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28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周蕊蕊,短短的一瞬間,她的臉色就變了,變得格外嚇人。兩眼發(fā)光,凌厲而兇悍,充滿了殺氣。 這哪里還是那個善良爽朗的周蕊蕊?此時的周蕊蕊,根本就不像是一個人,分明是一條捕獵中的餓豹,令人心悸。 我被眼前的變故嚇呆了,連逃跑都忘記了,僵硬地站在那里,怔怔地望著周蕊蕊。 周蕊蕊并沒有立即逼上前來,而是站在那里,狠狠地盯著我,喉嚨里在低聲咆哮,張牙舞爪,顯得十分興奮。我毫不懷疑她的攻擊性,只要我表現(xiàn)出一點膽怯,她就會沖過來主動攻擊我,用牙齒撕破我的喉嚨,痛快地吸吮我的鮮血! 我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周蕊蕊……” 周蕊蕊根本就沒有一點說話的意思,只是不斷地磨牙。我終于明白,此周蕊蕊非彼周蕊蕊。我所面對的東西,不過是借用了周蕊蕊身體。 想到了這點,我反而漸漸鎮(zhèn)定下來。事已至此,恐懼歸恐懼,要面對的,始終要面對。無論命運有多么慘淡,我都不想逃避。 盡管,我的嘴唇仍在哆嗦,身體仍在顫抖,卻總算能說出話來:“你不用嚇我了,我知道你不是周蕊蕊,也知道你不會吃人。” “周蕊蕊”渾身一顫,噬人的神情慢慢地收斂,轉(zhuǎn)而變成一種居高臨下的冷漠,冷冷地看著我。 想到今天一系列的恐怖遭遇,想到趙怡婷、張語萱的神秘死亡,怒火中燒,漸漸地驅(qū)散了心中的恐懼。我對著周蕊蕊尖叫:“是你!是你不斷地給我們發(fā)來恐怖的死亡鈴!是你害死了趙怡婷!害死了張語萱!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想做什么?” “周蕊蕊”的臉上始終是那副無動于衷的冷漠,根本就不屑回答我的問題。她就那樣冷冷地看著我,看得我心里發(fā)毛,冷氣四溢,背后涼颼颼的。 恐懼,再度統(tǒng)治了我的精神世界。上帝欲使人滅亡,必使人先瘋狂。我現(xiàn)在就快到了瘋狂的臨界點,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先從地上撿起一塊堅硬的巖石沖過去砸碎她的腦袋。 我不想死!我熱愛生命,深深地眷戀著這個世界。現(xiàn)在,我才知道能活下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如果有必要,即使犧牲周蕊蕊,也在所不惜——雖然她很可能是無辜的。 讓我奇怪的是,“周蕊蕊”始終沒有攻擊我。她突然嘆息了一聲,轉(zhuǎn)過身,慢慢地離去。雪一般的月光下,“周蕊蕊”的身影顯得格外落寞,纖細的身影在寒冷的山風里搖擺不定。她的腳步,是那么輕盈,仿佛從來就沒有踩到過實地上,仿佛一只失偶獨行的翩翩彩蝶,漸漸飄去。 她沒有順著大路飄,而是飄向了斷崖邊上。 然后,她轉(zhuǎn)過身,遠遠地面對著我,向我招手。 仿佛有種神秘的力量cao縱著我,不知道是鬼迷心竅,還是其它的什么原因,我竟然沿著她走過的路徑緩緩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斷崖上風很大,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周蕊蕊的衣裙在寒風中飄逸飛揚,蒼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她停止了招手,對著我凄然一笑,緩緩地閉上眼睛,雙臂張開,隨風而立,宛如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 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她的身體仿佛被風吹倒,仰面墜落到深不可測的山谷中。