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那是他在不久前以防萬一,叫薛敏制作的男子服用的避孕丸,沒想到竟真的派上了用場。 他不會讓她有孕,自然不會讓她喝傷身的避子湯,藥性再溫和也不行。 每日都要喝藥已經夠辛苦了,怎么能一日喝兩副?那豈不是要多喝一次?且那避子湯寒性極重,尋常女子喝了都要月事失調天癸紊亂,何況是身體極差的溫離慢? 懷里的人動了動,官家低頭:“醒了?” 溫離慢動了動胳膊,有點疑惑,她的手怎么抬不起來? 昨夜溫存,極盡纏綿悱惻,哪怕官家再三收斂,溫離慢還是體力透支,這會兒連動都沒力氣,后面直接睡昏過去,官家給她換了衣裳打理的干干凈凈,這些溫離慢記憶全無,她只記得自己哭了,然后就什么都沒了。 官家握住她的一只胳膊,溫熱的掌心貼在她冰涼的肌膚上一點點捏著:“就這本事?” 怕不是承一次寵,她都要在床上躺三天。 溫離慢蹭了蹭他:“好餓呀?!?/br> 不是餓了就是困了,官家早習慣她每天都要喊上幾遍肚子餓,于是揚聲喚人,在外頭候著的宮人們總算是得了口信,立刻熱火朝天的忙活起來,溫離慢全身無力地躺在床上,除了腦袋跟眼珠能動,其他部位動一下都無比難過。 這還是官家給她抹過藥,又按摩過后,可見她身嬌體弱到了何種程度。 宮女們捧著溫水面巾香胰子進來,官家令她們將水盆端至面前,也沒有將龍床簾幔打開,只自己坐在床邊,擰了濕布巾給溫離慢擦臉,又親自捧著口杯讓她以香湯漱口,全程不假他人之手,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 比起溫離慢,官家非但不見疲色,反倒愈發龍精虎猛,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必定心情極好,以至于嘴角一直帶著笑,甚至對宮人說話都不似往日冰冷威嚴,隱隱甚至叫人覺得……有些溫和。 徐微生差點兒給自己一嘴巴子,錯覺錯覺,肯定是錯覺! 壽力夫則狠狠打了個哆嗦,他跟隨官家多年,還是頭一回聽到官家用這般柔和的語調同自己說話,怪}人的。 薛敏被召來時心里也在打鼓,他大概知道是因為什么,娘娘不許他說出去,他自然也不敢告訴他人,連官家都沒敢說,昨兒一晚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就怕娘娘出什么事自己得立刻奔赴太和殿,結果睜著眼睛到天明都沒有得官家召喚,薛敏便知道娘娘無事。 那應該……算得上是好事兒吧? 官家命人取了張小木桌來放在龍床上,又將熱粥與小菜擺上去,一邊喂溫離慢吃飯,一邊漫不經心地對薛敏說:“你膽子倒是不小?!?/br> 薛敏眼淚險些掉下來,他連忙道:“臣斗膽隱瞞官家,還請官家恕罪,臣保證絕不會有下一次!” 溫離慢坐在床上,因著簾幔放下,沒看清楚外面跪著誰,她穿著薄薄的寢衣,衣帶有些松垮,露出精致的鎖骨與上面點點未褪紅痕,聽到薛敏的聲音,她立刻對官家說:“是我不許他說的,官家別對薛御醫發火?!?/br> 官家瞥她一眼,當真沒再質問薛敏:“起來吧?!?/br> “謝娘娘,謝官家?!?/br> 薛敏起身后老老實實站在一旁不敢說話,不一會兒,自簾幔中伸出一截雪白皓腕,腕子上盡是斑斑痕跡,薛敏哪里敢多看,搭手請脈,眼底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憂色。 “娘娘身體如何?” “回官家,娘娘身體并無大礙?!毖γ羧缡腔卮?,“只是有些透支,氣血虧損,照往常的方子繼續服藥即可。不過……” “不過什么?” 薛敏不知這話當不當講,瞧著官家也沒有避開溫娘娘的意思,他知道昨夜帝后有了夫妻之實,這若是兩年前絕不可能,以兩年前溫皇后的身體狀況,若要強硬成事,必定病發而死,這兩年珍奇藥材用了無數,才將將吊著一條命,看似有好轉,實則不過是在耗費生機,“不過娘娘不宜有孕,只是也不宜服用避子湯,不知官家……”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br> “是?!?