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等等。”有人奇道,“這個榜單怎么沒有公布得藍毛匪者?” “聽說還在商議中。” “這個還需要商議嗎?” “我覺得不需要商議。”呂長老掃了一圈廳內的眾人,說道,“這藍毛匪最后在那小姑娘手里,便是她取得的。” “我反對。”洪長老立馬唱起了反調,“那藍毛匪只是恰好飛到了她手里,你若是讓那小姑娘直接晉級決賽,不就等于向眾小輩宣揚何為‘不勞而獲’嗎?” 呂長老的白胡抖了兩下:“洪長老話倒是接得快,不知關于洪承昊帶死士進賽場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哼,死士又如何?”洪承昊一揚嘴角,“死士也是我們百煉山的弟子,如何不能參加比賽?” “你這是鉆空子!”呂長老一拍桌子,突然暴躁。 “投票罷。”一直靜坐的江珣突然開口。 廳內瞬間安靜了下來,爭執聲消失,只剩下你來我往的眼神,相互試探著。 “各位覺得如何?”江珣的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每過一人都不輕不重地停頓一下。 “就按江少閣主所說——投票罷,這樣討論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坐在首座的王元洲沉吟片刻,便大手一揮下了決斷。 “好。”江珣微微一笑,拿著扇子抬起了手,“支持晉級決賽者為玄天閣趙寧的——” 陸陸續續有人舉起了手。 在座的人,不管舉手的還是沒舉手的,身子僵著,眼珠子卻都停不下來,勢必要把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仔仔細細地看過來,好像漏掉一個人就會錯過什么重要的情報似的。 片刻后,江珣放下了手,起身拿著折扇拍了拍掌心:“如此一來,此事便解決了。還請孫掌教盡快公示直接晉級者。” 孫景丞朝著江珣頷首,江珣大步一邁便自行離開了。 百煉山野心勃勃地想取代仙盟五大世家,卻像野狗一樣逮著人就咬,不但沒咬著,反而把人都得罪了個遍。 不自量力又極其愚蠢。 新起之秀終究動搖不了樹大根深,除非某棵樹自己倒了。 江珣回首,“金紫門”三個大字龍飛鳳舞地掛在金碧輝煌的大殿門匾上。 江珣一路走回住所,路過唐九寧的房門外時,瞥見她正坐在桌案前,陽光透過窗格在地上打下一個個拉長的格子。 他本想邁步回自己房間,眼尾一掃又看到了唐九寧手里把玩著的東西——一個白玉藥瓶,被她用指尖來回撥動著在桌案上滾過來,又滾過去。 江珣腳步一轉,又往唐九寧房間去了。 那是謝南靖送給她的藥,他看見了,就在比賽結束的那個晚上。 那晚眾參賽修士踏著夜色,陸續飛回金紫門的主峰。 唐九寧落地時,看見了謝南靖,那人沒去迎接太清山的師弟師妹,反而出現在這里。 “恭喜。”謝南靖臉上帶著淡淡笑意。 “謝謝。”唐九寧笑道。 “背上的傷還好嗎?” “好多了,何姑娘的藥很有用。” “那這幾日好好養傷。” 唐九寧點點頭。 謝南靖突然皺起了眉頭,盯著唐九寧看得認真。 唐九寧眨眨眼:“怎么了?” 謝南靖伸手撥開她額前的碎發。 “有淤青。” 唐九寧摸上自己額頭,手指一壓才感受到一陣鈍痛。這大概是抓毛匪的時候被撞出來的,她左按按右摸摸,還好,感覺沒腫,應該不嚴重。 “沒事,不痛。” 謝南靖拿出一個白玉小藥瓶遞給她,說道:“此藥可通經活血,你回去記得用上。” 唐九寧看著那似曾相識的瓶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謝公子,這個藥你早就給過我一遍了。” 謝南靖皺眉疑惑。 “你忘了嗎?在上隆城,顧二哥的院子里,你看我受傷給我的。”唐九寧只覺好笑,這人不僅拿出的藥一模一樣,連講得話也分毫不差。 謝南靖這才想起來,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握著藥的手卻沒有收回的意思唐九寧從他手里拿過藥,笑得眉眼彎彎:“我會好好用的。” 那白玉藥瓶如今在江珣眼前來回滾動,他盯著那藥瓶,滿腦子卻是那晚謝南靖撩開唐九寧額發的場景。 “嘖,別滾了。”江珣拿扇子撥開唐九寧一直不安分的、玩著藥瓶的手,“晃得我煩。” “啪。”藥瓶離手,快速往桌案的邊緣滾去,咕嚕咕嚕地,眼看就要砸地上。 唐九寧慌忙往前一撲,伸手去接。 “砰。” 接到藥瓶的同時,唐九寧雙膝跪地,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這膝蓋砸地聲明明鈍得很,聽起來卻覺得分外刺耳。江珣忍不住拿起扇柄不耐煩地敲著桌面。 