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長平卻不善罷甘休,仍舊追著他罵:“夫人可是好心在這里幫著cao持趙姨娘后事,你損壞她這么多東西, 你不僅得一個大子都不少賠出來,還得給夫人賠不是!” 趙將軍眼珠子一轉,連著道:“好好好, 都是我的不是,我賠我賠。”他能屈能伸,干脆利落朝明令儀深深抱拳施禮:“明夫人,都是在下一時沖動魯莽,在下是粗人不懂規矩,還請明夫人不要與在下計較。” 他不待明令儀回答,轉頭朝任氏大吼:“任氏,明夫人要多少銀子,你一個大子都不能少,要賠得足足的給明夫人。” 明令儀冷眼旁觀,將一切看得清楚明白。長平既然與趙將軍做足了戲,自己本來就不會再用這些趙姨娘用過的東西,省得去當鋪換銀子,也就順勢道:“趙將軍言重了。秦嬤嬤,不管好的壞的,這些東西都收起來,去找京城最大最公道的當鋪大朝奉估算下價錢,到時候將單子給任夫人,該是多少就是多少,也不能讓趙將軍吃虧了。” 趙將軍眼眸閃了閃,神情更加莊重起來。任氏心疼損失的銀子,卻又不敢當面頂撞趙將軍。她看到另外匣子里的契書,立即尖聲追問道:“這些我記得都是meimei的東西,不是明夫人的嫁妝,怎么也擺在了這里?” 明令儀沒有回答,轉而問道:“任夫人,你與趙將軍要不要先去給趙姨娘上柱香?” 任氏見明令儀不肯正面回答,心中疑惑更甚,立即不依不饒沖著長平道:“好啊,原來只是拿著這些嫁妝來做幌子,哼,嫁妝,什么嫁妝,你說嫁妝就是嫁妝了,反正meimei沒了,還不是由著你們空口白牙亂說。我今天就不依了,一定要當面弄個清楚明白,為meimei討一個公道。” 長平知道任氏人還算厚道,只是把銀子看得緊,她不占別人的便宜,別人也休想占她便宜。聽明令儀故意不提這些契書的分配,心知她怕是已經生氣了,現在自己是兩邊不討好。 他頓覺頭大如斗,耐著性子解釋道:“任夫人,這些契書是留給嵐姐兒與晉哥兒的,我在這里做個見證,沒人要貪這點子東西,你放一萬個心吧。” 任氏見自己被耍了,臉頰guntang,惱羞成怒起來,拔高聲音道:“那院子的下人呢,伺候meimei的下人怎么都不見了?” 明令儀輕笑起來,“任夫人,你是要這些下人給趙姨娘陪葬,還是把這些下人當做趙家的下人了,國公府的下人要經過你的同意才能安排到別處去?” “你!”任氏氣得上前一步,趙將軍目光沉沉,伸手拉住了她,冷聲道:“我們先進去。” 任氏恨恨瞪了明令儀一眼,跟著趙將軍去了正屋,長平見明令儀平時為人隨和,此時卻突然咄咄逼人,好似故意要激怒趙將軍一樣,他撓撓腦袋,一時有些想不通,只得先跟在他們身后進去了。 明令儀看了他們背影片刻,低聲對夏薇囑咐了幾句,她點點頭,飛快地跑了出去。 任氏聞到屋子里還未消散的臭味時,捂住鼻子又紅了眼眶,嗚嗚哭泣起來:“這府里太欺負人,只放了這么點冰有什么用,人都臭成這樣了......” 趙將軍木著臉不做聲,看了一眼躺在棺材里的趙姨娘,眼眶跟著發澀,片刻后哽咽著道:“長平,究竟是誰害死了我meimei,兇手找出來沒有?” 長平嘆了口氣,滿臉為難地道:“根本無處可查,更無從查起,真是一點線索都沒有,連著這種苦楝子有毒也是姨娘中毒之后才得以知曉。你說兇手是誰,誰有那通天的本事不拿去揚名立萬,反倒來謀害一個姨娘?” 趙將軍聽得又氣不打一處來:“聽你話里的意思,meimei就這么不明不白冤死了,長平,雖然我趙大沒什么本事,可也斷不能就這么算了!” 任氏也附和道:“肯定是下人動的手,不然下人怎么會被故意支開,這是怕被戳穿故意毀尸滅跡!” 長平真是有口難辯,他直截了當地道:“這些下人早就審過了,國公爺威脅要用軍法處置杖斃他們,也沒有審出個所以然來。 你們又能怎么審,還不是打板子,打死幾個無辜的人,這樣趙姨娘就能活過來了?趙大,你想要什么公道,去向國公爺討要,去官府告狀,你自己選著辦吧,反正我是不管了。” 