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段感情里，他無法做到一直隱忍，一直包容，他也需要發(fā)泄，也需要尊重和信任。

    到了一個臨界點，現(xiàn)在想緩過來都有點難。

    深呼吸了幾次，俞木才稍稍調(diào)整好狀態(tài)。

    而此時梁寒已經(jīng)一五一十地訴說清楚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些錯事，緊緊摟著俞木的胳膊和不時抽噎的聲音都能昭示他此刻的緊張。

    像是在等待判決的犯人，拘謹惶恐。

    俞木嘆了口氣。

    他抓住了梁寒摟著他的手，覆在冰涼的手背，再一點點掰開對方緊扣的手指。

    最后用自己的兩只手緊緊攥住了男人的手，非常用力，攥的梁寒生疼。

    他問，“感覺到疼了嗎？”

    梁寒愣了下，回道，“嗯。”

    俞木轉(zhuǎn)了身，和他面對面，與他對視。

    “感覺得到疼，就說明你還活著。”

    “小寒。”他說，“人只要活著，就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就需要做很多很多的選擇，你的家庭鑄就了你的性格，導(dǎo)致你前半生做了很多錯事，而這一部分也有我的責(zé)任……”

    “不是老師的責(zé)任！是我自己……”梁寒反駁，他不想讓俞木自責(zé)。

    “你聽我把話說完。”

    梁寒安靜下來，俞木繼續(xù)說。

    “是我沒有看住你，管住你。這是我的責(zé)任。”

    “你不用覺得這都是你的錯。

    “因為一個人只要活著，他就無可避免要與周圍的人產(chǎn)生聯(lián)系，或許是家庭，或許是朋友，或者是愛人，沒有人能永遠一個人孤獨地活下去。

    “所以，你不要把做錯事的原因都歸結(jié)在自己身上，你可以多依賴我一點兒，就像現(xiàn)在，你對我講出來，我們才可以共同面對。”

    他對梁寒笑了笑，替男人擦臉上的眼淚，說，“我很高興你能對我坦白，因為這樣我才能告訴你，即便你在別人眼里再怎么惡劣，即便你已經(jīng)成為了殺人犯，即便你即將被警察帶走伏法，可在我眼里，你仍舊是我曾經(jīng)的學(xué)生，我現(xiàn)在的愛人……”

    俞木湊近梁寒，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說，“我愛你，小寒，不管你變成什么樣的人，我都愛。”

    沒有人能在永遠的孤獨中活下去。

    第一個腦域世界，梁寒的結(jié)局是拔槍自sha，因為他至死都沒有讓除了老師以外的任何一個人進入屬于自己的世界。

    在他心里，他永遠孤獨，永遠絕望，永遠爬不出來自己制造的牢籠。

    梁寒怔怔地望著俞木，腦子里回蕩著男人的話。

    我愛你，小寒。

    即便你變成什么樣的人，我都愛。

    他自以為的齷齪和骯臟原來在老師眼里什么都不是，老師從來沒有厭惡過他。

    老師沒有騙他。

    老師說要永遠陪著他。

    憋了十四年的痛苦和難過在這一刻驟然爆發(fā)，梁寒難以忍受地顫抖，他垮下了肩膀，痛哭起來。

    眼淚如同決堤，他像一個孩子一樣埋怨著，“老師，當(dāng)年你為什么要丟下我走了啊，我一直一直都好想你……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你討厭我了……你說要陪我回家的，你說好了，是你自己說話不算數(shù)，我想找你……可是我沒有能力，我找不到你，我求了很多人……”

    他語無倫次地說，“我就想找到你，我就要你，我不要別人，可就是找不到，我找不到……你丟了我這么多年，現(xiàn)在又回來，我害怕，我害怕你再次逃走，我也害怕你會喜歡上別人，我每天都很害怕……我不是故意要關(guān)你……我不想，我也不想……我就是害怕，非常害怕……”

    他伸手去擦眼淚，卻也擦不干凈，他抽噎著，“我想你即便回來也是因為喜歡原來的我，現(xiàn)在我做了這么多壞事，你肯定不會再要我了，我只要想到你會離開，我就、就覺得活不下去……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沒辦法……”

    “老師……”他捧著俞木的手抵在自己的額前，做著十四年前在醫(yī)院里時的動作，虔誠又卑微。

    他嗚咽著，“我愛你，我一直一直深愛著你，我為自己的錯誤后悔，我想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和你在一起。”

    俞木被他的崩潰宣泄刺激的也流了眼淚，一顆心發(fā)緊發(fā)疼。

    “我和你的想法一樣。”他用另一只手輕柔地撫著梁寒細軟的黑發(fā)，對他說，“不管接下來發(fā)生什么，我都一定會站在你身邊，陪你度過所有的難關(guān)，所以，相信我吧，小寒，這次我會帶你回家。”

    整個空間突然搖晃了一下。

    外面的行人、車輛和飄落的雪花在這一刻都被停滯了時間。

    俞木的承諾就像一個開關(guān)，將這個封閉的世界打開了一個出口。

    梁寒渾身一顫，腦中蜂擁進來太多記憶。

    讓他拉著俞木的手僵硬在了原地。

    半晌，他抬頭，盯著俞木的臉，呆愣著，而后一把擁住男人，喊了他一聲，“木哥。”

    謝謝你。

    這個世界隨著他的擁抱，像被重錘狠狠敲打了一樣，所有的事物都在急速崩塌破碎。

    “怎么回事？”俞木震驚于現(xiàn)在的狀況，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梁寒在逐漸變得透明，他的手撫上去，竟然直接穿透而過，再碰不到任何實體。

    可當(dāng)事人卻只松開他，然后看著他傻笑。

    “你笑什么？”俞木突然想到他喊得那聲木哥，他瞪大眼睛，問道，“小遠？你是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