輕盈的一轉,倒折而去。他陰笑道:“小兄弟,你內功極深,勁道極大,只是這刀法,不過是二流水準,不堪我陰九一擊哩。”陰九速度極快,好似一顆彈丸,在那樹梢、草頂隨意的踮了幾下腳,身體已經繞著江魚轉了七八圈,一團團劍光組成的大牡丹花,將江魚死死的籠罩在了里面。 ‘嗤嗤、當當’,江魚身上的衣衫被劃成了粉碎,那劍光湊到了江魚的身上,卻發出金鐵交鳴聲,哪里劃得進去?陰九駭然之間,手上劍勢不由得一緩,立刻就被江魚在他大腿上砍了一刀,差點沒將他一條腿子給切了下來。 陰九疼得慘叫了一聲,拖著一條受了重創的大腿,狼狽的朝著一側逃竄。江魚‘嘎嘎’怪笑道:“我刀法不佳,這是實話。可是只要魚爺我的刀法比你的劍法快,就一樣是頂尖的刀法!呀呀呀呀,看魚爺我的‘亂劈柴刀法’!” 一聲炸吼后,江魚也懶得管他什么刀法不刀法的,揮動長臂,將一柄短刀舞得旋風一樣,眨眼的功夫就是數百刀狠狠的劈了下去。陰九叫苦連天的在那刀光中扭曲、掙扎、嚎叫、咒罵,手上的劍子剛剛和刀光接觸,就被那龐大的真氣炸成了粉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陰九通體上下被劈出了數十道深深的血口子。‘咔嚓、咔嚓’,江魚砍得順手,滿臉是笑的一不小心就將陰九的兩條大腿給卸了下來。陰九怒嚎一聲,雙腿斷裂處血如泉涌,仰天就倒了下去。 “哈哈,這就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呀!”江魚得意的吹著口哨,笑吟吟的說道:“今兒個魚爺我立下兩分功勞,一個杜不平,一個稚子劍陰九,這可都是二將軍那混蛋點名要的欽犯,唔,發達了,發達了呀!” 隨手在身邊的樹根下采了幾顆草藥,江魚將那草藥嚼成粉碎涂抹在了陰九身上,止住了他身上的血流。 嘻嘻笑了幾聲,江魚回過頭去,卻愕然看到,剛才被自己丟在百多丈外的杜不平,哪里還有蹤影? “我cao!魚爺拿下的欽犯,也有人敢截下么?” 江魚氣得牙根發癢,一腳廢掉了陰九的全身修為,循著那寶玄和尚留下的痕跡就追。 陰九躺在那草地里,笑得肺子都差點沒咳了出來,他瘋狂的笑道:“你這蠢貨,上當啦,哈哈哈哈!他媽的,寶玄,老子只要不死,和你沒完呀!你他媽的連我陰九都計算了?你這卵子被人生生揪掉的禿驢,活該你斷子絕孫哩!”仰望著天空那明麗的秋陽,陰九突然淚如泉涌,摸索著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小片刀片,遲疑著湊到了自己的脖子大動脈上。 一道黑影突然擋住了那投射在陰九身上的陽光。一個剛勁有力,卻充滿了陰森氣息的聲音回蕩在突然間變得無比靜謐,就連蟲子都不敢開口啼叫的山林里:“陰九,你,怎生成了這等模樣?” 山林中,生起了一層淡淡的灰色霧氣。陰九卻好似看到了活菩薩一樣,眼珠子瞪得老大的瘋狂嚎叫起來:“你,你,你,怎么會是你?老天爺,你終于從那鬼地方出來了?快,快,快救我!我的腿剛剛砍下來,快幫我接上,幫我接上呀!噫嘻,哈哈哈,你來了,你要幫我好好的教訓一下寶玄那禿驢呀!嗚嗚,他奶奶的,仗著修為比我高,這一路上我可被他坑苦了呀!” 那黑影邁著沉重至極的步伐,走到了陰九兩條斷腿所在的地方,拾起了那斷腿,回到了陰九的身邊。 