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離那束光越來越近,大姑父同時大聲喊了起來,以吸引那邊人們的注意。 終于,在撥開了檔在身前的最后一叢玉米桿后,他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卻頹然坐在了地上。 在大姑父身前,也是一條鄉間公路,但路的中央,那個放光的東西,卻是自己摩托的前大燈。 穿過了一片玉米地后,他還是回到了村口的老槐樹下。 大姑父徹底崩潰了,他開始破口大罵,從解放前罵到計劃生育,從前幾任村長罵到身邊的人。 越罵越厲害,也越罵越踏實,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趕走心中正不斷上升的恐懼感。終于,在罵到最后,大姑父狂吼了一聲后,憤怒地把手中的電筒砸向了前方吊在樹下的炮彈殼上。 “咣!”的一聲巨響,瞬間就打破了這寂靜的鄉間小路,遠遠傳了出去。 大姑父正一邊喘氣一邊瞅著被砸得不停搖擺的炮彈殼,卻隱隱發現在大槐樹后的遠方,星星點點的燈光逐漸亮了起來。 是村子!那是家里的村子!大姑父確定后,不顧一切地朝村中跑去,兩分鐘后,他終于看到了村頭的第一家房子。 回到家中,大姑父這才發現渾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濕透,雙腿軟得跟面條一樣,坐下就再也沒辦法站起來。 過了一會,在村口等他的家人回來了,還推著被扔在半路的摩托車。 說起剛才的事情,家里人卻都說派了三個人在村口的大槐樹那里等他,為了方便他認路,還專門扯了根電線,在樹下掛了一盞200瓦的大燈泡,始終開著。 這輛摩托,竟然是在離村口僅有一百多米外的路邊發現的。 問起大姑父他是如何過了大槐樹卻沒有發現等他的三人,雙方均一口咬定絕對沒有看到對方。直到大姑父講完了剛才的遭遇,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唏噓不已。 回過神來,眾人才想到在隔壁的老太太,趕忙架著大姑父過去看望。 更令大家驚異的是,本早在剛入夜就咽了氣的老太太,此時居然臉色又恢復了紅潤,連脈搏和心跳也有著微弱的反應。 經過這么一個晚上的鬧騰,兩天后,老太太竟然奇跡般地好了。 問起當晚的事,老太太只是說自己在天黑后,感覺身子突然有勁了,于是就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村口,想親自等著自己的大兒子。 老太太心急,左等兒子不來,右等也不來,慢慢有點困了,想睡覺又怕自己錯過了兒子回來,于是就從田間路旁拾了幾根大樹叉子,橫著放在路中央。 心想自己就在這里躺上一會,兒子如果回來了,肯定會發現路中間的樹杈子,只要停下來,自己就能醒來看到兒子。 這一切都做好后,老太太就靠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睡著了。 睡了一會,老太太在迷糊中仿佛感覺到有人拽她,睜開眼,發現在自己身前,站著兩個從頭到腳黑衣黑褲的男子,臉都遮在帽沿的陰影里,看不出面容。 不等老太太說話,兩個黑衣人架起她就要走,老太太自然不愿意,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拼命掙扎。 就在三人鬧得不可開交時,耳邊突然傳出一聲巨大的金屬撞擊聲。 兩個黑衣人似乎對這個聲音極為忌憚,雙手放開了老太太,捂著耳朵,居然慢慢鉆入了地下。 老太太正奇怪,卻發現自己架在路中央的樹杈子不知什么時候都被挪開了,前方一個身影正往村里狂奔,看身形就是自己的大兒子。 老太太一高興,也忘了剛才那一碼子事,跟著兒子就跑回了家,剛一進自家院門,頭就一陣眩暈,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就是這個樣子了。 但當天所有在家里的人們都知道,老太太天一黑就斷了呼吸,院里院外守著幾十口人,說老太太晚上自己跑出去村口,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有聽說了這兩件事的人們,都認為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老太太因為思兒心切,就守在村口,雖然自己無意間斷了兒子的去路,但兒子又無意的那么一丟手電,居然把母親都離了竅的魂硬是給拽了回來。 大姑父每次講到這里,都要告訴我和弟弟說:“我雖然不信鬼神,但那次的鬼打墻著實嚇得不輕…… “對了,咱們是不是碰上鬼打墻了?”我終于想起了這個詞,停止了回憶,轉身沖張山喊道。