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的確,李融的眼窩深陷,里面似乎有熾熱的火焰噴射出來,噴向唐天宇。 他此時的眼睛,如餓極了的狼一般,恨不得將眼前的唐天宇撕成碎片。 方媛心神一凜,她感到李融眼中的殺氣。 李融想殺唐天宇!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唐天宇早就被李融殺死了。 可惜,眼神究竟只是眼神,無論它表達(dá)的情感有多么強(qiáng)烈,都不能變成有形的利劍去傷害人類的rou體。 所以,現(xiàn)在唐天宇還可以好好地站在這里。 李融對著唐天宇冷笑,“其實什么?怎么不說下去了?” 唐天宇竟然沒有反駁。 憑他的個頭、肢體力量,他可以毫不費(fèi)力地?fù)舻估钊冢藭r偏偏不敢反駁李融的話。 “要不要我?guī)湍阏f下去?其實,你不過是個懦夫,只會巧言令色、敢做不敢當(dāng)?shù)呐撤颍 ?/br> “夠了!”唐天宇漲紅了臉,身上的骨骼“咯咯”作響,他在控制自己的情緒。 “無聊!”方媛對女生們說,“我們走吧,別管他們。” 唐天宇與李融幾乎異口同聲地叫著:“等下。”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空氣中充滿了火藥味。 唐天宇退步了,他對方媛輕聲說:“我下次再來找你,請相信我,我沒有惡意。” 說完,唐天宇轉(zhuǎn)身離去。他走得很慢,失魂落魄,被路上的石塊絆了一跤險些摔倒。 李融冷笑幾聲,如深夜尖叫的夜梟,絲毫沒有勝利的喜悅,反而讓人感到無來由的凄厲蒼涼。 笑過以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追上441寢室的女生。 “方媛,等下,我有事找你。” “是嗎?”方媛沒理他,繼續(xù)自己的腳步,“不過我和你好像沒什么好談的。” 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李融與唐天宇兩人間相互仇恨。他們的起因,是因為程麗? “你想不想知道程麗自殺的真相?” 是的,方媛想知道。她隱隱感覺,自己已經(jīng)卷入了這個風(fēng)暴中,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所顯示的那樣簡單。 441女生寢室發(fā)生的一切,如一座龐大的迷宮,神秘而詭異,里面有數(shù)條岔道,她就迷失在這些岔道中。別人所以為的真相,其實不過是幕后人有意或者無意設(shè)下的分岔口,而這些分岔口,最終由一條看不清的線所連接。程麗自殺事件的真相,也許就是連接所有分岔的那條線。 方媛停下來,轉(zhuǎn)過身來面對李融。她審視一個犯人般審視著李融。 李融沒有躲避她的眼神,而是緩緩地點了點頭,“是的,我知道程麗自殺的真相。我找你,就是想告訴你這一切。” 李融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在許艷口中,他是程麗的男朋友。在自己眼里,他是一個試圖謀害自己的嫌疑犯。 方媛始終忘不了,是李融把自己引入紅樓的地下室的。在那個毛骨悚然的夜晚里,許艷跳樓自殺了,雖然當(dāng)時李融正站在她身邊,有不在場證明,但她還是不敢完全相信他。 不管他是否是幕后主謀,自己也應(yīng)該聽聽他對自己說些什么,就當(dāng)是看一場表演好了。 方媛咬了咬嘴唇,思索了一會,回答李融:“好,你說吧,我聽著呢。” 李融掃了一眼其他女生,態(tài)度堅定,“我想單獨和你說,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的要求,和唐天宇一樣。 現(xiàn)在是清晨七點四十分,南江醫(yī)學(xué)院的學(xué)生們大部分起床了,有的在晨讀英語,有的在鍛煉身體,有的在吃早餐。醫(yī)學(xué)院里幾乎看不到?jīng)]有學(xué)生的角落。 大白天的,李融總不敢把自己怎么樣吧。 何況,自己寢室的同學(xué)都看到自己是和他一起出去的,他也不至于傻到此時謀害自己。 方媛深吸了一口空氣,清新而涼爽。 