一邊用藥膏往那斷腿上調試,這黑影一邊陰冷的問道:“幸好我身上還有一盒‘萬年續斷’,否則你就廢啦。哼哼,好狠毒的下手,你的丹田氣xue也被點破。幸好我這里還有一丸‘聚氣丹’,幸好我路過此處,否則你稚子劍陰九,就要變成殘廢陰九了。長安城中,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你們不是潛藏得很好么?怎么會落得如此凄慘模樣?” 那突然間變得灰霧朦朧好似鬼蜮的山林內,‘颼颼颼颼’竄出了十幾條高大的黑影。其中兩條黑影的手里,一個夾著杜不平,一個夾著寶玄和尚。 其中一黑影低沉的喝道:“陰將軍,他們正被一個年輕人追殺得凄慘,被我們救下了。龍都尉如今正領了那年輕人在翠華山中亂竄,怕是支撐不了多久,您看?” 剛開始的那黑影慢慢的將陰九的兩條腿子接上,隨后在他嘴里喂了幾顆藥丸進去,身體猛的長立而起:“帶上人,去長安。哼哼,本將軍去會會那年輕人,看看,是誰敢將我陰大的弟弟打成這等模樣!哪怕我這弟弟是個廢物,卻也不是他能打傷的啊!” 陰九躺在地上,大聲的嚎叫起來:“大哥,你,你幫我殺了他出氣啊!” “哼哼!”這陰大一聲冷笑,雙手猛的緊握了一下拳頭。 一股狂暴強橫的力量在方圓十丈的小范圍內一閃即逝。那陰大突兀化為一道黑影一閃已經到了百丈開外,而這附近的山林,突然從山石到樹木花草,瞬間化為沒有絲毫生機的粉末,紛紛隨風飄散。 陰九得意洋洋的看著四周這一片死氣沉沉的荒地,突然朝著那面色慘綠的寶玄仰天長笑起來:“我大哥居然能從那鬼地方出來,哈哈哈哈哈哈!我陰九如今,卻還怕誰呢?除了內門的那些怪物,外門之中,我陰九也可以橫著身子走了罷?”十幾條高大、沉穩,好似山淵一樣氣度逼人的黑影相互看了看,同時輕輕的,不屑的搖了搖頭。 翠華山外百里之處的一個小村落外面,江魚身體猛的一震,已經閃過了數十丈的距離,攔在了前面那條他追逐了小半個時辰的黑影身前。江魚手持千牛刀,指著那黑影厲聲喝道:“他娘的,你這高郵的臭咸蛋都不如的混帳,你敢從魚爺我的手中奪走欽犯,你不要命了么?” 那黑影‘桀桀’一陣怪笑,猛的抬起頭來,揮手間將身上緊緊裹著的一件大披風甩開。 秋陽下,江魚卻覺得身上一陣的冰冷。這黑影的身上,穿戴著的,卻是一套古色斑斕用數千片青銅方片攢成的沉重鎧甲。雖然江魚不學無術,從來不鉆研什么學問。但是以他昔日在揚州城街頭廝混,也幫人打理過一些古物的眼光來看,這一套鎧甲,怕不是有千年以上的歷史了?而他的面孔,更是籠罩在一個極其古舊的青銅面具下,哪里看得到他到底是什么樣子? 眼前分明是個有氣息有溫度的大活人,可是就是他身上的這一套陳舊至極的鎧甲,讓江魚的心頭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股子寒氣。 “你,是什么人?你穿這樣的鎧甲,莫非唱戲不成?” 那身材比起江魚也只是矮了一拳,雄壯至極的大漢陰惻惻的哼道:“地煞殿元一神將麾下,瀝血都尉龍戰。” 一言剛出,這龍戰已經是一聲大吼,一拳朝著江魚當面轟下。“小子,你追得我龍大爺好苦!真當龍大爺我不如你不成?” 江魚大笑一聲,眼里精光一閃,同樣野蠻的一拳直轟了出去。 雙拳,對撞。 第十五章 真花營(11710字)4.17 第十五章 真花營 一聲悶響,鐵拳碰撞。 