張山聽我這么說,肩膀一震,抬頭說道:“看目前的情況。鬼打墻的可能性的確非常大!” “那也就是說,咱們現在所看到的,都是幻象?”我若有所思道。 “很明顯,你總不會覺得咱倆真有穿墻的本事吧?”張山直起身,看著我們身后的那堵墻曬道。 “怎么來的這不重要,問題是怎么離開。既然是幻象,就一定有地方和咱們看到的并不一樣,快來找找看。”說著,我就在四周找了起來。 “沒用的~”張山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居然還能伸個懶腰。 “什么意思?”我停了下來,不解地看著張山。 “首先,有個問題你要搞清楚,幻象究竟只是影響視覺還是占據了人的思想從而影響視覺?”張山伸完懶腰后并沒有放下手,指著自己的腦袋問我道。 “應該……不只是視覺吧?”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那就得了。”張山接著說道“至少它影響了你一部分的思想,我不是搞學問的人,不會說那一套一套的詞,但我認為你通過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即使這一切都是虛幻。但你腦子深處卻認為這是真實存在的,所以你看到的,摸到的,自然也就是真實的。” “這……你這屬于唯心主義啊。”我聽得稀里糊涂,但也大概明白了張山的意思。“可咱們倆都清楚,這里絕對是虛幻的啊!” “但你的腦子和眼睛都告訴你這里是真實存在的。”張山好整以暇地說道。 “唉呀!我都暈了,你說了這么多,到底有什么辦法離開這里沒有啊?”我就算沒有被這封閉的空間逼瘋,也快要被這家伙給給說瘋了。 “辦法嘛,我沒有,你有。”張山朝我神秘的一笑,就轉過臉去,悠閑地哼起了小曲。 第二十二章 反目成仇 瘋了!這家伙已經瘋了! 我搖了搖頭,干脆不去理他,拿著匕首這里挖挖那里刨刨,想要憑自己揪出這個密閉空間的尾巴。 而張山則一直在我耳邊說著風涼話,說累了,就唱上一段。唱累了就接著說。 “夠了!”二十分鐘后,我終于受不了這家伙的冷嘲熱諷。把手中東西往地上一扔,指著張山吼道:“現在的這個情況,你不原意動手幫忙也就罷了,想想辦法總可以吧?至于坐在那里說風涼話么?” “想什么辦法?要不是碰上你這么個喪門星,我這會還在山上摸泥鰍釣蛤蟆呢!哪會到現在這個局面。”張山瞥了我一眼,居然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好啊!總算說出真心話了啊!”我被他氣得直哆嗦。“你要記清楚,不是我請你來的,你不愿意可以走,沒人攔著!”我對這家伙已經忍無可忍了。 “走?怎么走?你給我說說。早知道我真不應該告訴你這些事,到明天晚上也只不過是在鄭州新聞上說街頭發現無名男尸,死因不詳。還真就一點也不礙我的事兒。”張山依然說的輕描淡寫。 “哼,你別忘了,當初要不是你非逼著我去處理那個什么趙有德,我怎么會落到如此的地步?現在你倒好,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凈,虧你還是個男人!”我快要被這個不要臉的家伙氣樂了。 “說到這個,我本不想傷你太深,既然你提到了,那就怪不得我。你仔細想想,自從你出現,先是氣得我爺爺臥床不起,然后又害得人家趙有德魂飛魄散,死后都不得安息,多么可憐得一個人,竟落得如此下場。現如今咱們又陷入這絕地,這么多事,那次少得了你?我真懷疑你爸當年是不是被你克死的……”張山越說越大聲,越說越得意。完全不理會我越來越黑的臉。 “你給我住嘴!”說到我爹時,這家伙終于觸到了我最深的痛處。我不顧一切,跳到張山面前,揮拳就朝他的臉砸去。 憤怒讓我忘記了一件事,我和張山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打他,無異于以卵擊石。 果然,我的拳頭在離張山臉還有十公分的地方停住了,被他的大手死死捏著,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哼,打我?我看你是腦子讓驢踢了吧?”張山依然靠墻蹲著,一邊的嘴角微微上翹,沖我笑著說道。 我第一次感覺到,他的笑是那么邪惡。 張山慢慢站了起來,他每站起一些,捏著我拳頭的力道就大一分。到最后,反而變成了他站著,而我蹲著。 “呦!挺有骨氣嘛,連哼都不哼一聲,有種!”張山看著我因劇烈疼痛而不斷滲出汗水的額角,調笑道。 雖然無法抽回被他捏著的拳頭,但我也在等待,就是等張山這一瞬間走神的空,忍著胳膊被折斷的危險,我強站起一點,抬起右腳就朝張山的襠部踢去。 “不自量力!”