然后,她對441的女生們說:“你們先陪秦妍屏去醫(yī)務(wù)室吧,我和李融去談點事,過會再去找你們。” 方媛把“李融”這個字眼咬得很重。她相信女生們能記住這個名字。 不知是真的癢,還是心理因素,秦妍屏手上的傷口癢得厲害,她三番五次想去撓,是陶冰兒死死抓住她那只沒有受傷的手。如果抓破了皮,更容易感染。 “那好吧,我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女生們也聽說過方媛那晚在地下室的遭遇,她們對李融也是心存疑慮。 三個女生叮囑幾句后,快步趕去醫(yī)務(wù)室,秦妍屏已經(jīng)癢得受不了一個勁地催促。 等她們走遠(yuǎn)后,方媛說:“李融,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吧?” 李融東張西望,搖了搖頭,“這里不行,來來回回的人太多。” “那去蘑菇亭吧,那里人少。”方媛怕李融帶自己去陌生的地方。 “嗯,也可以。”李融沉吟了一會,抬眼望向月亮湖邊的蘑菇亭,那邊的確沒什么人。 方媛突然想起兩天前,自己與許艷也是在蘑菇亭促膝相談,當(dāng)時情真意切,沒想到幾個小時后她就性情大變,竟然裝瘋意圖謀害自己。 這次,她又與李融相會在蘑菇亭中,是宿命還是偶然? 李融,要對她說些什么呢? 第四章 恐怖紅樓 12 月亮湖里的湖水依然清新幽深,一如兩天前,微波蕩漾。可方媛的心境卻與當(dāng)時有天壤之別。當(dāng)時僅僅是好奇,有一點點的激動與興奮。此時仿佛塞了一塊巨石在心中,沉甸甸的,郁悶而焦慮。 她忘不了許艷的死。 許艷的死,或多或少,與自己有關(guān)。如果不是自己找到她,詢問程麗自殺事件的緣由,她也許還在醫(yī)學(xué)院里用另一個身份平靜安然地生活。 至今,方媛都不清楚,許艷為什么從紅樓跳下來。 是自殺,還是他殺? 許艷沒理由自殺。 是他殺? 可是,事發(fā)當(dāng)晚,李融用手機(jī)報警后,她一直呆在紅樓的出口處,根本沒有見過有人從紅樓上走下來。警方調(diào)查的結(jié)果是當(dāng)時紅樓里的確只有許艷一個人,沒發(fā)現(xiàn)其他人的蹤跡。如果有人把許艷從樓上推下來,那人離開紅樓時肯定逃不過她與李融的眼睛。 又是一個自殺? 如果真是自殺,為什么許艷自殺的方法,與程麗一模一樣? 是偶然,還是宿命? 人的命運(yùn),是否早就在冥冥中安排好了? 方媛不相信命運(yùn)之說。如果人的命運(yùn)早就被安排好了,那人活著,和機(jī)器人有什么區(qū)別? 所以,她一定要理出個頭緒,破解這些不解之謎。 問題是,她看不懂李融這個人。 李融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他對自己,有什么企圖? 方媛想起了伏爾泰那句古老的哲語:我堅決反對你的觀點,但我誓死捍衛(wèi)你說話的權(quán)利。 自己應(yīng)該給李融一個機(jī)會。不管他是什么人,對自己是善意還是惡意,且看他說些什么。 方媛終于在蘑菇亭坐下來,石凳冰冷而堅硬。 她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但也刻意與李融保持一些距離。 李融的眼神落在月亮湖的深處,怔怔地望著,似乎在回憶。 方媛等了一會,發(fā)現(xiàn)李融沒有一點想開口的意思,提醒他,“李融,有什么話快說吧,我今天還要去上課。” 李融轉(zhuǎn)過身子,淚流滿面,嚇了方媛一跳。 “你怎么了?”方媛有些不安,李融的眼神悲傷而凄哀,不像是裝的。 李融抹了一把臉,強(qiáng)作笑臉,“沒什么,我想起了一些愉快的事情。” 愉快的事情?方媛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她猜測,李融的確是程麗的男友,他愛著她。正因為如此,重回故地,觸景生情,自然想起那些愉快的場景,而此時斯人已逝,風(fēng)月不再,怎能不悲傷難以自持? 李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我想,你也猜到了。是的,我愛程麗,很愛很愛她。為了她,我可以犧牲一切。是不是很俗?