說完他轉身就往外走,趙將軍一把拉住他,直直瞪著他道:“你心里肯定早就有數,下人與meimei無冤無仇,沒那個膽量下手,那府里其他人呢,其他與meimei有仇的呢?” “許姨娘與她有生死大仇,泰哥兒被晉哥兒傷了腦袋沒了。夫人與她有仇,趙姨娘幾乎爬到了她頭上作威作福。” 長平直視著他眼睛,平靜地道:“這些事府里的人無人不知,你要向誰尋仇,你自己去吧,我只言盡于此。” 趙將軍將長平的衣袖都快拽了下來,良久后放開手,一字一頓地道:“好。晉哥兒與嵐姐兒呢,勞煩你去把他們喚來,生母沒了,總該讓他們在靈堂前燒點紙跪一跪,讓他們再見見生母最后一面。” 長平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大步走了出去,望著外面陽光燦爛的天空,長長吐出了口濁氣。見明令儀依舊神色淡然站在案幾邊吩咐著什么,心中稍定,上前躬身說道:“夫人,趙將軍說要晉哥兒與嵐姐兒去姨娘靈前守靈,我去找他們來,也省得他們再鬧。” 明令儀知道趙將軍哪會就此善罷甘休,她不以為意微笑著道:“去吧,這也是他們應盡的孝道。” 長平吩咐過小廝,小半柱香之后,晉哥兒與嵐姐兒就被接了來。晉哥兒臉上帶著淚,嵐姐兒睡過之后臉頰紅撲撲的,只眼睛仍有些腫,見到弟弟哭也跟著流淚,她上前想去拉他的的手,卻被他一把推開了,大嚷道:“不要你管,姨娘,我要姨娘。” 嵐姐兒被推得一個趔趄,奶嬤嬤忙從身后扶住了她,小聲勸解道:“嵐姐兒別跟弟弟計較,他還小不懂事。趙將軍與任夫人都來了,都在靈堂里里,我們先進屋去吧。” 晉哥兒已經提著衣衫瞪瞪瞪悶頭往靈堂沖,嵐姐兒抹了把淚,輕聲細語道:“我不怪他,姨娘沒了,以后就我們姐弟倆相依為命,弟弟長大了就會懂事的。” 長平在旁邊看得是百感交集,偷偷瞄了一眼明令儀,見她面色如常,心里微微松了口氣。若是以后她能護著他們姐弟倆一兩分,興許他們姐弟倆還能平安無虞長大。 可趙將軍,唉,他怎么就不明白,就算他手再長,也斷斷伸不到國公府里來,許姨娘娘家也不是好惹的,本來泰哥兒沒了,兩家就結了生死大仇,不是看在國公爺的面子上,早就鬧了起來。 許姨娘的姨父高御史一只筆連國公爺都怵,武官除了上戰場打仗厲害,真正到了朝中做事,武官就落了下風,文官心里的腸子那是拐了一百八十道彎,直令人摸不著邊際。 屋子里凄慘的哭聲傳了出來,夾雜著晉哥兒的驚聲尖叫,他如彈弓般往外沖,趙將軍手忙腳亂追趕,嵐姐兒與任氏也跟在身后跑,著急喊道:“晉哥兒你別跑那么快,小心摔著了。” “壞人,你們都是壞人,我不要你們管,是你,是你害死了姨娘,是你想要做我阿娘,呸,賤人!” 晉哥兒在趙將軍懷里掙扎著亂踢亂哭,指著明令儀亂罵:“你也配,我舅舅是大將軍,你娘家都被發配邊疆快死絕了,你自己生不出來孩子,就要搶了我去......” 長平臉色大變,忙上前捂住了晉哥兒的嘴,惱怒地道:“趙大,你還不攔住他,就由著他胡說八道!” 趙將軍雙手一攤道:“我怎么攔得住,小孩子不懂事口無遮攔,明夫人大人也不會跟個孩子計較,再說她是晉哥兒的嫡母,教養之責也輪不到我。” 明令儀只淡淡看了趙將軍一眼,卻讓他不由自主后背發寒,頓覺有種見到杜相時,那種令人摸不透的感覺。 長平氣急敗壞沖趙將軍道:“好,你故意的吧,要鬧就隨你去鬧。” 趙將軍冷笑一聲道:“人都說小孩子說出來的話才是真話。要是他有什么說得不對,明夫人自會辯解,哪里輪得到你來cao心。” 明令儀掀了掀眼皮,輕笑道:“我都不知道趙將軍什么時候入改了祖宗姓了明。” 趙將軍臉色一變,冷聲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明令儀不疾不徐地道:“原來小妾的娘家人也能配稱作舅舅。對了晉哥兒,我的娘家人還好著呢,他們姓明,不姓趙。” 趙將軍被噎得臉都黑了,眼中兇光直冒,明令儀卻不在意,她緩步上前,打量著哭個不停的晉哥兒,眼神冰冷。 嵐姐兒經過奶嬤嬤勸過,已經知曉了些事,見狀害怕地上前哭求道:“夫人,弟弟不是故意的,你原諒他一次吧,求你了夫人。” 明令儀輕輕摸了摸嵐姐兒的頭,突然笑了笑對著晉哥兒道:“我本該將你嘴巴撕爛,可是我嫌臟了自己的手,再說把你教乖了,倒便宜了你。” 