隨即,山谷中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在山谷中回蕩,綿綿不絕。 周蕊蕊竟然跳下山崖了! 我打了個哆嗦,蜷縮著身體,靠在一棵半枯的松樹上,癱倒下去。青草的芳香和黃土的泥腥味混合在一起,心跳得格外激烈,幾乎要蹦出胸膛來。 趙怡婷、張語萱、周蕊蕊,三個青春靈動的生命就這樣在我面前一個接一個地消逝。為什么?為什么她們會死?恐怖的死亡鈴聲為什么會找上我們? 我臥在山頂上,靜靜地等待死神的來臨。我知道,死亡鈴聲不會放過我的。 果然,原本關了機的手機開始響了起來。 逃是逃不了的。我摸索了好半天,總算摸到了手機,手指一直在顫抖不停。 熒屏上的來電顯示是周蕊蕊。我下意識地望了望山下,周蕊蕊的手機被我扔在那邊,現(xiàn)在應該還靜靜地躺在那里吧。 我始終沒有接聽。手機響了一會,似乎頗有些不耐煩,竟然停止了鈴聲,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恚骸按鲿詨簦氵B接聽電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是周蕊蕊的聲音。 我竭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我在聽。” “現(xiàn)在,你告訴我,誰是懦弱的膽小鬼?” 我投降了:“我是懦弱的膽小鬼,我錯了,你放過我,好不好?” 聲音在冷笑:“放過你?你說放過你就放過你?為什么要放過你?為什么別人不放過我?” 一連串的反問,連珠炮似的問過來,根本就不容我回答。 聲音突然變得柔和起來:“戴曉夢,你祈禱吧,如果你有宗教信仰的話。這點時間,我還是會給你的。” 我不甘心地問:“你為什么要我死?” “因為我高興。”說完,聲音還特意大笑,笑得很開心,仿佛一個孩子般。 我的心一點點地下沉。就算死了,我也是個糊涂鬼。 那個聲音說,給我祈禱的時間。我要抓緊這點時間,給自己尋一條生路。 回別墅?去大塘古村?還是在荒野狂奔?無論我怎么逃,都逃不掉的。聽說,所有邪惡的東西都懼怕陽光,趙怡婷、張語萱、周蕊蕊的死都是在黑暗的夜晚死亡的。如果天亮了,說不定能逃出生天。 天亮……天亮……怎樣才能捱到天亮? 我反復思索著,腦海中靈光一閃,兩手在衣袋里摸索,總算摸到了想象中的那個盒狀物,緊緊握在手心中。 那是一個普通的打火機,此時卻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扯了些干枯的雜草,找了個背風的地方點火。由于緊張,點了好幾次,才把這些雜草燒著。 我不斷地往火堆中扔細小的干樹枝,不斷地把火勢引大。很快,火勢大漲,在風力的幫助下迅猛地蔓延起來。 我站在背風處,順著火勢前行。沒多久,火焰沖天,整個山頭都燒著了,炙熱的火舌烤得我熱汗淋漓,寒冷的感覺終于被驅(qū)散了。 前來滅火的村民發(fā)現(xiàn)了我,消防車也響著警笛匆匆趕來。我終于得救了,但沒有一個人相信我說的話。警察告訴我,趙怡婷、張語萱、周蕊蕊她們?nèi)齻€全死了,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我。而醫(yī)生卻告訴我,我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癥,把我關到了這里。 