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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旗每旗都有包衣,而直屬皇帝的上三旗包衣稱作內務府屬,也叫內三旗包衣,隸屬于旗主王公的下五旗包衣則稱作王公府屬。每年內務府舉辦小選,秀女便都是內三旗包衣出身,中選者或做低位嬪妃、或被指為皇子宗室的使女格格、或充入宮中為宮女,滿二十五歲之后出宮嫁人。 皇帝和皇帝嬪妃的宮女都是包衣旗下的,云梧成了宮廷主位,作為陪嫁奴才,阿杏幾個也雞犬升天,得以入旗,內務府這是來將四人的戶籍錄入包衣旗。 包衣雖然總和奴仆掛鉤,聽起來似是低人一等,但這奴仆身份僅僅是相對皇室及宗室而言——外八旗的旗人又何嘗不在皇帝前自稱“奴才”呢?包衣并不是賤民,甚至在社會地位上,包衣和八旗中的一般旗人處于同一等級,他們可以有自己的財產和奴仆,也可以出仕做官,比如貴妃、黃嬪的父親,有時候上三旗包衣因為和皇帝關系接近,仕途比一般旗人還要好,比如康熙乳母孫氏的夫家曹家,也就是曹雪芹出身的曹家,他們是正白旗包衣,在獲罪之前,曹家三代男丁出任的都是江南的肥缺,姑娘里頭甚至出過郡王和親王福晉,其顯赫只能用鮮花著錦、富貴滔天來形容。 而阿杏她們幾個才是真正的奴籍,她們是那拉家的旗下家奴,沒有單獨的戶籍,也不能參加科舉或出仕。從旗下家奴到包衣,不僅不再是奴籍,還跳過民籍直接成了旗籍,可以說是天與地的區別。 第11章 內務府來的是位上了年紀的內侍,給云梧解釋了一番,云梧倒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小蘋小荔更是又驚又喜。 云梧將幾個丫鬟的姓名出身寫在紙上交給內侍,又問道:“她們的身契在我手里,毀了便罷,但官府的記錄怎么說?” 賣身契一式三份,主家、下人各一份,官府也會留有記錄,內侍笑道:“娘娘放心,內務府會派人到順天府銷去案檔?!?/br> 云梧放下心來,“有勞。” 內侍忙弓了弓腰,“不敢。” 云梧賞了紅封,內侍接過,笑更真誠了三分,“謝那妃娘娘賞?!?/br> 送走內務府的人,小蘋小荔給云梧磕頭,不當值的阿杏和棗兒聽聞消息也連忙來給云梧謝恩,幾人都是滿臉喜色——一朝入了包衣旗,這可是求都求不來的恩典,以后婚嫁選擇更廣,子女前途更好,她們怎能不喜? 小蘋更是心思活絡,如今她是包衣旗了,比起普通官女子也不差什么,說不定……說不定以后有更大的造化呢? 想到這,小蘋心里不由砰砰直跳,嘴巴發干,不由偷偷看了一眼云梧,可想到什么,又喪氣起來——自家主子在皇上面前不得臉,也沒有提拔身邊人去爭寵的意思,她可不敢主動勾引,被皇上當成狐媚子趕出宮去,只得將那點想頭壓了回去。 云梧自是不知道小蘋想了這許多,她想著跟內侍打聽到的消息,皇后、貴妃和她一樣,出嫁時帶進宮的家下女子都被賞了恩典入了包衣旗,皇后的奶娘朱赫嬤嬤更是全家都一起入了旗,乾隆還真是大方。 乾隆的大方可不止這一樁,自從登基之后,乾隆一改雍正嚴剛刻薄的作風,行事可以說是寬宥仁和。他不僅恢復了當初想搶他皇位的弘時的宗籍,還追封了八歲早殤的嫡長兄弘暉為端親王,順道將同樣八歲病逝、敦肅皇貴妃年氏所出的八弟?;葑贩鉃閼延H王——康熙和雍正所有早殤未成年子女可都沒有追贈過爵號;同時還特意下旨,讓他的兄弟不必因為避諱他的名字改名。最夸張的是乾隆上位沒多久就撂了老爹的面子,寬恕雍正在世時被打壓到泥里的叔父 們,先是解了十爺允和十四爺允禵的圈禁,還想將被改名阿其那、塞思黑的八爺允禩和九爺允禟復籍,下諭旨問問大臣們如何看(并替老爹甩鍋說“這么殘忍地對待他們都是你們王大臣逼的,根本不是我老爹的本意”),雖然最后沒了下文,姿態是擺得足足的。(注①) 云梧身處后宮,消息閉塞,因這些勉強算是家事,才聽聞了些許,但見微知著,就這些也足夠云梧了解到乾隆的行事作風,不由暗自撇嘴,果然是后世熟悉的乾隆,收買人心的面子工程做得真溜。 她在心里琢磨著,阿杏幾人都是家生子,老子娘都還在那拉府,幾個小姑娘選擇陪她入宮,最好的年歲要跟她一起在宮里苦熬,要是以后真有造化,看看能否向乾隆求個恩典,也讓她們全家都入旗。 可轉念一想,她已經決定不爭寵,未來發生什么誰也不好說,哪怕真的坐上那個位子,大概率在乾隆面前也說不上話,這事兒還真不一定能辦成。最終云梧還是將話咽了下去,只笑道:“快起罷,以后好生當差就是了?!?/br> * 第一場雪落下來的時候,云梧搬了家,從乾西二所挪到了西六宮之一,翊坤宮。 搬家是件麻煩事,然而云梧作為萬惡的封建地主階級,所有活兒都有宮人太監代勞,云梧只負責把自個兒挪到新家就成了。 翊坤宮的首領太監陳福親自來接,他年紀三十來歲,身形中等偏胖,生得一張白凈圓臉,未語先含三分笑,一路走一路給云梧介紹著,“咱翊坤宮是二進院,正門就叫翊坤門,坐北朝南,正殿便是翊坤宮,東配殿叫延洪殿,西配殿叫元和殿。咱們宮里暫時就您和金貴人兩位主子,您是翊坤宮主位,住的自然就是正殿了,金貴人則是住在第二進院的后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