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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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說,好說。”錢訓術笑回道。兩人相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正要離開靈堂,你說邪不邪門?一陣大風吹過,供桌上的靈牌又“啪”的一聲倒下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春兒捂著臉尖叫到:“來了,姑娘又來了!” 這回大家腿軟得連跑都忘記了,全都定在原地。可除了這聲響,再沒有別的動靜。大家都往發出聲響的供桌上望,這才發現只是靈牌被吹倒了。 郭老爺惱羞成怒,揚手就是一板拍在春兒頭上,罵道:“蠢貨!剛才你們就是被它嚇成這樣的?” 雖說只是虛驚一場,可人人都感覺靈堂里忽然陰氣森森,誰都不愿在此多流連,跟著郭老爺、錢訓術快步出了靈堂。 走在后面的阿虎,扶起姑娘的靈牌,他突然冒出一身冷汗:若剛才也是靈牌倒下,嚇走李婆子和春兒,那……是誰把靈牌扶起來的? 阿虎趕緊雙手合十,對著姑娘的靈牌鞠了三個躬: “姑娘啊,冤有頭債有主,小人不知道是誰害了您,您可不要錯怪小人啊!” 這正是: 詐尸只因怨氣濃, 親爹瞞真疑點重。 素手靈堂巧取證, 不知雨中曾相逢。 第3章 花仵作撿妻亂墳崗 等到白衣姑娘在一個小院前下了馬,渾身上下沒一個干的地方。 她正想悄悄牽馬進院子,一把大傘撐在她頭上。姑娘眉眼彎彎的笑了:是阿爹。 “花蕎,你好大膽!是不是跑人家靈堂翻棺材去了?早知就不跟你說了……我一看黑燈瞎火馬不見了,就知道你不干好事。”花有財低聲訓到。 花蕎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也不說話,望著阿爹直笑。 花有財上下瞅了她兩眼,催到:“趕緊進去,我給你燒了熱水,洗個熱水澡驅驅寒氣。”說完,阿爹接過她手里的韁繩,把傘遞給她。 花蕎接過傘,踮腳湊到阿爹耳邊說:“阿爹,我可沒白去,證據在馬鞍下面!” 花有財一瞪眼:“還不快洗澡去!”等看到花蕎進了屋,花有財得意的抿嘴一笑: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好徒弟。 花蕎洗完澡,溜進了正屋后面的一間小雜物房,阿爹聽到動靜,頭也不抬的說:“把桌上的姜糖水喝了。” 花蕎笑嘻嘻的端起碗來,“咕嚕咕嚕”喝了個精光。從小到大,這間小雜物房,都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阿爹,有什么發現?手套上粘那東西是什么?”花蕎問道。 花有財點頭道:“應該是了,水銀中毒。你是不是手指插到里面才摸出來的?水銀中毒皮膚上往往會起紅斑。郭老爺不讓脫衣服驗尸,看來,就算他不是殺人犯,那也是知情人。” “那明天我們就去指證郭老爺,帶回衙門一審就知道了。”花蕎有些想不通,氣憤的說:“什么仇什么怨?難道不是親生的爹?連自己女兒都下得去手!” 想想花蕎又問:“萬一郭老爺說,是人死之后,他們才往里灌水銀,為保持尸身不腐呢?” 當時有些貴族為了保持尸體長期不腐爛,確實也有這么做的。他們往往先將水銀灌入尸身,再用水銀涂抹在尸身表面。 花有財將手里拿著的那只手套放在桌面上,一邊收拾桌上的工具一邊說:“腦子長哪去了?人死了之后灌水銀,臉上能長紅斑嗎?”他轉臉一看,花蕎正撅著嘴坐在那里,表示自己有腦子。 花有財忍不住笑道:“知道了,你今晚立了大功。至少我們知道郭姑娘是死于水銀中毒,不是自溺身亡。快去睡吧,等被你阿娘發現,咱們兩個誰都跑不掉。” 聽到阿爹夸她,花蕎這才笑起來。她今年就要及笄了,已經長得比阿娘還高,她五官長得既不像阿爹,又不像阿娘,越大越漂亮。 花有財也曾冒出過這樣的念頭:花蕎的親爹,也不知是怎樣高大英俊的人物,才生得出這么俊的女兒來。 花蕎自己還不知道,她并不是花有財的親生女兒,她和她阿娘,都是花有財在亂墳崗撿回來的。 將近十五年前的一個晚上,揚州府寶應縣仵作花有財,將義莊里的一具餓死的流浪漢尸體,扛到亂墳崗去埋。 本來他在義莊驗完尸就沒事了,那只是個正常餓死的流浪漢,并沒有被謀殺的跡象。花有財收拾好工具,對一起來的廖書吏說:“沒事了,一會你回衙門交案表的時候,順便幫我銷個到。” 衙門里有八個書吏,廖書吏是最年輕的一個,只有十六歲,所以他跟花仵作出來的次數最多。