29 戴曉夢的經(jīng)歷講完了。從始至終,她的頭一直是下垂著,望著冰冷而堅硬的地面,仿佛是無人的囈語。 蘇雅靜靜地聽完,中間沒有插一句話。盡管,戴曉夢所述說的經(jīng)歷是那么的難以置信,她的心里充滿了疑問。 沉默了一會,戴曉夢仿佛才從夢囈般的狀態(tài)中清醒過來,緩緩地抬起頭,冷幽幽地望著蘇雅。 戴曉夢沒有說話。她的眼神卻似一把寒氣四溢的寶劍,鋒利地刺進蘇雅的內(nèi)心,穿透蘇雅所有的偽裝,刺得蘇雅脆弱的心臟涌出殷紅的鮮血。 蘇舒! 一想到meimei,蘇雅就沒辦法堅強。可憐的meimei,難道要重蹈趙怡婷她們的覆轍? 戴曉夢似乎看穿了蘇雅的心事,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聽到死亡鈴聲的,沒有一個能逃過!” 蘇雅被戴曉夢幸災樂禍的表情惹怒了,反唇相譏:“沒有一個能逃過,那你呢?” “我?”戴曉夢喃喃自語,失魂落魄,動作遲鈍。此時的她,哪還有半點青春的朝氣,不過是一具行尸走rou而已。 戴曉夢開始傻笑,仰面向天,眼淚刷刷直流。先是輕輕的笑,然后聲音越來越大,節(jié)奏越來越快,笑得極為瘋狂。那簡直不像一個人所能發(fā)出來的笑聲,更像是某種動物臨死前發(fā)出來的悲嚎,令人毛骨悚然。 戴曉夢這種狀態(tài)是沒辦法再繼續(xù)交談下去了,蘇雅被精神病院的醫(yī)生護士們客氣地請出去。 直到走出了青山精神病院,一旁的大海這才長舒一口氣。在精神病院里,大海一句話都沒有說,一向喜歡耍嘴皮的他這次可憋壞了。 “那個戴曉夢的瘋病是不一般的嚴重,死亡鈴聲?虧她想得出來,她還以為是在拍恐怖電影啊!” 蘇雅白了大海一眼:“閉嘴!” 如果換作別人,或許還會感到一點點尷尬。但大海是什么人?傳說中的失戀王子,臉皮練得比城墻還要厚,早就刀槍不入了,又豈會因為蘇雅的一句“閉嘴”而乖乖地閉嘴。 “嘴巴是不能閉的,據(jù)科學家說,嘴巴要經(jīng)常運動,身體才會健康,大腦才能得到鍛煉。你想想,在五官中,嘴巴的功能是最多的,要吃飯、說話、接吻……” “夠了!”蘇雅差點被大海氣暈過去,“你就不能安靜一下。” “能!”大海響亮地回答。 但只過了幾秒種,大海的嘴巴又打開了:“我數(shù)過了,我剛才至少安靜了十下,這回,你總滿意了吧!” 蘇雅還從來沒有遇到臉皮這么厚的男生。如果大海是那種下流齷齪或者油頭粉面的男生,她早就不客氣了。問題是,大海偏偏只是臉皮厚點,喜歡貧嘴,人也不壞,這讓蘇雅狠不下心來。 大海還在滔滔不絕:“我看,戴曉夢說的話沒一個字能相信。趙怡婷她們?nèi)耍f不定就是戴曉夢殺的,然后編一個鬼都不相信的故事來騙人。” “是嗎?戴曉夢有什么動機殺趙怡婷她們?” “動機?動機多了,比方說,情殺,戴曉夢喜歡上一個男生,結(jié)果被趙怡婷她們搶了。” “你白癡啊!戴曉夢發(fā)神經(jīng),一個人去謀殺三個人,而且三個人都是她身邊的人,傻瓜都會把她當作犯罪嫌疑人。還情殺!為了一個喜歡的男生,而謀殺同寢室的三個好友,你以為這種事情會在現(xiàn)實中發(fā)生?你是不是看言情小說看多了?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海搔了搔頭,被蘇雅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本來,他就是瞎扯一通,哪里有半點邏輯性。但大海是什么人物,哪里會被這點小事難倒,辯解道:“如果戴曉夢沒有精神病,為什么一直被關在精神病院里?” 蘇雅冷笑一聲,懶得回答。從戴曉夢對她敘述經(jīng)歷的過程來看,吐字清楚,邏輯性強,語言表達能力沒有半點障礙,不像是一個精神病患者。