一圈灰塵被那拳風沖擊,極快的朝著四周掃去,一路上樹折草倒,那一圈氣勁足足掃出十幾丈,方才停歇。江魚悶哼一聲,凌空跳起十幾丈高,輕飄飄的滑出了七八丈遠。這龍都尉則是腳下發出尖銳的摩擦聲,身體直挺挺的被打得倒退滑行了十幾丈,腳下是兩條深深的黑色印子。 江魚驚呼道:“好大的力氣!兀那漢子,你不練內功的么?”江魚方才送了一股內勁出去,直轟進了這龍都尉的體內,卻發現這龍都尉的手臂上經脈淤塞,好似一根鐵條一樣,那足以將一塊大石震成粉碎的內勁,卻只沖突了尺許遠近,就在這龍都尉的手肘部位被他那身軀生生化解了。這龍都尉的一拳,也是實打實的以蠻力轟出的力量,一拳轟出就有三五萬斤的力氣,卻是一點內勁都沒有的。 這龍都尉猛的抖動了一下身體,露在外面的眼里閃過一抹驚駭的光芒,厲聲喝道:“好你個娃娃,身子打磨熬練得不錯,這一對膀子上,怕也有萬斤的蠻力?嘿嘿,你的內功修為,怕也到了先天境界的巔峰,起碼是六個甲子以上的苦修才能得來這等內功!可惜啊可惜,你就算站在了先天境界的巔峰,又能如何?沒有那大道的法門,你也不過是一個凡人罷了。”冷笑了幾聲,他冷冷的看了江魚一眼,低聲笑道:“你不知本門的玄妙,我等卻去修那內勁,打磨那真元,修那金丹作甚?有這一具金剛不壞之軀,足夠我等破碎虛空啦!” 一聲長笑,這龍都尉大喝道:“娃娃,再接我全力一拳!” 一股極強大充滿暴虐殺機的氣勁,在這龍都尉俯下身體,全力沖向江魚的時候,從他的身上迸放了出來。這股淡淡的黑色的氣勁,充滿了一種極其狂暴的死意,好似一條暴怒的蛟龍,死死的纏繞在了江魚身上。龍都尉的右臂,則是隨著他身體的急速俯沖,漸漸的探了出來,循著天地間最簡單的那筆直的一條軌跡,朝著江魚的心口一拳轟了下來。 ‘砰砰砰砰’,連續數道白色的氣障在龍都尉的拳頭面前出現,他的身體、他的拳頭,已經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高速,方圓數十丈內的空氣,被他這狂猛的一擊盡數抽了過來,在他身后匯聚成了一條黑色的氣浪,卷起了無數的沙石灰塵,好似一條九頭九尾的怪龍,帶著巨大的響聲和無盡的殺意,撕裂了虛空,撕裂了大地,在地上劃出了數十條尺許寬的深深溝渠,鋪天蓋地的涌向了江魚。 江魚死死的盯著眼前張狂的拳勁,身體突然間好似失去了重量,好似失去了實質,化為了一道虛無的影子,順著那拳風用來的方向,猶如風中的柳絮,輕盈的飄了出去。他不揮拳,不運氣,不反擊,而是順之應之,輕盈的隨著那拳風舞動起來。 從昆侖山下山,啃掉了那數萬斤的草藥后,江魚將自己的身軀鍛煉成了rou身的巔峰狀態,體內有相當于尋常武人二甲子的真氣。服食了那三十幾顆精血靈珠,江魚提升自己的身軀到了木身的巔峰,體內的真氣暴漲到六甲子的可怕強度,已經到了尋常武人三輩子都無法修來的境界,按照常規的意義來說,以他的真氣強度而言,尋常的先天級高手三五人聯手,怕是也難以和他對拼內勁。而方才的那顆僵尸內丹,卻讓他的身軀益發結實,堪堪要突破到石身的境界,而內勁只是稍微萃煉了一番,并沒有得到實質上的提升。 望月秘法,以身為體,以氣為用,不修道行,不練神通,這一具rou身,才是最重要的根本。而眼前這龍都尉,居然也說出了類似的言語,想必修煉的法門和望月一門有點淵源。