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你有事說事,沒事我要掛電話了。”我已經(jīng)徹底被這個家伙打敗了。甚至失去了反擊的欲望。 “是這樣師叔,你白天有空沒有?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張山怕我掛電話,趕忙說起了正事兒。 “白天我要上班,晚上吧,我下班再打電話給你!”說完,我不理他愿不愿意,就直接掛斷電話關掉手機,繼續(xù)倒頭大睡。 教會這家伙用手機,難道是我的人生一大敗筆? 白天一整天我都是昏昏沉沉的,張山這家伙居然沒再打電話找我,倒是有些意外。 好容易熬到了下班,我刷卡走出辦公室,撥通了張山的手機。 “喂,誰呀?”張山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 我就奇了怪了,這家伙從早上四五點干到晚上,還都是純體力活,居然還有力氣出來擺攤,語氣里也沒有絲毫疲憊的感覺,看來這活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我還是老老實實做我的設計吧! “我,王梓麒!”我順他話答道。 “誰?你打錯了吧?……嘟……嘟……嘟……嘟……” 還沒等我接著說話,那邊就掛斷了。 這才記起,那家伙不知道我的名字。可是有來電顯啊!估計他看都沒看。 無奈,再次撥通電話,不等他說話,我就吼道:“我是你師叔!記住,我大名叫王——梓——麒!” 那邊沉默了兩秒,說道:“嗨!你早說啊!” 早說?你給我機會說了么? “怎么樣?師叔,忙完了吧?能不能來找我一趟?晚上飯我請。”張山頭一次這么大方。 我熱淚盈眶,這孩子,懂事兒了! 約好還在地下道的算命攤見,我就坐著公交直奔那里。 張山這家伙愛喝酒,也能喝。跟他吃飯我不敢騎車,搞不好回來那就是車毀人亡,還是坐車安全。 等我走到算命攤前,張山正和那個“孫猴子”在聊天。 倆人今天都沒戴墨鏡,張山則干脆連板凳和家伙什兒都沒帶,看來是不打算“加班”了。 和“孫大圣”打過招呼,張山拉著我就要走。 “師叔,先陪我去個地方!”張山邊走邊說。 “哦?不是去吃飯啊?”我恍然大悟。 “去完再吃!只要先把事兒辦完,你想吃什么我都請!”張山豪爽地說道。 “等等,你把事兒說清楚,我再決定!別是鴻門宴,你把我給賣了,我還幫你數(shù)錢呢!”我掙脫了這家伙的大手,站在那不走了。 “沒什么。就是昨天有個客戶,說家里風水不好,讓我今天去幫她看看。看完咱們就去吃飯。”張山眼見不說明白我是不肯走,只好招供。 “恩,那你就去看唄,非要扯上我干嘛?這樣吧,我先找個飯店等著你,一會你完事兒去找我,這怎么樣?”我知道事情不會那么簡單,不然他也用不著一大早就給我打電話,于是故意說道。 “啊……”果然不出我所料,張山被將了一軍,站在那里直接傻掉了,不知道該怎么接腔。 “說實話吧~人家承諾給你多少錢?”我知道張山的第一道心理防線已經(jīng)崩潰,趁機挺進。 “五千……” 我就知道!不然這家伙會這么上趕著幫人家辦事?那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五千塊錢,就找你這號路邊擺小攤的,去看風水?”我下了猛藥。 張山終于崩潰,如實坦白。 昨天我走后不久,有一個年輕女人就在附近徘徊,看了半天,選中了張山旁邊的那個“孫猴子”,請教什么夫妻感情問題。 張山坐在旁邊不遠,一邊聽著,一邊觀察那女人的臉色。 在他看來,這個女人眉心發(fā)青,兩眼虛浮無神,顯然是長期晚上沒有睡好所致。但還有一點細小的地方,被張山撲捉到了。 在這個女人的耳后,有那么一小塊皮膚顏色明顯比其他地方的要深。這是被魘吊著的典型特征。 《攝夢錄》中云:印堂晦澀,雙目虛浮,乃不眠之癥。若得自在,可為夢剎…… 張山雖然不具有掌印人的天生條件,但這本書可是倒背如流。看著這個女人,和書中說的基本吻合,這家伙就知道錢他是賺定了。 不過同行在說卦中,橫插一腳,那是破壞行規(guī)的。要說也得等人家算完,顧客離開十步開外,才能“搶單”。 第四章 豁出去了 于是張山一直忍著,聽那個“孫大圣”對著女人天南海北地一通胡呲。 直到最后女人失去了興趣,丟給了“孫猴子”二十塊錢,準備離開。走到張山的攤子前,張山小聲說了一句:“你家里有不干凈的東西,晚上噩夢是少不了的。” 女人頓時就停住了腳步。 張山這個得意,看來自己真沒跟爺爺白學,可謂是一語中的啊! 年輕女人立刻就坐到了張山的攤子前,問張山是怎么知道的。這家伙自然要故作玄虛地賣弄一番,說什么天機不可泄露之類的。直看得旁邊“孫大圣”吹胡子瞪眼,卻毫無辦法。 當然,張山也沒有滿嘴胡說,只是把怎么看出來的含混過去,就告訴這個女人,她家里有不干凈的東西,恐怕有人長期做噩夢。可能跟風水有關系,也可能跟鬼有關系。 他并沒有把話說滿,留了三分,這叫放長線釣大魚。 張山明明知道是有魘在搞鬼,卻說是風水問題,看似不可理解,卻關系到他這一把掙錢的多少。 如果直接說是鬼,那可能這個女的就答應給多少錢,把這件事給擺平。 但如果上來先說一個別的并不存在的問題,那雇主就會先許以部分酬勞,請求前去查看清楚。 