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椅子的一條后腿因為長時間的摩擦和拖拽，終于不堪重負(fù)，折斷了。

    綁在椅子上的張山隨之向一邊倒去。

    我怕磕著他，情急之下伸出一條腿，擋在傾倒的線路上。

    椅子靠背邊，帶著張山二百多斤的體重，一下砸在我的腳面上，瞬間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覺腳趾都快要斷掉了。

    “誰！到底是誰！能不能給人一條活路啊！”我沖著黑暗，撕心裂肺地喊著。

    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是鬼打墻。”男孩的聲音響起。片刻后，我感覺褲兜中的那顆玻璃眼球消失了。再抬頭，穿藍(lán)色衣服的男孩正背對著我，站在前面。

    男孩跳上了高臺，環(huán)視著整個大廳。

    “葉子，是你么？”他溫柔地喊道。

    “你是誰？”片刻，角落里傳來一個有些男孩子氣的女聲。

    我循著聲音看去，一個紅衣金發(fā)的女孩慢慢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盯著臺上的他。

    果然是她！那個把我和張山誘入封閉空間的女孩子。

    “葉子，是我啊！我是李健！”男孩萬沒想到女孩居然不認(rèn)得自己，情緒立刻激動起來。

    “李健……”女孩托著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狀。“……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十五年前追我的那個人！”

    這個叫李健的男孩呆立在當(dāng)場，半晌作聲不得。

    男孩沉默了好久，說道：“葉子，跟我走吧！咱們離開這里，以前的事情我不怪你。”聲音明顯有些干澀。

    “走？干嘛要走？這里多好玩，我要讓這兩個家伙留下來陪著我！”

    “你就放過他們吧，我陪著你不好么？”男孩耐著性子，低聲下氣地說。

    “你？你憑什么來管我？”女孩一點也不給他面子。

    “葉子，你怎么能這么說？十五年前你要走那壹號通道，要不是我最后把你推開，也不至于被關(guān)進(jìn)去這么久。”男孩有些氣憤，女孩顯然早已把他給忘了。

    “別介，我可不承你這個情！我本來就是要下去玩的，你不推開我我也要去。沒說你壞我的事就不錯了。對了，提到十五年前，我還要問你，你干嘛要咬掉我的手指？”女孩說著，舉起了右手，小指上果然短了一截。

    “那是因為……是因為……”男孩被問住了，窘迫地不知道說什么好。

    “說啊！你不是一直都挺有理的么！”女孩步步緊逼。

    “那是因為……那時候你已經(jīng)沒了呼吸，我聽一個算命的說……如果臨死前，咬掉對方的一截小指，吃進(jìn)去……下輩子兩個人還會在一起……”男孩聲音細(xì)如蚊蠅。

    “哈！”女孩仰天打了個哈哈。

    “這你也信？我告訴你李健，咱倆不可能，活著的時候不可能，死了以后也不可能。這輩子不可能，下輩子更不可能！以后，閑著沒事別來找我，看見你就煩，要不是你還算個老實人，不忍心傷你，活著的時候就把你給踹了！”

    男孩聽她說著，臉上的表情在不斷地變化。女孩說完也就閉了嘴，抱著膀子站在那里，仿佛在等著看男孩如何收場。

    第三十三章 為了什么

    “你讓他們走吧，以前的事就算了，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這總行吧？”男孩內(nèi)心翻滾了半天，終于深呼一口氣，抬頭對女孩說道。

    “這事兒恐怕你管不著吧？你是魂，我是魘，咱倆本來就不對付。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這兩個人，今天我還就留定了！”女孩說著，渾身上下開始散發(fā)出一層黑氣。

    “你難道非要和掌印人過不去嗎？”男孩看到女孩的架勢，搶先一步擋在我前面，沖她喊道。

    “掌印人？”女孩聽到這三個字，臉上浮現(xiàn)出驚恐的神色。但也僅僅只是一閃而過，隨之又換上副更加陰沉的表情。

    “我說剛才你們倆怎么打著打著，突然就破了我的局。原來有個掌印人。不過你好像空有一身本事，卻不會用。”女孩一邊說著，一邊朝我走來。

    “葉子，你不要胡來！”男孩警告著她。

    “胡來？魘碰上了掌印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趁著這家伙現(xiàn)在什么也不會，我不殺了他，難道還等他以后來收我么？”女孩說完，雙眼一翻，就直勾勾地看向了我。