在不知道這個龍都尉到底修練到了什么境界的情況下,江魚哪里還敢和他硬拼下去?望月一門的rou身,就是除了他們的本命弓箭法寶之外最重要的根基,若是稍有損壞,都是要大費功夫的事情,他怎么敢硬拼? 猶如一抹輕煙,好似一條幽靈,江魚在龍都尉那狂暴的拳風中輕盈的游走著。龍都尉純粹依靠強橫的rou體打出了一拳拳不可思議的重擊,卻沒有一點內勁輔助,哪里能抓住江魚這游魚一般的身影?自然之心全力發動之下,江魚可以清晰的‘看到’龍都尉拳勁的走向,可以清晰的‘預測’到他后面數拳出拳的方位,又怎么可能被龍都尉擊中? 好似幾頭發狂的公牛闖進了稻田里,這可憐的小村莊外的一小片樹林被龍都尉砸成了粉碎,強勁的拳風轟出數丈遠,將那靠近樹林的幾棟屋子也震塌了開去。村子里的百姓驚呼起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妖物,一個個攜兒帶女,扶著自己的老人,帶著一點點細軟等物,倉皇的逃離了村落。依稀可以聽到村中的老人在那里叫嚷,叫那些腳步快的年輕人去報官,著當地的官府派兵來降服妖物哩。 忙里偷閑的,江魚還有心情扭頭朝著那些村民看了一眼,看到村民沒有受到什么損傷,頓時心里大為安妥。可是,等得他聽到那些村老的叫嚷聲后,不由得又苦笑起來。官兵?自己就是官兵中的大頭子,不正在和這龍都尉拼死周旋么?尋常的地方府兵,哪里能奈何這等來歷蹊蹺,武力驚人的江湖好漢? 身體輕盈的打了幾個轉兒,躲過了連續七拳重擊,江魚慢條斯理的開口道:“龍都尉,敢問你們從何而來呀?來到長安,可有什么要務么?你耗費了偌大的功夫,將我從那翠華山引來,怕不是有同黨將那杜不平救走了罷?哎呀,我可告訴你,你們都是江湖好漢,千萬不要和那杜不平參合在一起。那老不修的王八蛋,他在長安城里**了上百個不滿八歲的**,長安府衙,這才下令抓捕他哩。” “咱們都是江湖上混飯吃的,別的不說,這江湖規矩可是要守的。你采花采了那些十五六歲的大姑娘,倒也沒人怪你。可是你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鬼,采了人家五六歲三四歲甚至一二歲的小姑娘,這可是造孽的事情哩。要被天打雷劈的哩!你也是一條好漢,何必救他呢?” “不如這樣,你把杜不平交給本官,本官做個東道,去長安城里最好的酒樓醉龍閣請諸位好漢大吃一頓如何?嘖嘖,本官不才,在長安城中也有一點體面,有一點基業,諸位好漢不如投奔了我大唐皇家,日后一刀一槍的博一個出身,封妻蔭子的,豈不是快活?這杜不平老jian賊,你們何必救他?難不成,諸位家中也有女子,和他那老不死的有一腿么?” 江魚在這里嘰嘰喳喳的一通亂叫,將杜不平陰損得體無完膚。那龍都尉卻是越聽越氣,瘋狂的轟出了十九拳三十五腿后,身體急退。江魚身周一陣勁風奔涌,等得江魚停下那輕飄飄的身體,卻看到龍都尉已經氣定神閑的在十幾丈外站定了。江魚微微一笑,朝著龍都尉拱手道:“龍壯士,莫非你也同意了中游我的說法?本官也就是這么說嘛,何必和那杜不平廝混一起,好沒來由敗壞了你們的威名。還不如。。。” 最后幾個字沒來得及出口,江魚身后突然有一股極強的勁風呼嘯而來。那勁風的速度快得驚人,似乎比江魚在山林中全力奔馳時的速度更要快了一分。而那勁風中蘊含的勁道,竟然是距離江魚還遠,卻已經震得江魚腳下的地面微微顫抖,四周的空氣都泛起了一圈圈白色的波紋。