除了她所講述的內(nèi)容過于離奇外,其它的地方和正常人沒什么分別。也許,一開始,她是被當作精神病患者被關在精神病院里。但到了后來,她發(fā)現(xiàn)精神病院是躲藏死亡鈴聲的最佳地點,故意假裝成精神病患者也說不定。 蘇雅走進一家咖啡店,叫了一杯不加糖的愛爾蘭咖啡,坐下來慢慢品嘗。現(xiàn)在,她需要好好整理下亂糟糟的思緒。因為病房中接到的奇怪電話,因為meimei的日記,因為李憂塵的剪報,因為戴曉夢敘述的神情,她現(xiàn)在對死亡鈴聲的存在深信不疑。而死亡鈴聲,很可能就是meimei重傷的罪魁禍首! 問題是,蘇雅對死亡鈴聲的來歷可以說是一無所知。誰也不知道它來自哪里,誰也不知道它為什么要殺人,誰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那些事情的。她只知道,meimei不是第一個受害者,在這之前,至少有三個女生因為死亡鈴聲而神秘死去,唯一的幸存者也只能躲在精神病院里不見天日。 外面的陽光很好,一向有火爐之稱的南江,在八月份可以烤熟任何東西。地上到外是龜裂出來的豁口,干巴巴的,沒有一點水分。透過淺藍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街上赤膊的男人們揮汗如雨,直冒油光。 大海干笑著坐在蘇雅對面。為了裝風雅,他點了和蘇雅一樣的咖啡。喝了一小口,眉毛都擠到一塊去了。他卻從來沒喝過咖啡,何況是這種不加糖的苦咖啡。 蘇雅仿佛在自言自語:“我想,我應該去趟公安局。” 大海一口咖啡差點全吐了出來:“你一個女孩子好端端的去公安局做什么?” 蘇雅沒好氣地說:“關你什么事!不會喝咖啡就不要喝,丟人!” 說罷,蘇雅急匆匆起身就走,賬單都沒結(jié)。 職業(yè)性微笑的女服務員放過了蘇雅,彬彬有禮地攔住了大海:“先生,還沒給錢。” 眾目睽睽之下,大海有些狼狽,好不容易掏出錢包,數(shù)出幾張鈔票。等他付完錢追出去時,蘇雅已經(jīng)坐著的士遠去。 大海攔住一輛的士,鉆進去。司機問他去哪,他把手一指,傻眼了——蘇雅的那輛的士早就看不到影子了。 司機等了一會,沒聽到聲音,扭頭一看,大海還坐在那里**呢,提高了音量問:“老板,去哪?” 大海想了想,說:“去南江公安局。” 30 下午五點,南江市公安局刑偵大隊辦公室。 蕭強的面前堆滿了檔案,他正在研究一宗滅門慘案。 近幾年,南江市經(jīng)濟發(fā)展明顯提速,國民生產(chǎn)總值是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市容市貌煥然一新,高樓大廈層出不窮。可是,隨著經(jīng)濟水平的提高,來南江市的流動人口也越來越多,治安狀況也越來越嚴峻。 這不,前面幾宗入室殺人搶劫案還沒破,又發(fā)生一起滅門慘案。兇手的手段令人發(fā)指,完全喪失了人性,連三歲的小孩都沒放過。這起惡性刑事案件很快就在民間流傳起來,老百姓們?nèi)诵幕袒蹋巳俗晕!U邔訉Υ藰O為震怒,限期破案。 南江市公安局在壓力下不敢松懈,出動所有警力,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歷盡千辛萬苦,總算破獲了這起惡性刑事案件,抓到兇手。讓人驚訝的是,兇手竟然是被害者的妻舅,一直就眼紅被害者的家產(chǎn),在借錢被拒后惡向膽邊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入室殺人搶劫,連自己的親生jiejie和三歲的小外甥都沒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