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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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假包換得咧,鄙人從出生到現(xiàn)在,從未離開過清河,清河的老老少少,人人都認(rèn)識我龔秀才!”龔秀才胸脯拍得邦邦響。 “那剛才那具女尸你認(rèn)識嗎?”呼延錦忽然問道。 “就是你們幫忙撈起來的那個姑娘?我當(dāng)然認(rèn)識!不但認(rèn)識她,我還認(rèn)識他父親。”龔秀才說到這頓了一下,搖搖頭說: “這件事不好說的啦,說得不好就要被殺頭的,還是不要說、不要說了。” “我們用這個故事,換您船上幾天的一日三餐,您看如何?”花蕎笑道。她剛才可聽得清清楚楚,龔秀才說的是兩餐,他可能沒奢望能吃上三餐。 果然,龔秀才想都不想就滿口答應(yīng):“換就換。不過,我早餐不吃甜的,吃甜的胃受不了的啦……” 小高突然把腿伸直到龔秀才旁邊,面無表情的壓了壓膝蓋關(guān)節(jié),龔秀才被他嚇一跳。 “那……投河的姑娘……姓李,閨名叫小青。他的父親原是淮安守備,名叫李孝先。當(dāng)年永樂帝登大寶之后,李守備誓死不肯歸順永樂,皇上派兵繳了他的兵權(quán),還把他一家滅了門……” 呼延錦不由自主攥緊了拳頭:也是那個時點(diǎn),自己出生那一年,刀光劍影、火光沖天、哀嚎一片,這一切,和他吾家的經(jīng)歷何其相似!原來這位投河的李姑娘和自己一樣,也是所謂叛臣的后代…… 龔秀才看到呼延錦眼里透出的厲色,又看看小高伸在自己屁股旁邊的腳,唯唯諾諾,不知該不該繼續(xù)講下去。 “李守備家可真慘,一人有錯,為什么要全家都?xì)⒐猓俊沁@位李姑娘又是怎么躲過這一劫的?”花蕎一臉同情的問道。 “李小青當(dāng)時只有五歲,被姑姑抱去祖母家玩,反倒躲過了殺身之禍。李守備家也就剩下這一個活口。 事發(fā)之后,她姑姑就把她留在清河祖母家,由伯父代為撫養(yǎng)。雖是親戚,但畢竟是寄人籬下,李姑娘原是嬌生慣養(yǎng)的貴女,其中委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這李姑娘有個本事,叫我們這些男子都自愧弗如。她飽讀詩書,過目不忘,寫的詩詞,在清河也算一絕,是清河有名的才女。后來桃源的一位潘秀才看上了她,兩人寫詩聯(lián)句,情投意合。潘秀才上門求娶,李姑娘的祖母,便將小青姑娘許配給了他。” “這不是很好嗎?有情人終成眷屬。”花蕎不解的問。 “唉!壞就壞在李姑娘的身份上,怎么說她都是罪臣之女,雖然大家都知道,李守備是大明的忠臣良將,可朝廷沒給他正名,李姑娘自然要受連累。” “可那時她才五歲,就算她父親有過,也不應(yīng)該由她來背!” “五歲?就連襁褓中的嬰兒也一樣不能逃過,就算逃得命來,也要一輩子活在父輩莫須有的罪名之下!”呼延錦沉沉的說到。 他這是在說他自己,從小到大自己跟著父親東躲西藏,在云南深山里,自己發(fā)燒沒有藥吃,還差點(diǎn)就夭折了。 “那可不是?就是這個原因,李姑娘嫁到潘家只能做小妾,開始也還好,婆婆為難她也就忍了。可后進(jìn)門夫人是個妒婦,容不下潘秀才疼愛李小青,想方設(shè)法折磨她。聽說李姑娘有了身孕,還被灌了墮胎藥,差點(diǎn)連大人的命保不住。” 花蕎聽不下去了,氣呼呼的問道:“那潘秀才呢?人是他求娶的,他怎么不護(hù)著?” “大明律只有護(hù)正妻,哪有護(hù)小妾的?小妾就是個下人,正妻還是她的主子。何況潘夫人家富,岳家對潘家?guī)鸵r不少,潘秀才哪敢出聲?老夫人也幫著打罵李姑娘。 李姑娘尋死覓活三兩次,鬧得桃源縣人人皆知,我們清河縣自然也傳了個遍。潘家嫌她丟臉,讓她自己搬到老宅子去住,服侍的人也沒有一個……” “這么說……這次反倒是她得了解脫?一朵好花,偏是掉到了爛泥里!”