張山自我站起來,就已經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他另一只手輕輕一抄,就抓住了我的腳踝,隨即伸腿在下面一掃,我就轟然倒在了地上。 還沒等反應過來,右手就再次被拿到,順勢一扭,我就面朝下,而右手被張山的膝蓋頂在了背后,再也無法動彈。 “小子,我勸你還是別動歪腦筋,老老實實呆著,我心情好說不定還能放你走。就算在這里把你殺了,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張山在上面冷冷得告誡著我。 “有本事你現在就把我殺了!”由于后背被頂著,我呼吸極不順暢,但還是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幾個字。 “行!我成全你!”張山說完,就把體重集中在了頂著我的那個膝蓋上,一只手伸來,摟著我的脖子,用力向后扳去。 “……”此時我喉嚨中已經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因為缺氧的關系,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就在我感覺就要休克的那一瞬間,一股熱流從四肢百骸迅速匯集到右肩膀,瞬間就沖破了張山扭著的那道關節,直至手心。 張山似乎也感覺到了這股火熱的感覺,被燙似的一下子就彈了開去。我不等他站穩,隨手在地上抓了一瓶從包中掉出來的礦泉水,就朝張山砸去。 張山狼狽躲過,而我卻清晰地看到礦泉水瓶瞬間沒入了墻壁中,一秒鐘后才聽到落地的聲音。 我愣愣得看著漸漸消失的墻壁,露出前方筆直的通道,連繼續找張山算賬都忘了。 “嘿嘿。”張山反而笑了起來。“不和你鬧了,咱們抓緊時間走吧!” “……你”我似乎有點明白了張山的意思。 “你是故意要激怒我的?” “掌印人百鬼不侵,自然有破解的辦法。只不過現在的你需要用一些極端的辦法來刺激一下。”張山并沒有直接回答我,臉上回復了那種陽光般的燦爛微笑。 “那你就不能事先知會我一下?”我依然有點無法釋懷。 “提前告訴你?那你還能真的生氣嗎?”張山樂呵呵地看了我一眼,撿起地上的開山刀,扛在肩上。 “快走吧~咱們這才到哪啊?天都快亮了!” 張山依然拿著羅盤在前面開路,我則繼續注意著后面可能發生的任何動靜。 甬道慢慢向下延伸,似乎無窮無盡。 不久,張山停了下來,扭頭示意我。 我湊上前去,發現我們又到了一處更大的避難廳,足有原先剛下來的那個幾倍大,也高了很多,為了防止坍塌,洞頂不但做了硬化,大廳中還豎著幾十根足以兩人合抱的大柱子,支撐著頂部的重量。 來到大廳中,居然還有一塊類似主席臺的地方,高出地面足有一米多,上面零散地堆放著一些桌椅板凳。 “你看那邊。”張山突然拽了我一下,指著右側以極小的聲音說道。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努力看去,發現在深處的一個柱子前,有一團黑黑的東西,正蜷縮在地上,一動一動,幅度還很大。 我瞅了半天,也沒看清那團東西究竟是什么,于是摸向腰間。 在蓄電池上的礦燈開關一共有三個檔位,分別是關閉,正常亮度和超強兩度。進了防空洞后我們為了節約用電,始終打在了正常亮度上,此時那團黑東西任我怎么看也看不清,于是記起了礦燈的這一功能,直接打到了強光上。 “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張山見燈光猛地一亮,就知道事情要壞。趕忙伸手要來捂我的頭燈。 但這一切都晚了,燈光加強后,我就已經看到,那團在柱子下的黑東西,居然是一個背對著我們的人,兩邊肩膀正一聳一聳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幾乎在同時,蹲著的那個人似乎也感知到了這邊光線的加強,他轉過了上半身,朝我們看來。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啊,我甚至無法肯定他到底還算不算是一個人。頭發掉了一大半,白花花的頭皮在外面露著,白白的眼框內,根本看不到眼珠子,臉上長滿了一片片硬幣大的水泡,在燈光的照射下居然還挺透亮。 最讓人惡心的是,這個人的嘴里正啃著半只血淋淋的老鼠,老鼠骨頭和他的牙齒還不時發出喀吱喀吱的聲音。 “趙有德!”我終于認出了眼前的這個人,正是我們千辛萬苦要找的扶尸咒。 第二十三章 冤家路窄 只見趙有德的尸體張開嘴吐出老鼠,用鼻子嗅了嗅,頭猛地就轉向了我們,我感覺那雙白白的眼珠子正瞪著我。 “快跑!”張山話音還沒落,趙有德的尸體就呼呼呵呵地喊著沖我們這里沖來,速度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