趙將軍將晉哥兒護在懷里,黑沉著臉道:“倒無須夫人費心,晉哥兒是定國公府唯一的兒子,自有國公爺教導。” “誰說晉哥兒是定國公府唯一的兒子了,我侄兒年紀輕輕,難道他不能再生,你這是在罵他不行了,哪里來的賤骨頭,簡直好大的狗膽!” 曾二老爺紅光滿面,拉著渾身濕淋淋的曾退之走了進來,見到院子里的混亂,扯著嗓子道:“大侄子,你瞧瞧你府里,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上門來攪亂,我憐你心情不好多喝了幾杯酒,可你也不能撒手不管啊,算了我懶得再說,你的假親家來了,你自己去招呼吧。” 曾退之沉睡中被曾二老爺一盆冷水潑醒,盛怒之下不管不顧想要直接開打,曾二老爺先大聲喊了起來:“你的小妾死了還沒人收尸呢,你還要睡到什么時候去?” 他這才恍惚記起昨晚的慘狀,怔怔收回了手,神色慘痛。曾二老爺覷著他的神色,嘆了口氣難得溫和地道:“先去看看吧,給她風風光光辦場喪事,總不枉她伺候你多年。” 曾退之默默抹去臉上的水珠,正要去換衣衫,曾二老爺一把拉住他,不耐煩地道:“哎喲,這么點子水,外面太陽大著呢,一會就干了,換來換去要等到什么時候。” 兩人匆匆來到趙姨娘的院子,曾二老爺耳朵靈光,趙將軍話音剛落,他就急不可耐跳了起來,曾退之聽到不行了那句話,心像被針狠狠扎了下般疼,臉色煞白。 趙將軍哪敢在曾退之面前造次,上前躬身施禮:“國公爺,前面晉哥兒心疼生母去世,小孩子不懂事就說了幾句氣話,冒犯到了明夫人。她生氣要懲罰晉哥兒,我也是心疼晉哥兒自幼沒了生母,想護著他才胡說八道了幾句,還請國公爺見諒。” 明令儀卻不理會趙將軍,徑直對晉哥兒道:“晉哥兒,你敢不敢把先前說的話再說一遍,趙將軍是你什么人,我又是你的誰?” 晉哥兒聽到明令儀居然問他敢不敢,他有什么不敢的,當即大聲道:“趙將軍是我舅舅,他本來就是我舅舅,他是大英雄!你是賤人,你自己生不出來孩子,要搶我去做孩子,你不要臉!” 曾退之臉色陰沉得像是要吃人,死死盯著晉哥兒,嚇得他趕緊往趙將軍身后躲。 趙將軍察覺道不對,忙將晉哥兒護在懷里,“國公爺,晉哥兒還小,脾氣隨你不肯服輸,夫人這樣問他當然會頂回去。” 明令儀只看了眼曾退之,苦笑了下沒有說話。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晉哥兒,趙將軍說的那些借口,他半點都聽不進去。 他也不是第一次聽到晉哥兒滿嘴臟話,一次還可以說情有可原,可次次如此,他就算再寵這個兒子,也無法違心說出他是小孩子口無遮攔的話。 泰哥兒與晉哥兒年紀相仿,不僅讀書好,在人前也禮貌懂事,不比不知道,一比之下真的高低立現。 難道真如明令儀所說,這根本是趙家的根有問題。曾退之想到被晉哥兒害死的泰哥兒,又心痛如絞,連著晉哥兒與趙姨娘趙家一同恨上了。 “將晉哥兒帶回去禁足,他什么時候學會了孝順長輩,什么時候再放出來。趙大,你真是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到我府里來作威作福。” 趙將軍心中暗叫不好,曾退之這是連著晉哥兒也一起厭惡了,他怕言多有失,只忙著躬身施禮:“都是在下莽撞,還請國公爺責罰。” 曾二老爺袖著手,朝天翻了個白眼,“責罰,趙將軍真是說得輕巧。于私,你不過是府里不正經的親戚,于公,你是定國公的麾下,按著哪一條你都不配這樣來國公府喊打喊殺。晉哥兒早已記在了大侄媳婦名下,叫你一聲舅舅你還敢舔著臉答應,我聽著都臊得慌。 還有晉哥兒,你總說他還小不懂事,京城何處我不熟悉,竟然從未聽過說過,哪家不懂事的孩子能說出如此惡毒的話。養這么個把自己當成仇人的嫡子,這不是在養兒防老,這是在養虎為患!” 他又瞪著曾退之,“大侄子,大侄媳婦心慈手軟,你可不能跟著也婦人之仁,什么禁足的懲罰也說得出口,這樣嬌生慣養大的孩子,以后就是個禍害! 