唐九寧拍拍膝蓋,重新坐回椅子上。 江珣冷嗤一聲:“又不是送你金條,至于送上兩個膝蓋嗎?” 唐九寧知道這人陰陽怪氣的毛病又犯了,她眼睛一翻:“你要是送我金條,我送你十個膝蓋。” 江珣“刷”地打開扇子:“那你把膝蓋準備好。” “什么意思?”唐九寧心跳快了起來。 “王家這暴發戶,決定贈與每場比賽的獲勝者高級靈石。你拿到了藍毛匪,直接晉級決賽,一車靈石少不了。” 他看了一眼唐九寧的表情,她因驚訝而微微僵硬的表皮之下,一種代表著狂喜的情緒正悄悄爬上嘴角。 他心下一笑,又補了一句:“這一車靈石換成黃金,算算也得有好幾根了。” “真真真真真、真的?” 江珣搖扇子的手一頓,懷疑唐九寧可能當場就會給他跪下。 但唐九寧意外地沒被金子給糊了腦子,她眼睛一斜,問道:“我自己賺得金條,為什么要給你膝蓋?” 江珣聽罷一收折扇,湊近唐九寧,壓低聲音道:“你想想,要不是我帶你來參加百門大會,你連拿金條的機會都沒有。” 唐九寧:“……” “如今你不僅拿到了錢,還出盡了風頭。”江珣直起身子,微微往后仰,神情復雜地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的復雜在于,跟往常那種嫌棄的眼神相比,夾雜了點放縱無奈的意味。但看與被看的人都沒有發覺出這點細微的變化。 唐九寧:“出盡什么風頭?” “當然是在捕匪大賽出盡風頭,出了這個門就有人議論你,說玄天閣出了個天縱奇才。”江珣眼神一轉,又戲虐道,“殊不知,這位奇才只是一個靈脈殘疾,需要用封印吊著命的小可憐罷了。” 靈脈殘疾的唐九寧不氣反笑,這種罵人的話大概也只有江珣能想得到。 “你笑什么?”江珣上下一掃唐九寧,被她一閃而過的八顆亮晶晶的白牙給晃了眼。 “沒什么。”唐九寧立刻收起笑容,佯裝嚴肅。如今她聞到了金錢的芬芳,自然心花怒放險些壓不住嘴角。 江珣食指輕扣兩下桌面:“和你說正經的,以后表現收斂一點,萬一你在仙盟里混出名堂了,我就是想送你走,你也走不了。” 唐九寧連忙點點頭。 江珣總覺得她態度不端正,不禁挑眉問道:“還是你覺得留在這里過得比較舒服?” 唐九寧猛地搖頭。 不了不了,我一個魔道的余孽,若是在仙門混得風生水起,那真是驚世駭俗。 江珣看唐九寧搖頭的力度已經充分顯示出她的真誠,便放過了她:“離決賽開始還有十日左右,你若沒事干便多研究一下棋布星羅陣。需要去看陣法的時候叫我,我陪你去。” 這兩日唐九寧得了空閑,本想研究一下陣法。卻被顧子言拉出去看他舞劍。 顧子言在院子里“刷”地一下拔劍出鞘,手臂伸得又直又長,眉毛狠狠下壓,故作一臉深沉。 他的姿勢擺了片刻后,問唐九寧:“表妹,這一招好看?還是剛才那旋身的一招好看?” “呃……好看?”唐九寧歪了歪腦袋。 顧子言說過兩日他便要參加比賽了,要拉唐九寧幫忙看看招數。唐九寧同意了,心說向來不學無術的顧二終于認真了一回。可是如今她一頭霧水,這不是比武大會嗎?為什么需要招數好看? 顧子言收回劍,轉過身:“從你們女孩子的角度來看,你覺得哪一招最能吸引你們的好感?” 原來如此,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顧二的心思怎么會認真放在比賽上呢? 唐九寧摸著下巴,低下頭陷入了沉思。說實話,她分辨不出來,因為顧子言沒有一招吸引到她。 但面對顧子言期盼的眼神,她又不好直接說“感覺沒區別”,于是她把那兩招翻來覆去地在腦子里回想。奇怪,哪里有問題呢?苦思冥想之下,她閉著眼將顧子言的臉換成江珣的。 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招數不重要,我覺得臉是最重要的。”唐九寧開口。 顧子言:“……” 顧子言沉默片刻,像是提起勇氣般,開口問道:“表妹,你這話的意思是……” 唐九寧斟酌道:“呃……就是顧二哥你還有進步的空間……” 顧子言被這句話打動,說要發憤圖強努力去了。 唐九寧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臉,還能通過努力修煉改變嗎? 事實證明,顧子言不僅努力,還超乎了唐九寧的想象。 比賽當日,他登上比武的軒轅臺的時候,唐九寧在臺下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發髻梳得油光锃亮,面涂一層白里透光的脂粉,身穿紫色金絲大花袍子的人,不是顧二還能是誰? 江珣站在唐九寧身邊輕嘆了口氣。 他今日難得有興致出來看場比賽,入眼的卻是這番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