花蕎慢慢的說。連小高也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失落。 呼延錦心疼,也不管旁邊有人,只管將她的手拿過來,握在自己掌心里,他掌心的溫暖,如汩汩暖流,源源不斷的涌進(jìn)花蕎的手心,隨著血液淌遍每一寸肌膚,溫暖著花蕎的心。 是了,師兄對我是真心的。 她轉(zhuǎn)過臉來,對他會心一笑。 龔秀才不禁一個寒顫:耶?……這是啥世道?早就聽說南都好男之風(fēng)盛行,卻不知已經(jīng)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我雖三十有五,但怎么都是位秀才,萬一被男人看上,那怎么有臉回來見娘子…… 他突然瞥見小高的大長腿,順著腿看上去,小高正靠在船棚上閉目養(yǎng)神……誒媽……他不是也…… “眼睛不想要了?”小高冷冷道,順勢把腿收了回來。 “不是不是……” 龔秀才怎么有點(diǎn)感覺像是上了賊船,趕緊閉上眼睛假寐。 不一會,外面?zhèn)鱽硪魂囙须s聲,老秦探頭進(jìn)來找那面旗子,順口說到:“要過閘口了。” 假寐中的龔秀才心中暗笑:兇我?這下該來求我睜開眼了吧?求我,我就給你們省銀子! 誰知他閉著眼都快睡著了,也沒人來叫他。睜開眼一看,他們的小船連停也沒停,早就過了閘口幾百丈遠(yuǎn)了。 “咦?怎么船不用停下來繳費(fèi)的?我秀才證明文書還沒給他們看,怎么就讓走了?” 老秦哂笑道:“我們這位是四品官老爺,要你那破證明干嘛?” 龔秀才驚得合不攏嘴。 要是官老爺看上我…… 豁出去了! 第143章 金燦燦初入紫禁城 龔秀才膽戰(zhàn)心驚的過了兩天,才終于明白,那個小少爺打扮的,原來是個大姑娘! 風(fēng)平浪靜的過了幾天,龔秀才肚子里的故事,都快要被掏空的時候,他們的船終于進(jìn)了順天府。 上了碼頭,花蕎就看到阿瓜笑吟吟的站在馬車旁。 她還真沒想到,呼延錦一接到皇太孫的調(diào)令,就把阿瓜和小高兩個要了過來,阿瓜比他們還先離開應(yīng)天府,他揣著銀票,到京師打前站來了。 “大人,府邸都安排好了,照您說的,和應(yīng)天一樣,兩進(jìn)的小院子,離詹士府也近,只是燦兒沒來,另外找小丫頭,還得姑娘親自掌眼。” 阿瓜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他們了,難免有些激動。算好了這兩天到,他已經(jīng)連續(xù)兩天來碼頭等人了。 花蕎第一次來京師,除了覺得空氣比南方干燥,其他倒沒什么不適應(yīng)的。 京師共有九門,他們走的就是南門三門之一,城門內(nèi)的大道盡端是條丁字街,花蕎注意看到,他們進(jìn)的胡同口設(shè)有柵欄,柵欄旁邊還建有一座小屋。 “師兄,為什么路口有柵欄,那間小房子是有什么用的?難道自己的家也不能隨便進(jìn)出嗎?” 呼延錦撩開窗簾看了看笑著說: “那間小房子叫做’堆撥’,那是守夜人住的。我正要提醒你呢,京師不比別處,夜間除了霄禁不能外出,酉時開始,百姓在街上走,都要接受盤問,進(jìn)出胡同,也要接受檢查。” “哦,那就是天黑之前就得回家……跟皇上住在一個城里,百姓不都覺得憋屈?”花蕎笑道: “我就不愛住這在這受管制的地方,現(xiàn)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皇帝遠(yuǎn),自在逍遙仙。” 呼延錦默念了兩遍,啞然失笑道:“你這是哪里來的話?我只知后面那句是’民少相公多’,不過你這句倒是更押韻。” “管它哪來的,押韻不就行了?”花蕎捂著嘴笑。 “姑娘,在京師里妄議皇家也是有罪的,走在街上的人,不知哪一個就是東廠、錦衣衛(wèi)的人,萬一被他們抓了小辮子,我們大人,也不知救不救得了您!” 聽了阿瓜的話,花蕎吐吐舌頭,把車窗簾子放下來,這才信了陶青羽說過的話。 阿瓜挑的這座小院,在一個小胡同的最里面,胡同里光禿禿的,一棵樹也沒有,家家戶戶的院子里,才會高高低低冒出點(diǎn)綠意。 