    我毫無防備，一下就被她的眼神給粘住了，雖然心里清楚地知道絕對不能看，可一旦黏上，就做不得主了，雙眼想挪挪不開，想閉閉不上。

    女孩開始不停沖著我眨眼睛。

    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率居然開始跟著他眨眼的頻率跳動，她越眨越快，我的心臟也跟坐過山車似的，越跳越快。

    漸漸地，女孩眨眼的頻率慢了下來，我開始感覺到自己有缺氧的癥狀。也許等她停止眨眼的那一刻，就是我斃命之時。

    “我……留下……你把他……送出……洞口。”我拼命用自己僅剩的意志，和女孩做最后的談判，希望她能放張山一馬。

    “哼！和我談條件，你有籌碼么？”女孩沒有絲毫的憐憫之情。

    “葉爽，你要籌碼，我來給他加！”沉默了許久的男孩，仿佛下了什么重大決定，一字一句地說道。

    “劉健，你這樣做，只會讓我更討厭你！你要想清楚。”女孩還是盯著我，并不看男孩，口中卻警告著他。

    “你說得對，我是魂，你是魘。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你傷人性命卻無動于衷。”男孩的語氣很平靜，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別說得那么大義凜然，恐怕你還沒有阻止我的能力。”女孩看來并不把他站在我這邊當(dāng)做一回事。

    說著，她把眨眼的頻率減慢了一半。我的心臟已經(jīng)很慢才跳一下了。

    “對不起，葉子，我別無選擇。”男孩最后睹了女孩一眼，化作一縷白煙。

    我發(fā)覺右手突然被什么東西填滿，是那個男孩的玻璃眼球。

    “用力握緊！”玻璃眼球內(nèi)傳來他的聲音。

    女孩雖然始終用眼神粘著我，但她已經(jīng)清楚地知道將要發(fā)生什么事情，隨即停止眨眼，睜大了眼睛，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我殺死。

    但一切都晚了，男孩其實在到我手中之前，就悄悄告訴我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到右手。

    玻璃眼球被我用力一握，瞬間就自內(nèi)向外溢出許多藍(lán)色的煙霧，順著手指和手掌盤旋而上，到達(dá)手腕的無為印時，匯聚進(jìn)其中的一個圓圈之中。

    我的心臟瞬間又恢復(fù)到了正常的頻率。

    “你……你居然……”女孩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

    雖然一切恢復(fù)如常，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看到女孩轉(zhuǎn)身要跑，我心中卻不由自主地蹦出一個念頭：不能放她走。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我頭頂?shù)牡V燈一下子比先前亮了數(shù)倍，發(fā)出近似于太陽的光芒，直奔女孩而去。

    女孩似乎感覺到了來自于背后的威脅，剛一回頭，如同白晝的光芒就把她吞噬了。

    “不！！！！！！！”強光中，女孩發(fā)出了絕望的喊聲。

    如同閃電一樣，強光轉(zhuǎn)瞬即逝，女孩所站的地方，卻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痕跡。

    我順著方向朝前看去，只見遠(yuǎn)處的墻壁上，有一片凸起物。走到近前，才發(fā)現(xiàn)這正是女孩最后的動作和表情。只不過化成了石頭，深深地嵌入了墻壁。那絕望的眼神，始終看向前方。

    我這才想起男孩，抬起右手，手中的玻璃珠子早已變成了灰灰的顏色，也不再那么晶瑩透亮。一用力，“玻璃珠子”化成了粉末，散落在我腳前。

    “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男孩再一次出現(xiàn)在我身邊，看著墻壁上的她，喃喃地道。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為了我，他親手毀掉了深愛的她。