請你相信我,我現(xiàn)在對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肺腑之言,我用不著騙你,也沒必要在你面前裝情圣。” “從哪里說起呢?其實,我與程麗是一見鐘情,那時的她,如同一張白紙,什么都不懂,單純的很,溫柔可愛。我至今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情形,心靈仿佛被什么深深震撼了,莫名地對她感覺特別親切特別熟悉。那天,她穿著件乳白色的連衣裙,頭發(fā)精心地梳理過,如古典美女般盤了起來……” 李融的眼神柔和起來,面露微笑,癡癡地沉浸在腦海里的美好回憶中。 方媛不忍心驚動他。 良久,李融才回過神來,自我嘲笑,“算了,都過去了,不浪費(fèi)你時間,我還是把事情經(jīng)過簡單地說給你聽吧。” “經(jīng)過幾個月的愛情追逐,我通過了她的考驗,成了她的男朋友。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些,我還沒來得及細(xì)細(xì)體會幸福的滋味,它就倏忽消失了。程麗認(rèn)識了學(xué)校籃球隊的隊員,就是剛才來找你的那個唐天宇!” 提到“唐天宇”三個字,李融怒發(fā)沖冠,一下子變了一個人,仿佛餓極了的野狼般,臉色嚇人。 “她變了心,說我悶,沒情調(diào),不懂浪漫,向我提出分手。我很痛苦,曾經(jīng)試圖挽回這段感情,但她心意已決。我強(qiáng)忍著內(nèi)心的巨大痛苦,和她友好地分手了。我尊重她的選擇。只要她幸福,我這點痛苦算什么!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唐天宇那個禽獸,竟然會那樣……那樣……那樣對她!” 李融一連說了好幾個“那樣”,咬牙切齒,竟然連站都站不住,彎下腰來,一手撐地,心痛如絞。 李融咳嗽了半天,淚水又刷刷地涌出來,浸濕了他的眼鏡。 好半天,他恢復(fù)過來,“唐天宇,真是個衣冠禽獸,他的目的,只是玩弄她。等他到手后,玩膩了,就毫不留情地拋棄她。程麗就是因為受到這個沉重的打擊而一蹶不振,精神恍惚。雖然我回到了她的身邊,陪著她,安慰她,呵護(hù)她。但是沒用,她對現(xiàn)實心灰意冷,竟然迷上了玄學(xué),整天神神秘秘的,研究一些華而不實的神秘學(xué)科。” “等一下!”方媛突然打斷李融的話,“程麗研究什么神秘學(xué)科?” 李融怔住了,他不明白方媛為什么對此感興趣,想了一會,說:“好像什么心靈感應(yīng)、心理暗示、算命易理等,其實,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在研究什么。你為什么問起這個?” “沒什么,你繼續(xù)說吧。”方媛剛才一時心血來潮。從小,她對神秘學(xué)就有很濃厚的興趣。 李融一臉悲戚,“再之后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她突然想不開,跳樓自殺了。這一切,都是唐天宇害的!如果我不是考慮到母親含辛茹苦把我培育成人不易,不想讓她背上殺人犯的母親這個惡名而痛苦一生,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他!” 方媛有些失望,“你的意思是,程麗是為情而自殺的?” “是的。”李融點了點頭,“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一是因為你現(xiàn)在居住的寢室是程麗生前所居住的,聽說你還睡在她的床上、用著她的衣柜。我不想你對她有什么誤解。二是我知道你懷疑我,我有必要向你解釋清楚。三是看來唐天宇對你心懷鬼胎,我不希望悲劇重演,善意地提醒你,千萬不要相信他!他才是殺人不見血的真兇!” 方媛很認(rèn)真地說:“謝謝你!” 不知不覺中,她對李融越來越信任。她的直覺告訴她,李融沒有說謊。女人的直覺通常都比較敏銳的。 上課的鈴聲響起來了,清脆而急促,醫(yī)學(xué)院里行走的學(xué)生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