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破
妙如撫了撫那古鏡的鏡面,想起前塵,感嘆良多:“我欠她良多,今日愿竭盡全力還她一回。只不過我話說在前面,她與牧林仙君埋骨一處,我只怕多有糾纏…罷了,盡力就是。” 她口中默念了一陣,把鏡子往空中一拋,青銅鏡面泛起悠悠的光澤,如同月華,又似薄紗,飄飄灑灑地蓋住了整片山谷。 妙如掐著手訣,朝著東南角走了幾句,對身后的延昭說:“此處是他的無窮琴,快挖出來,以免多生枝節。” 原來她說的多生枝節,真的就是字面的意思。 那面被鐘寧斬成兩截的古琴,琴弦竟然已經連上了幾根,古琴的琴身也發出了幾根細小的枝芽。 鐘寧看得渾身發毛,搓了搓手臂,“好惡心。” 妙如輕笑一聲:“牧林仙君的無窮寶琴,與他魂魄牽連,生生不息,不死不滅。今日隨我一同回天界去,正好交差了。” 她說著又走了一陣,在一片看起來平平整整的地面上站定,“他二人,當在此處,容我先查看一二。” 如果不是妙如這樣說,在場沒有一個人能想到這里會埋了東西。 延昭拿出匕首,正要再挖,妙如抬手制止了他,“我來。” 她從袖中拿出一柄毛筆大小的刷子,一點點刷開表面的泥土,“火海赤焰之下,論他是什么大羅金仙,也難逃化作灰燼的命運。何況海棠怕是鐵了心要他死,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的。 灰色的浮土下,漸漸顯露出一片焦黑的痕跡。 黑得那樣慘烈,那樣觸目驚心。 “咦?這是何物?”妙如放下毛刷,在灰土中拾起一枚戒指。 司珀看了,臉色一白,繼而悲道:“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我送了給她。這戒指能通叁天六界,我也是全靠這戒指才能與鐘寧一同闖進了那人的迷陣。” 瑤光寶戒,能通鬼神,在陽光下細看,據說能見輪回之相。 而此時這戒指躺在妙如的手心里,卻顯得與普通的琥珀一無二致,甚至品相還更差些。 妙如拿起那枚戒指,思忖了片刻,“我有法子了,你二人隨我過來。” 司珀與夜闌便一同走到她身邊去。 “延昭,匕首給我。” “是。” 妙如拿著匕首,神情肅穆,看著眼前二人:“我問你們,可是真心想她回來?” 二人齊聲道:“是。” “我話說在前面,我的法子,需取你二人心頭血叁滴。取血有多痛,你們煉過法器,比我更清楚。” “抽筋拔髓,在所不惜。”夜闌不假思索地說道。 司珀略想了想,點了點頭,“某亦如是。” 妙如目光在他二人面上巡視了一回,見他們面色堅決,點了點頭:“我陪你們。” 她拿起匕首,在地上畫了一個反復的法陣,自己拿著戒指站在中心,叫夜闌與司珀盤坐在她身前,叁人恰成一個叁角。 “延昭,護法!”她沉聲道。 延昭法杖重重一頓,“是!” 鐘寧也拔出了沐火刀握在手里,警惕地看著四周。 她也想那個大小姐回來。 原本她挺看不上她的,可昨夜一戰,她那樣有勇敢堅毅,一點都不像平時那溫潤的模樣。或許這堅毅的一面,才是真的她吧。烈火焚身的痛,不是人人都敢的。她為了他們兩個,卻慷慨赴死。 夜闌喜歡她,就喜歡吧,她再也不見他們就是了。 她這樣想著,臉上又流下來兩行淚。 她這樣想著,轉過頭去看陣中的叁個人,卻見妙如當先拿起匕首,往心口里刺進去。 鐘寧大驚,忙又去看延昭,卻見他背對著他們,并不知曉。 難怪妙如臉色那樣難看,卻咬著牙不肯出聲,也許是怕延昭聽見。 鮮血滴在她掌心的戒指上。 一滴、兩滴、叁滴... 黯然無光的戒指里,漸漸有了幾分光澤,琥珀里漂起一層細密的金粉。 金粉如同銀河,開始緩緩流動起來,不一會兒,這戒指寶光流轉,通體瑩潤。 妙如睜開眼,思忖片刻,說道:“她臨死之時,不知為何,魂魄的碎片藏進了這戒指里…” 司珀眉目低垂,看著那戒指,“這戒指里,是我的一處秘所,她曾去過。”他說著,又轉頭看了夜闌一眼:“你二人成親那日,她那套頭面,還在里頭放著。” “原來如此,倒省了我許多功夫。”妙如說著,把匕首遞給司珀,“這戒指是你的,你先來。” 司珀二話不說,拿起匕首往心口猛刺。 取心頭血的痛,痛徹心扉,他皺了皺眉,低喘了一聲,看著自己的血滴在戒指上。 匕首又被遞給夜闌。 “你二人,與她關系斐然,不同常人。如今靠著你二人的血,當能引她魂魄與牧林仙君徹底分開,重歸于此。”妙如取回戒指托在掌心里,“只是她當時抱著必死之心,魂魄破碎得厲害,多久才能重回于世,我不能斷言。 戒指吸飽了血,泛起紅色的微光。 光華微閃,如同心臟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