這一擊的威勢,卻讓江魚想起了他在昆侖山下的大草原上,被那雷霆轟擊時,那天雷的威勢。 “呀~~~呔!”一聲厲喝,江魚急轉身,右拳上凝聚了全身的真勁,狠狠的一拳朝著那勁風的中心處轟了過去。而他的左手,已經是無聲無息的拔出了千牛刀,無聲無息的滑過了那奔涌的勁風,循著江中游魚一般的軌跡,朝著那向自己突下殺手的人刺了過去。 兩拳準確的對撞在一起。 江魚嗓子眼一甜,一口鮮血狂噴而出。那背后偷襲的人,卻也是沒有一點兒內勁, 可是他的rou身強度,已經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境界。江魚如今的木身巔峰狀態,就已經達到了那山中千年老樹的樹心那般堅逾鐵木的境界,單臂一揮,大不大小不小也有兩三萬斤的蠻力。可是這身后的這人,rou身想必是已經到了望月一門那石身的境界,硬度比江魚強了不知道多少,那力量更是江魚的全力加上他全部的真氣都難以承受。 恐怖的強橫力量,直接將江魚的右臂震成了七八截,骨骼斷裂居然發出了‘鏗鏘’巨響,疼得江魚差點沒慘嚎出來。他沒有嚎叫出聲,卻也是因為那內腑受了重創,一口鮮血噴出,堵得他沒辦法嚎叫哩。 那背后偷襲的人,正是陰九的大哥,諢名叫做陰大的就是。同樣穿了一套古怪的青銅甲胄的他,只覺得右臂上好似被天雷猛劈了一記,受到的反震力量也就罷了,江魚的力量比起他,還是差了老遠,不過是讓他的右拳中指斷裂而已。可是江魚手上那雄渾的真氣,卻直沖進了他的手臂,一路上轟開了他從手腕到手肘的所有經脈,好容易用他師門的秘傳魔功堵塞起來的經脈被貫通,等于是生生打下了他十幾年的功力。 陰大氣得一聲怒嚎,揮動左拳,一拳就朝著江魚腦門轟了下去。他心里驚疑不定,搞不清江魚修煉的是什么法門。若是正宗的玄門武功,哪里有這等強橫的rou體?若是修煉的邪魔中的鍛體功法,哪里又有這么強的內勁?“唔,聽得如今中原武林,有那修煉外門功法,由外而內的高深法門,想必這娃娃修煉的就是這等不入流的功夫?” 心中思慮何等之快,陰大的拳頭卻是已經到了江魚面門前。就這時候,陰大看到江魚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而自己的右肋下,也傳來了一縷刺骨的寒意。緊跟著,一股寒氣入體,緊跟著那一股寒氣變得烙鐵般灼熱,自己體內的一股子熱氣,則‘嗤嗤嗤嗤’的順著那股子寒氣噴射了出去。陰大駭然低頭,卻看到江魚左手握了一柄锃亮的短刀,正深深的捅進了自己的右邊肋骨下一寸的地方,這心狠手辣的小子,還擰著刀把手,在那里拼命的轉動哩! 你陰大的鍛體功候再深,也擋不住這千牛刀寶刀的鋒芒呀,何況江魚的功力,比他也不過差了一籌哩。這一柄千牛刀,可就是整個捅進了陰大的腹中,再被江魚這么攪動了幾下,陰大的一腔子腸子、五臟那是被攪成了稀粥一般,疼得陰大渾身無力,眼前發黑,那一拳頭哪里還能砸得下去?“救命!”陰大很沒面子的仰天嚎叫了一聲,大口大口的噴著血,‘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救你老母哩。你這樣子,還能活么?”江魚左手反手將寶刀插回刀鞘,手指麻利的劃拉了幾下,將陰大身上的那一件青銅片而串成的鎧甲解了下來,胡亂纏在了自己的腰間。