花蕎指著院子里一左一右兩棵光禿禿的樹問:“這是什么樹?葉子早早就掉光了。” “我特意問過了,高大的那棵是柿子樹,您看樹上還留著不少柿子。靠門邊矮些的是紅棗樹,進(jìn)了二門,里邊還有兩棵海棠樹,全都是會結(jié)果的老樹。” 呼延錦對阿瓜越來越滿意了。 第二天一早,呼延錦要去府里報到,讓小高陪著花蕎到街上去買東西。 出了胡同就是大街,花蕎路過柵欄,朝堆撥里望了望,里面坐著位老兵。 大街上的店鋪琳瑯滿目,天南地北的口音都有,客商中有很多是外鄉(xiāng)人,逛逛看看,花蕎覺得有趣得很。 “姑娘,這塊硯臺是您碰掉在地上的,現(xiàn)在摔爛了,您肯定得賠。要不您就把它買回去,雖不好看,但硯是好硯,將就著還能用……” “我的手都沒碰到它,怎么說是我碰掉的?” “大家都看見啦,您還想抵賴?” 花蕎聽到一家文寶齋里傳來爭吵聲,忍不住抬腳就往里走。 “姑娘!大人說……您初來乍到,少管閑事。”小高跟在旁邊壓低了嗓門說。 “嗨,我就進(jìn)去看看,你不告訴他不就得了?”花蕎抿嘴笑笑進(jìn)了文寶齋。 “哎呀,這位公子您來評評理,這位姑娘碰壞了我們的硯臺,卻不想賠償,這是什么道理?”店小二看到花蕎走進(jìn)來,連忙招呼她過去。 花蕎拿起柜臺上的那摔成兩半的硯臺,看了看,又在自己荷包里翻了翻,翻出那一塊凸透鏡,對著硯臺的斷口處仔細(xì)觀察,又把兩半對在一起觀察接縫。 她對著店小二微微笑到:“小二哥,這位姑娘是剛摔壞您的硯臺嗎?” “對啊,就是她剛才摔壞的!” “可這個斷口……卻不像是新的。” “你胡說,明明就是剛才摔壞的!”小二很強(qiáng)硬。 花蕎將手里的硯臺,在小二眼前晃了晃問:“若是我能證明呢?是不是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你……你想怎么證明……” 花蕎手一松,那半塊硯臺掉在地上,再次裂成兩半。旁邊圍觀的嗑瓜子百姓都驚呼起來。 花蕎撿起地上的碎硯臺說: “看,這才是我剛剛摔壞的,斷面鋒利,我這塊透明琉璃有放大作用,看的很清楚。而之前的那個斷面,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圓滑,說明它已經(jīng)斷了一段時間,受到了磨損。” 硯臺是黑色的,沒有放大鏡幫助,確實很難看清楚。 圍觀的人一聽還有個稀罕物,都湊上前去搶著看公子手上的透明琉璃。 小高在旁邊一手提著一個人的領(lǐng)子:“一個一個看!” 那位姑娘自然也要搶著觀察那兩個斷口,現(xiàn)在大家靠著花蕎的放大鏡,都看清楚了,果然是一個鋒利,一個圓滑。 “你還有什么話說?竟敢誣陷本姑娘!” 店小二訥訥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說不出話來。這塊硯臺本來是他打爛的,等了好幾天,才等到一個獨(dú)自一人進(jìn)門的姑娘,不詐她詐誰? 花蕎見姑娘占了上風(fēng),便悄悄退了出去。 哪知那姑娘追了出來叫道:“公子!公子!你等等我!” “姑娘還有什么事?” “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要不是你我差點(diǎn)被那jian商給坑了。我姓方,叫方琬琰。請問公子貴姓?” “我……姓花。方姑娘,沒什么事,在下就先行一步。” “哎,花公子,這是我家的名貼,公子有空,還請您到府上一聚,我……還想好好看看,您那塊透明琉璃呢。”方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行了個福禮,羞答答的轉(zhuǎn)身走了。 花蕎拿起那張紅色名貼一看,名貼上明明白白寫著:光祿大夫戶部尚書方府。喲,敢情這還是位尚書家的姑娘! “送給你了。”花蕎笑著將名貼塞在小高的手里。 小高瞟了一眼嘟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