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一落座,還沒等上茶,貴妃便迫不及待開口道:“怎地meimei之前從來不說你作得一手好畫?若不是今日恰好遇見,我便要錯過meimei這樣一位妙人了!” 當初云梧剛進府時和貴妃有些齟齬,這幾年下來二人一直都是點頭之交,云梧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因為一幅畫而被貴妃看中,她苦笑道:“娘娘抬舉了,我詩詞文章一竅不通,哪里是妙人,俗人還差不多,怎么敢在娘娘面前丟人現眼。” “不用通詩文,你這一手書畫便已經讓人敬仰了。”貴妃認真道:“皇后娘娘善書,我瞧著剛剛畫上的題字,你也不差,更別提畫中意境技巧,非多年浸染不得。” 別人真心實意夸贊,云梧也不能不識好歹,只得謙虛道:“娘娘實在過獎了,我不過是閑來無事亂涂一氣,當不得娘娘如此夸贊。” 貴妃若有所思地瞧著云梧,語出驚人,“皇上說你性子悶,我瞧著可不像。” 她眼睛剔透清亮,看得云梧笑容一僵,云梧干笑,“娘娘有所不知,皇上積威甚重,我這個不爭氣的在駕前總是緊張,應對不夠得體,皇上覺得我性子悶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貴妃瞇起了眼,瞧著她不說話,顯然是一個字都不信。云梧頭疼,正想著要說什么圓過去,貴妃卻沒再多過探究,“罷了,你有你的道理。我都能瞧出來,皇后娘娘也不會瞧不出,既然她不說,我也不會多嘴。” 云梧一愣,心中一松一緊,還沒品出個中滋味,又聽貴妃問道:“那我以后可能來找你賞畫?我自學作畫也有一段時間了,可總是覺得差點什么,不知能不能得你幾句指點?” 云梧下意識想躲麻煩,可人家剛答應了幫自己瞞過皇帝,她不好拒絕,只得應下,“指點什么的談不上,若是娘娘不嫌棄,我定掃榻相迎。” 往好處想,貴妃性子不壞,如今一看應該也不難相處,多個朋友也不錯。 貴妃得償所愿,滿意點頭,“那我以后便多來叨擾你了。” 她說到做到 ,還真就成了云梧這兒的常客。貴妃想要學畫,云梧也沒有敷衍的意思,雖然她不算是什么大家,和真正的古人比國畫也有些不自量力,但她上輩子靠這個吃飯,又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總有些新東西可以教給貴妃。 一段時日下來,貴妃愈發親近云梧,恨不得將她引為知己,后來回了紫禁城,干脆從鐘粹宮搬到了翊坤宮后頭的儲秀宮,只因冬天來找云梧的時候能快點進屋少受些凍。云梧哭笑不得,赤子之心難得,她漸漸心中放下戒備,倒是對貴妃真心結交起來。 不提這頭云梧和貴妃突飛猛進的閨蜜情,且說被降位送回宮的鄂常在,當日便被送到了永和宮的偏殿,身邊只跟了小環一個宮女,小環身上的兩個包袱便是鄂常在現在的所有家當了。小環到現在也沒反應過來,自家主子怎么一瞬間就從炙手可熱的皇上新寵淪落成如今這個境地,看見鄂常在心若死灰的模樣,小環想要勸慰卻不知如何開口:“主子……” “你下去吧,”好一會兒,小環才聽到了鄂常在的回話,“我想靜一靜。” 小環抿了抿唇,“那您歇息一會兒,奴婢先去歸置東西。”時間緊迫,內務府來不及好好布置,身邊人手又不夠,小環只得親力親為,自己將里外收拾一番。 小環在一邊忙活,鄂常在只一言不發地呆呆坐著出神。回到宮里的時間已經不早,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小環將燈點亮,走到鄂常在跟前小心翼翼道:“主子今兒勞累了一天,不如早些安置吧,奴婢去打水來伺候您洗漱。” 鄂常在盯著燃燒的燭火,并沒說話,只點了點頭,小環松了口氣,悄悄退下。 等小環離開,屋里鄂常在只剩一人。環顧四周,屋里的布置不說比不得翊坤宮后殿,連未出閣時的閨房都比這兒亮堂,鄂常在從小到大沒住過這樣簡陋的屋子,不由悲從中來。 她不是不知后宮忌干政,可皇上對她那樣好,她以為她會是那個例外,可事實證明,她終究不是特殊的。 之前自己信誓旦旦地在所有后妃面前說自己就要晉封主位,結果現在卻被貶為常在,住著寒酸的偏殿,滿宮都要看她笑話了吧? 落得如今這個境地, 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轉過頭看見床帳,鄂常在站起身走到床前,將床帳拆了下來,剪剪系系,弄成了一條長綾。踩著凳子,鄂常在把長綾掛上橫梁,打了個結。 將脖子伸進長綾系成的圈,鄂常在閉上眼睛,一狠心,腳用力向后蹬去。 凳子跌倒,全身的重量瞬間壓在脖頸間的長綾上。大部分情況下,自縊之人會因為頸部守迫導致腦缺血而陷入昏厥進而死亡。然而鄂常在閨中時嬌養,不怎么做活兒動針線,裁床帳時有一段被剪出個不小的豁口還沒發現,此時又是夏日,床帳料子輕薄,長綾一經受力,“撕拉”一聲,直接被扯斷了。猝不及防之下,鄂常在從半空中掉了下來摔倒在地,頭正好磕到凳子,暈了過去。 小環好不容易求來一些熱水,正好回到門外,聽見屋里的動靜,連忙敲門,“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沒聽到回答,小環愈發焦急,推門而入,入眼便是掛在橫梁上隨著夜風飄動的長綾和躺在地上的鄂常在。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