幸好這鎧甲只是半身甲,甲片之間又有很大的縫隙,否則江魚哪里容易這么偷襲得手?“饒你精似鬼,喝了老娘的洗腳水,嘻嘻。” 右臂斷成七八截的江魚還在這里嘻嘻冷笑,眼前卻是人影晃動,十幾條同樣身披甲胄的大漢‘呼呼’的自那山林中沖了出來。被一條大漢抱在手中的陰九氣極敗壞的指著江魚大聲呼喊道:“給我生劈了他!呀呀呀呀,大哥,你怎么陰溝里翻船,中了這小人的毒手?” 江魚目光一轉,眼看著杜不平、陰九、寶玄等三人都被那些大漢抱在懷里或者夾在胳膊下,而自己如今右臂斷裂無法出力,內臟更是受了極大震動,怕是十分的實力只能發揮出三五成來。當下他二話不說,低下頭狠狠的朝著陰大的下體猛踹了一腳,撒丫子就朝著長安城的方向急奔而去。逃命要緊,江魚不自覺的將自己的潛力又發揮出了幾分,山林中他的速度原本就快,如今更是快得好似律令一般,‘噌’的一聲就不見了人影。那些鎧甲漢子想要追上江魚,卻哪里來得及? ‘呼’的一聲,那五臟六腑以及腸子都被江魚的寶刀絞成了幾段的陰大猛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牙齒咬得山響,一口氣從懷里掏出十幾顆丹藥塞進嘴里吞了下去,身上頓時冒出了縷縷白氣,一絲絲黑色的血絲從他周身毛孔中慢慢的滲了出來。良久,陰大突然睜開了眼睛,厲聲喝道:“將身上這些沒鳥毛用的鎧甲都蛻下罷,如今不在宗門里,卻也不用穿這些勞什子來充門面。老九,你帶路,我等去長安!” 冷笑了幾聲,陰大很自信的抬起頭來,看著天空的秋陽和碧藍的天空,悠然說道:“方才那年輕人,死定了。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長安城宮城外,江魚搖搖擺擺的跑個三五步就噴一口血,從宮城門口一直噴到了花營總部門口。他身后緊緊的跟著近百名宮城的禁衛,一個個用看鬼一般的表情看著江魚,渾不知這個丟出花營營頭大印,卻傷成這個樣子的年輕人,到底碰到了什么強敵。更讓這些禁衛感到無奈的就是,這人都傷成了這樣,卻還堅持要自己快步奔走,卻不讓他們扶著他趕去花營哩。 江魚卻是心中有苦自己知,剛才硬拼了那一拳,初時還不要緊,可是越到后面,給自己造成的傷害卻是越大。那陰大的拳勁雖然沒有真氣,卻有一種極其隱晦的充滿了死氣的勁道在里面。這種不是真氣但是破壞力比之真氣強過不知道多少倍,卻充滿了腐蝕和殺氣的力量,江魚聽無凡說過――魔門‘滅世魔軀’特有的‘滅殺魔罡’。 此魔門,不是武林中所謂的那魔門。武林中人所謂的魔門,不過是那真正魔門的馬前卒子或者說是他們的耳目罷了。真正的魔門二宗,是和望月一門一樣,歷史悠久不可考證,參悟大道以求修成正果的修士門派。 “媽的,居然是性質比魚爺我的自然真氣更高明一籌的滅殺魔罡,這可是已經進化成真元的東西,難怪不知不覺就著了他的道兒。”江魚自己知道自己的修煉法門,真氣和真元,就是天差地遠的兩種力量。沒有練成石身,讓周身經脈和rou體比那昆侖山上最堅固的巖石都還要堅固,望月一門這無比苛刻的秘傳功法,就無法將自身的自然真氣轉化為‘望月玄罡’,哪里可能是已經修成了魔罡的人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