廖書吏笑道:“那不是舉手之勞?何須交代。這段時間還真奇怪,死的流浪漢比以往都多。昨日我們才來過,今天又來……” 看守義莊的老康答到:“那有什么奇怪?今年南方澇災特別嚴重,多少人空手背井離鄉的?跑出來餓死在路上,還不是常有的事?你看我這倒霉催的,扛昨天那兩具尸體,還被閃了老腰……” 花有財剛才一進來就見老康撐著腰站著。老康平時對他挺關照的,有時兩人還一起喝口小酒。反正花有財一個快四十的老光棍,一人吃飽全家飽,閑著也是閑著,于是花有財順口說到:“還好今天就一個,一會我替你扛上去埋吧。” 老康千恩萬謝的將花有財和流浪漢尸體,一起送出義莊。 亂墳崗上,花有財剛填好土,就聽見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花有財一聽就來氣,不禁罵道:“哪個該死的,扔孩子往這里扔?扔路邊都還能活,扔這里不是送死?真是造孽!” 花有財狠狠拍了最后兩鏟子,把土填實了。鏟子一扔,拍了拍手,拿起旁邊插著的火把,朝哭聲走去。 本以為是有人把孩子扔在亂墳崗,可等花有財走到近前一看,才發現孩子身邊還倒著個年輕女人。他趕緊上前,探了探鼻息,活人。 花有財趕緊抱起她的頭,掐了一下人中,女人哼了一聲,眼皮抬了抬,又昏昏沉沉往他身上一歪。花有財判斷,應該就是過度疲勞,又未進水米,脫力了。 看了看女人和襁褓中的嬰兒,花有財把自己的腰帶解下來,將襁褓綁好,掛在脖子上,又將火把踩滅了,最后把女人背了起來。小嬰兒掛在脖子上晃來晃去,反倒舒服得不再哭,吧唧兩下嘴睡著了。 花有財人長得普普通通,家里沒婆娘,也不怎么修邊幅,那時三十九歲的他,留著一下巴的絡腮胡子。也許是經常翻山越嶺,力氣很大,他就那么一腳深一腳淺的,把那兩母女從亂墳崗背回了家。 花有財家里只有一張床,他將女人放在床上,又解下襁褓,放在女人旁邊。自己另外翻出一件棉袍當被子,找了床沒卷過死人的草席,鋪在外間的地上,胡亂睡下。 把雙臂疊抱在胸前,花有財側躺在地上,他不覺有些好笑:平時,自己都是往亂墳崗背死人,今晚,卻從亂墳崗背回來兩個活人。這還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十幾年,第一次這樣親密的接觸一個……活的女人。 難道,無論在哪個世界都倒霉催的他,從此開始不同了? 第二天,撿回來的那女人醒來后告訴他,他們一家人逃荒出來,丈夫已經被強盜殺了。女人無處可去,孩子才剛出生幾天,花有財留她在家里住下,自己搬到雜物間里睡。 女人在他家一住好幾個月,鄰居流言蜚語也多了,女人覺得花有財是個好人,便決定嫁給他,兩人就成了親,女人叫柳云娘。又過了一年多,云娘給花團生了個弟弟,起名叫做花榮。 《水滸》:花有財,你付姓名使用費了嗎? 第4章 失手套唯恐留禍根 花蕎坐在花有財對面,托著腮幫子看阿爹慢慢的收拾桌上的工具。 “阿爹,是明天就上門抓郭老爺嗎?”花蕎覺得,那個郭承事郎肯定有問題,應該先抓到衙門暴打一頓,興許他就會說出真相了。 “上門抓人,能只憑你偷偷摸摸去取的證嗎?”花有財搖頭笑道: “承事郎雖然是虛職,可從官品上說,是和縣令平級的,見了縣太爺也不需下跪。若是我明天上門要求驗尸,他哪怕是要拖出縣太爺,也不會讓我碰尸體一下。反而,這樣還會引起他的警覺,一把火燒了尸體,就什么證據都沒有了。” 花蕎又撅起了嘴巴:“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拿他沒辦法了?” “不急,等過了頭七,仵作還要驗明正身才封棺入殮。如果身體里灌了水銀,水銀會讓尸體內臟腐爛變慢,到時我再提出尸體異常,需要重新驗尸……至于找到灌水銀的真正兇手,那就不是仵作的事了。莫要惹事。” 花有財最后蓋上他的工具箱子,這些從那個世界帶來的不銹鋼工具,只此一套,從洪武二十九年到現在,已經用了二十七個年頭,每次用完,他都仔細擦拭收好,現在雖不能說和新的一樣,但依然是一套完好的驗尸工具。 “阿爹,你說郭老爺為什么要殺郭姑娘?”花蕎還在糾結這個問題,郭老爺沒有殺人動機啊,自己的寶貝姑娘,若是被人害了,郭老爺為何要替兇手掩蓋? “現在他充其量還只是個嫌疑人,沒有證據,你可不能亂講。仵作行的規矩你不記得了?仵作只講看到和反應出來的實情,推測案情,捉拿罪犯,那是捕頭和衙門老爺的事。”這句話,花有財不知叨叨過多少遍了,他看了一眼桌面說: “對了,手套不需要了,拿走吧。若你以后還想用,兩只都拿去洗洗干凈,放到屋后鐵鍋里煮半個時辰。”雜物間后面,花有財專門架了一口鍋,專門煮他驗尸時穿的罩衣、手套什么的,高溫消毒。 “咦?這次不用留證據嗎?”花蕎有些奇怪。