    “入了無畏印，我已經(jīng)沒有棲身之地，是要時刻跟隨著你的，可我真的舍不得離開他。”男孩伸手撫摸著墻壁上的“浮雕”。

    我聽后，趕忙在身上的背包里翻著，找出了那顆先前在河邊，吸煙老頭給我的玻璃眼球。

    “給你這個，看有用沒有？”我遞給了男孩。

    男孩隨手接過，看著眼球苦笑道：“一魂一瞳璽，我又豈能鳩占鵲巢……”話沒說完，他臉色突變，急忙把玻璃眼球塞回我手中。

    “這是你在哪得到的？”他驚恐地問著我。

    “怎么了？有什么不對？”我迷惑不已。

    “我也說不清楚，但在這里面的東西，絕對不簡單！”男孩語氣肯定地說。

    “算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動它。”我又把玻璃眼球塞回包里，說道：“你不用跟著我，我志不在此，有你整天跟在身邊，反而更不自在。”

    男孩望著我，眼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可是你沒有了這個玻璃眼珠，不受影響么？”我反而替他擔(dān)心起來。

    男孩又轉(zhuǎn)過身去，伸手撫摸著“浮雕”的臉。溫柔地說道：“只要能陪在葉子身旁，我怎樣都無所謂。”

    漸漸地，男孩的身形越來越淡。

    “快走吧，你的朋友需要馬上得到救治。”男孩說完最后一句，終于不見了蹤影。

    我定睛看去，在“浮雕”的右手邊緣，一顆閃亮的藍(lán)色石頭，代替了那截斷指，就好像一枚戒指，不時發(fā)出寶石的光芒。

    我這才想到張山，趕忙回去拾起繩索。又踹斷了那條依然“健在”的椅子后腿，拉著張山朝上爬去。

    出大廳前，我朝著“浮雕”所在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以感謝男孩的救命之恩。

    他們終于還是在一起了，只是這其中有些“被強迫”的味道。但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形神都已不復(fù)存在了，這最后的組合，也算是老天給的安慰吧。

    終于，我回到了一層的大廳。順著剛進(jìn)洞時的甬道，一路向上.我逐漸看到了光亮，看來這一夜已經(jīng)過去了。

    拖著張山，我推開防空洞口的大門，又一次站在了地面上。

    “不許動！舉起手來！”數(shù)十把黑洞洞的槍口，從不同方向瞄準(zhǔn)了我。

    第三十四章 六百多萬

    “快叫救護(hù)車！這里有個重傷員！”看到有人，我什么也不顧了，朝著周圍大聲喊著。

    隨后，我被幾個穿制服的人摁在了地上。

    我坐在一間審訊室內(nèi)，兩個警察正一遍又一遍地問著幾個相同的問題。而我心里卻想著另外一件事。

    張山被救護(hù)車?yán)吡耍撬朗腔钸€不知道。但至少這件事我cao心也沒用，那得看醫(yī)院和醫(yī)生的本事。我所擔(dān)心的，是第二次在夢中，張山師傅說的話。

    張山每十年要吃一顆銀溜子的膽，才能保證造血功能，繼續(xù)活下去。我夢中的時候，記得他當(dāng)時是十二歲。

    張山今年三十一歲，也就是說，他二十二歲之前應(yīng)該已經(jīng)吃了第二顆蛇膽。那他現(xiàn)在究竟吃沒吃第三顆？我也不知道，看來只有等他蘇醒后……

    嗨！想這么多干什么，眼前這道坎能不能過還不好說呢。

    “你到底在沒在聽我們的問題？”其中一個稍胖點的警察終于耐不住性子，朝我喊道。

    “對不起，在沒有得知我朋友的具體情況前，我什么也不會說。”我忘了自己是第七十八次還是第八十七次說出這句話。

    “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醫(yī)院正在全力搶救，你難道不信任我們說的么？這種事我們沒必要騙你的！”胖警察解釋道，其實這句話我也聽了很多遍了。

    “對不起，在沒有得知我朋友的具體情況前，我什么也不會說。”

    兩個警察無奈地看著我，交頭接耳了片刻，旁邊的那個開門走出審訊室，只留下胖警察一個人。

    “我們現(xiàn)在聯(lián)系醫(yī)院現(xiàn)場拍照，發(fā)照片過來，你滿意了吧？”胖警察無可奈何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