/br> 內殿很快便只剩下他們兩人,官家緩緩向妻子看去,她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紀,容貌美麗又天真可愛,膚色雪一般白,自初見始,她便是這樣病態的白,宛如冰雪,一身的冰肌玉骨,約莫是累壞了,她的唇瓣幾乎與肌膚同色,往日那點淺淺的粉都要消失不見,帝王心頭突地涌上一股不安,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卻因為溫離慢將這不安嘗了個遍。 傾身上去吻了吻她,溫離慢很乖地迎合著,她現在親吻的時候已經會喘息了,時不時還會回應,嫵媚又嬌嫩,時常讓官家害怕會將她碰壞。 “飽了沒有?” “飽了?!睖仉x慢軟綿綿地回答,“又困了?!?/br> “困了就睡吧,朕在這兒陪著你?!?/br> 溫離慢點點頭,“抱抱睡。” 他命人進來將小桌子拿走,凈了手這才重新脫鞋上床,溫離慢靠在他懷里,閉上眼睛很快又睡了過去,呼吸輕淺,官家似是摟著易碎琉璃,一動不動。 宮中消息封鎖,想安插眼線難如登天,因此溫離慢的身體狀況除卻親近的人外無人知曉,她很少出現在人前,世人只以為是帝王愛惜她,不肯叫人多見,并不知道她其實根本沒什么精力應付太多,更多時候都用在了睡覺上。 以前一個人生活時也是如此,餓了可以睡覺,疼了可以睡覺,發病了也可以睡覺,無論天大的苦痛,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不過她很努力地在調整自己的睡眠時間,盡量不要睡太久,睡太久了官家會害怕,她已經知道什么是害怕了,別人害怕與她無關,官家卻是例外。 所以自兩人做了夫妻后,官家每每下了早朝回來,看見的都是已經醒了的她,這一日也不例外。 他先是摸了摸她的額頭,問她:“怎么不多睡會兒?” “中午還要睡呢。”溫離慢回答,“官家你說,今年的葡萄還會像去年那樣酸嗎?” 她的葡萄藤又開始變綠啦!雖然現在才四月,但已經鮮活翠綠,溫離慢總想著能吃回甜的。 “朕不知道。” 官家見她精神確實不錯,這才稍稍放心,“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溫離慢臉紅了一下,前幾天夜里他們又做快活事了,之后連續數日她都歇著,結果官家又問,她才不樂意回答,推了他一下:“我好著呢?!?/br> 推人的小手被捉住,溫離慢被打橫抱起,“鐘不破寄來了家書,你可要看?” 溫離慢歪著腦袋想了想,那架勢,官家絕對有理由懷疑她其實是把鐘不破給忘記了……“那就看看吧。” 鐘不破肚子里沒多少墨水,寫得家書也是東扯一句西扯一句,晚西草原的具體情況,隨同前去的工部臣子每個月都會上表,鐘不破這純粹就是家書,講得都是他在草原上的所作所為,顯然他在草原上放牧放得很開心,還隨家書寄了一大包的牛rou干及奶酪回來,牛rou干這玩意兒溫離慢咬不動,沒什么興趣,但奶酪卻叫她很喜歡,吃什么都要沾一點兒。 “打獵是什么樣子呀?” 鐘不破在家書里吹牛說他在晚西狩獵比賽時拿了第一,不過溫離慢想象不出來那是怎樣的情形,便問官家。 官家道:“怎么,你也想打獵?” 溫離慢從他這語氣中聽出了些許懷疑,輸人不能輸陣,用力點頭:“想!” 她沒有做過的事情,都想做一遍試試看。 官家瞥了眼她的小胳膊小腿兒,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你連弓都拉不開,馬都不會騎,還敢說要打獵?” 溫離慢難過道:“官家都不教我,我怎么會?” 這也能怪到官家頭上,“朕教你撫琴寫字,你哪樣學得好了?” 溫離慢立馬充耳不聞,抱住他一只胳膊:“帶我去帶我去,我也想去。” 邊上壽力夫笑瞇瞇地道:“說起來,咱們大魏一年四季都是狩獵的好時節,春l夏苗,秋a冬狩,眼下正是春獵之時,如今四海升平,官家不若帶著娘娘前去弋房山春獵,也好討娘娘開心。” 官家瞪他一眼:“有你什么事?” 壽大伴立馬低頭請罪:“奴婢多嘴了?!?/br> “弋房山在哪里?”溫離慢好奇地問。 “弋房山是皇室狩獵所用之地,群山連綿,有皇家軍士看守,距蘭京不遠,出了京郊,循著青空山往南五十里便是弋房群山?!?/br> 老魏帝還活著時,十分喜愛狩獵,二十年多前,官家登基時,弋房群山燒起一場大火,自那之后,皇室便不曾舉行過狩獵儀式,官家對獵殺猛獸沒什么興趣,他更喜歡在戰場上奮不顧身浴血廝殺。 