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證據,要不是自己運氣好,就差點被郭府的人撞破了。這一樁,花蕎可不敢和阿爹說。 花有財笑著對花蕎說:“水銀會揮發,留著也沒用。誒?我在馬鞍下只看見一只手套,還有一只是不是在你身上?” “不會啊,手套摸過尸體,我也不會揣懷里,再說,剛才洗澡換了衣服,身上沒有呢……我記得兩只一起塞到馬鞍下面的,是阿爹沒看到吧?”花蕎有些緊張,連忙往馬棚走。雨已經停了,只是地上還有些積水。父女倆踩著積水去了馬棚。 花蕎把整個馬鞍都卸下來找了一遍:還真沒有啊? “你……不會……把它脫在棺材里吧?”花有財吞吞吐吐的問。 “不會不會,爬墻之前,兩只都還抓在手上……爬墻……阿爹,會不會是爬墻時弄丟了?”阿團緊張的說:“或者是塞進馬鞍的時候,弄丟了……” “今晚功過相抵了。你回屋睡覺吧,我過去找找。你走的是哪面墻?”花有財開始解系在柱子上的韁繩,他可不愿意女兒為他惹出什么事。 “……后墻,墻中間被我掏了一塊磚出來,我就是從那里爬的墻……阿爹,我跟你一起去……”花蕎都要哭了。這手套獨一無二,是阿爹教她做的。阿爹也有一副,很多人都見過他們戴手套驗尸,若是被人撿到,肯定第一個想起他們父女。 “你趕緊睡吧,明早還要幫阿娘送貨去小王莊。沒事,有阿爹在,會找到的。”花有財說完,已經牽馬出了院子。 花蕎哪里還睡得著,耳朵一直聽著外面的動靜。一聽到花有財進門的聲音就跳了起來,披了件衣服就沖出去,小聲問道:“找到了嗎,阿爹?” 花有財皺著眉搖搖頭:“興許剛才雨大,掉路上被泥水蓋住了,白色這么明顯,我里里外外找了幾遍也沒看到。還有你說墻上掏了塊磚出來,可我把四周的墻都找遍了,沒有少一塊磚……” 花蕎目瞪口呆。完了,磚不可能自己長出來,一定被人發現了! 一看到花蕎扁嘴,花有財笑著安慰她:“沒事沒事,快去睡吧,有爹呢。如果掉在路上,就說是爹經過時不小心掉的。如果掉在棺材里頭,就說是爹驗尸時不小心落在里面的。你這兩天,可千萬不能再去扒人家棺材了!” “知道了,阿爹……可是我的手套你也戴不進去啊……萬一,我把手套掉到墻那邊呢?”花蕎低下頭訥訥的說。 花有財嘆了口氣才說:“剛才,阿爹已經翻墻進去,沿著墻邊找過了,里面也沒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到如今,我們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天這件事,你要把它記在心里,以后凡事都要小心謹慎,做仵作,最重要的就是心細,從細枝末節里面,找到案件的蛛絲馬跡。你倒好,案子沒破,自己丟三落四,回頭成了嫌疑人,你不是丟你爹的臉嘛……” “阿爹!你的腿!”花蕎跟在花有財后面往屋里走,她這才發現阿爹的腿一瘸一拐的,忍不住叫出聲來。 “噓……沒事沒事,剛才從墻上跳下來,踩到一塊石子,崴了腳……”花有財快滿五十五了,如果還在公安局工作,雖然退二線了,可還沒退休,他可不想承認自己老。 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在平均壽命不到五十歲的大明朝來說,他又已經是位老人了。 花蕎的腸子都悔青了,自己怎么那樣不小心?不但害了阿爹,還埋下了一條看不見禍根。唉!以后再不能這樣了! 這邊花蕎和阿爹提心吊膽的惦記著,那只不知蹤影的白手套,那邊,西廂房里,一位披散著濕頭發的白衫青年,正將洗干凈的一只五指手套,搭在床邊的一條繩子上。 他張開自己的大手掌在手套上比了比,笑了: “你的手,這么小!” 第5章 小花蕎奉茶解論語 手套丟了一只,雖說有些提心吊膽,可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 天剛亮亮,阿娘就起來了,忙著給一家人做早餐,花蕎也去廚房給阿娘幫手。 “出去出去,這里用不著你,你去把弟弟叫起來,他今天剛好歇課,叫他把素布抬到車上去,吃完了早飯,你們就送去小王莊馮五叔的鋪子里。”阿娘邊說邊往蒸籠里放著一個個面團蒸饅頭,跟著又往灶里添了兩根柴。 花蕎家的每一天,都是從阿娘的炊煙開始的。 這也是這個世界,讓花有財特別迷戀的地方:炊煙就是家的味道,有了炊煙,他才覺得在這個世上,他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這個家,就是唯一能讓他安心的地方。 花榮只有十三歲,他接了阿爹的骨架子,身體才剛剛開始抽條,如今還在縣里的望南私塾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