而經(jīng)過“查看”,再拋出實質(zhì)性的問題,由于前后有了對比,雇主就會覺得很嚴重。再求幫忙的話,給的錢自然不會比第一次給的少,而且還不是多出來那么一點兩點。 這樣一來,等于掙了兩次錢,自然比第一種直接說的方案要多掙一些。 我當時就很不解,為什么不視情況直接定個價,也不用拐那么多彎了。直到過后很久我才了解,算命這個行業(yè),說白了就是幫助別人,給自己積陰德。一旦牽扯到錢,性質(zhì)就變了。 凡是有一定經(jīng)驗和能力的卦師,都不會直接管雇主要錢的,而是需要雇主按自己的誠意和能力,看情況給。 最初的卦師往往都是一頓飯錢足矣,多的都要退回去。 但中國人民的聰明才智卻在這時候得到了充分的發(fā)揮,后來就有人覺得一頓飯?zhí)倭耍驼f如果別人自愿肯多給,我就捐出所得的一半,燒香拜佛。 這樣不但自己的小康生活得到了保障,還多給佛爺們供奉了香火錢,又給自己多積了一些陰德,真可謂是一舉三得! 于是到后來演變?yōu)椋还軐Ψ绞墙o你萬兩黃金還是一碗冷飯,都要拿出自己所得的一半,要么捐給寺廟道觀,要么就周濟窮苦百姓。 但即使這樣,依然有人不知足。我既然總要捐出一半,在比例上雖然無法再調(diào)整了,但總體金額是沒準的,我只要想辦法把總體所得提高,雖然還是只得一半,但也比提高前要多不少。 最終,這種放長線釣大魚的做法就出現(xiàn)了。 扯遠了,話說這個女人一聽是風水問題,就馬上要拉著張山去她家看看。 可張山明白啊,這根本不是風水問題,說白了就是魘在搗鬼,他又不是掌印人,既看不到也收不了,去了也是白去。 于是這家伙就想到了我,告訴那個女的他要準備些東西,明天帶一個高人朋友一起去,保證藥到病除。 “哦,五千塊錢,你才請我吃一頓飯啊?我在前面賣命,你在后面數(shù)錢。哪有那么美的事兒?”我聽完了直翻白眼。這家伙還真會算賬。 “哎呦我的師叔,哪有五千啊,我還得拿出來兩千五捐給希望工程呢!”張山苦著臉道。 “那還有兩千五呢?”這點帳我還是算得明白的。 “還有那個孫猴子,他非說客人是他拉來的,要不然也不會走過我那里,他也要分五百。”張山提起這個“孫大圣”,就咬牙切齒的。 “好嘛!”我聽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那個家伙光動動嘴皮子,就能分五百,我才一頓飯啊?” “那你到底想怎么樣?”張山這時候也明白了,這哪是叫我來幫忙,明明是引來了一匹狼啊! “三七!”我憤然道。 “你三我七?……可以,就這么定了!” “做什么美夢哪?是你三我七!” “那不行!絕對不行!我再讓一步,你四我六!” “拜拜了您嘞~你也別請客,我也不吃了!我回家喝剩飯去!”說完我就要走。 “別……師叔……五五!五五總成了吧!”張山把路邊的石磚跺得嘣嘣亂響。 “這還差不多。”我又轉過身來,想了想,說道:“我不去了!” “別介啊!這都說好了,怎么還帶反悔的?為什么不去啊?”張山這下可不依了。 我合計了一下,貪為一千塊錢,就要再去和魘打交道。也太不值過了!雖然我現(xiàn)在學了幾樣本事,那也只不過是個高級點的二混子。搞不好再造個扶尸咒出來,那就虧大了! “不為什么,我不想去了。別求我,求我也沒用,說不去就不去!”我下了決心,既然以后不再招惹這類東西,那就連靠近都別靠近。 “……九一!!我只要二百,剩下的都給你!行了吧?”張山咬了咬牙,做出驚人決定。 “不是錢的事兒,張山,你知道我對這個行當并不感興趣,既然是兄弟,你就別再拉我下水了,好不好?”我嘆了口氣,一本正經(jīng)地對張山說道。 “可……這是治病救人的好事兒啊!”張山似乎還不死心。 “我知道是好事兒,這不是有你嗎?我真的沒那個能力,擔這份責任。如果我喜歡這個,我能做,不給錢我也會去。你覺得一個人在他不喜歡的道路上,能走多遠?”我拍著張山的肩膀,認真的說道。 張山看了我好久,嘆了口氣,說道:“算了吧,人各有命,是非因果,老天在看。既然管不了,就不管吧!我本來還想掙了這筆錢,加上這個月的工資,就上山去看師傅的……” 看師傅?我眼睛一亮,正愁這個家伙不肯回去呢,沒想到他自己撞槍口上來了。不讓他接這單,豈不是又要多等至少一個月? 這家伙的命現(xiàn)在可是按天算的,我可不敢再拖下去。 心里盤算好,我問張山道:“你確定?接了這個活掙了這筆錢就回山?” “我不明白,你怎么總想讓我回去?”張山盯著我問道。 “我想見你師傅!” “你又沒什么要緊事兒,那么著急忙慌見他干嘛?” “這你就別管了,你就說,是不是做了這單就跟我回山上?” “是,這兩千到手,我手中就有3000塊了,可以買些體面點的東西回去。順便把那一半,剩下的兩千五,給村里的小學買些書本和教材。”張山肯定地答道。 “行!這一次,我?guī)湍懔耍 蔽乙沧隽藳Q定,為了張山,豁出去了!那就再多接觸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錢怎么分?”張山不安地看著我,生怕我答應他最后九一分的提議。 “我分文不要!飯也不要你請了!不過說好了,這是最后一次!下不為例!”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