只是如今天下統一無仗可打,若換作從前,官家定要坐不住睡不著,想必日日都要見血,可自打得了溫離慢,他脾氣好了許多,對鮮血與殺戮似乎也不再那樣看重,整個人都心平氣和下來,著實令人不敢置信。 別看官家嘴上斥責壽力夫多嘴,又說溫離慢見天的想一出是一出,可他隨即便吩咐下去,擇日春獵,朝中五品及以上官員皆可攜家眷隨行,分明是因為溫離慢想去,他才如此。 雖然溫娘娘身體不好,但她的衣裳卻從來不缺,即便是不知有沒有機會穿的騎裝,官家亦命人給她做了幾十套,不曾想還真碰上機會了! 梟獍亦是難得有縱橫馳騁的機會,剛從珍奇異獸園被放出來便瘋狂撒歡到處狂奔,宛如一頭未成年的小馬駒般活潑好動。 官家下了春獵旨意,朝臣們無人敢違背,距離上次出宮只過了一個月,溫離慢特別開心,晚間就寢前,還去試著拿官家的長劍,結果兩只手一起上都沒能拎起來。 恰巧叫官家瞧見了,便嘲笑她:“晚間沒吃飯?” 溫離慢咽不下這口氣,可惜她再怎么用力也拿不起來,官家走過來,輕輕松松單手執劍,捏了下她的小臉:“笨死了。” 她又去拉他的弓,這純屬不自量力,連壽力夫徐微生等宮人都不由笑了起來。 官家的弓,連成年男子都拉不開,何況是娘娘這般嬌柔無力的女郎? 溫離慢使出吃奶的勁兒,弓仍舊紋絲不動,她很失望:“我沒有刀劍,也沒有弓?!?/br> 官家不想說她連簡單的投壺都玩不了,竟還想著刀劍跟弓,難不成她真覺得她是去狩獵的? 不過,終究是不舍得看她失望,晚上趁著溫離慢睡了,官家掀開被子起身,坐在窗邊案前,用輕且有硬度的木料給她做了一把比較迷你的小弓,邊緣打磨的無比光滑,又在弓身上畫了蝴蝶花卉,還上了色,待到明日一早,顏料風干,應當便能用了。 有了弓自然不能沒有箭,磨木頭的沙沙聲十分催眠,溫離慢安靜地睡著,懷里抱著官家的外衫,她一開始不喜歡被他碰,如今卻沒有他的氣息陪伴便睡不著,時不時還要驚醒。 弓箭好做,長劍便難了,再輕的劍也有重量,且鋒利,即便不開刃也不安全,這個溫皇后是別想了。 官家磨著小弓,壽力夫隨侍在內殿入口處,皎潔的月光照在地堂之上,清涼如水,一般官家若是早些歇息,他便跟著回去歇著,但官家若是熬了夜,壽力夫必定會守到官家歇下為止。 待到太和殿內燭火熄滅,壽力夫吩咐了門口守夜的內監小心伺候,這才小心退下。 第79章 (醉酒。) * 這是難得一回溫離慢醒來時官家還在睡。 她整個人都窩在他懷中,因為體溫偏低,平時睡覺她都要抱著才可以,溫離慢覺得暖洋洋的,所以一點都不想動,不過今天可是要出發去弋房山,她還是要早點起來比較好。 怕吵醒官家,她悄悄、悄悄抬起頭,朝官家耳朵吹了口氣。 官家沒動。 她開始像只小動物一樣往外鉆,把官家扣在自己腰肢上的手拿到一邊,輕手輕腳爬起來,先跪坐在床上看了看官家,見他一直沒反應,陡然做張牙舞爪狀像是要抓他,結果自然是無事發生,她又伸手捏了一綹官家的長發纏繞在指尖,趴下去用發梢撓他癢癢。 官家還是沒動。 溫離慢發出一聲氣音,又朝他耳朵吹了口氣,見官家仍舊沒反應,她這才坐直了,掀開床幔往外看看,又看看還在睡的官家,半晌,彎下腰來,親了他一口,然后靜靜坐著等他醒來。 可官家無論如何都不醒,溫離慢怕錯過了出發時辰,乖乖等了半天他都不動,只好伸手去推推他,然后又拿起官家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他也不摸摸,這下沒辦法,她只能去親他,從額頭臉頰眼睛到薄唇都親個遍,親著親著發現官家嘴角微微揚起弧度,溫離慢立刻明白他其實早就醒了,根本就是在逗她玩! “官家……官家……”她搖晃著他,“起來了起來了,要出發了?!?/br> 官家只睜開一只眼睛看她:“去哪兒?” 溫離慢急了:“說好的……” 他輕笑一聲,就著躺著的姿勢,左手摁住了女郎的后腦勺,結結實實親了一回,才松開她:“可是朕不想起,怎么辦?” 溫離慢:“啊。” “啊什么???” 她想了想,雙手撐在他胸膛上,想從他身上跨過去自己先起來,官家喜歡睡硬床,溫離慢卻喜歡睡軟床,自大婚前這龍床便換了一回,柔軟舒適,但踩在上而顯得不那么穩當,溫離慢艱辛地從強壯高大的男人身上躍過,坐到床邊,自己穿鞋,官家全程躺著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