哼,曾家不是沒有孩子,好的可多著呢,二侄子跟前有兩個兒子,隨便選一個出來也比這樣的白眼狼強,至少不會自小殘害手足,又不孝順父母長輩。” 曾退之惱怒異常,怕曾二老爺再說出他不能生的話,干脆厲聲道:“將晉哥兒關到祠堂里去跪著,不許有人給他送水送吃食,什么時候知道錯了悔改了,什么時候再放出來。” 祠堂里面都陰森森,把晉哥兒關進去,只怕門一關他就會被嚇破膽。曾退之只有這么一個兒子,曾二老爺也不能把他逼得太急,見好就收不再做聲。 曾退之眼神冰冷,對趙將軍道:“趙大,趙姨娘之死我自會查清楚。念在你我從前的情誼上,這次的事我就不再追究。若是你再敢造次,那就休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第53章 無 細碎的陽光灑在綠蔭間, 空氣中彌漫著桂花香氣,四下靜謐而美好,好似先前趙姨娘院子里的混亂灰暗, 她的暴斃不過是一場夢。 明令儀處理完趙姨娘的后事回偏院,曾退之也跟在了她身后, 兩人并肩緩緩前行, 他不時側頭看著安靜的她, 漸漸陷入了回憶中。 他們夫妻多年,他已記不清楚,他們之間是否有過這樣攜手前行的時光。 他想了許久, 以前的歲月早已模糊, 他忘了太多事。半晌后終是啞聲道:“辛苦你了, 先前晉哥兒不懂事, 你不要與他計較。” 明令儀忙了這么久, 早就疲憊不堪,哪有心思與他說閑話,隨口答道:“無妨,我不計較。” 曾退之卻仍不肯停,滔滔不絕抱怨了起來:“從小我就管著幾個哥兒, 讓他們蹲馬步練功,想著長大以后能上戰場打仗。這腿還沒有彎下來他們就開始哭,姨娘們也跟著哭,阿娘也跟著來護著,罵我不愛孩子, 我不過是想著他們能學身本事,哪里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親。 我拗不過她們,只得放棄了讓他們習武, 想著以后出仕做文官倒也是不錯的差使,可學得也不像話,夏季太熱冬季太冷,連寫張大字都要三催四請,稍微說上幾句,就哭著去阿娘那里告狀。唉,都是被女人寵壞了。” 明令儀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感概,敷衍地附和了幾聲。 曾退之神色復雜,懷念夾雜著后悔,“我沒想到最后還是你出來主持了趙姨娘的身后事,她當年......,若不是是因為她,若是你的孩子能生下來,他肯定如你一樣,不會習得一身嬌氣壞脾氣。” 不知是趙姨娘院子的臭味,還是曾退之的話,明令儀只覺得惡心想吐,她強壓住胸口的煩躁,淡淡地道:“過去的事無需再提,再說死者為大,只盼著她能早些入土為安吧。” 她停頓思索片刻,嘆息著道:“如今趙姨娘這一去,府里也用不到這么多下人,閑人太多反而會鬧出事來,我將她院子里的下人身契還給了他們,愿意離開的都讓他們出府了。” 曾退之停下腳步,臉色變了變,皺眉冷聲道:“婦人之仁!這些人平時偷jian耍滑,主子出了這么大的事,他們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 不下狠手處罰,殺雞儆猴打死幾個,以后你怎么管理其他下人,要是其他下人也有樣學樣,都對主子下毒手,這府里上下得亂成什么樣!” 原來他還真打算殺幾個,國公府真是家學淵源,待下人只有喊打喊殺,怪不得趙姨娘院子的下人,哪怕有些暫時沒有找到去處的,也毫不猶豫離開了。 明令儀只看了他一眼,平靜地道:“積點德吧。佛家說因果報應,種什么樣的因,就得什么樣的果。” 曾退之的臉色一點點漲紅起來,明令儀的話像是一把刺刀,狠狠扎進了他的心。他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罵,定國公府是遭了報應,才落得了這般凄慘下場。 明令儀像是沒有看見他明顯生氣的模樣,不疾不徐繼續說道:“我今天見著嵐姐兒,她倒懂事乖巧,就是太瘦了,只怕一陣風都能吹倒。我聽說趙姨娘為了讓她苗條些,從來不讓她吃飽飯,幾乎不讓她沾葷腥。 真是混賬透頂,這么小的姑娘要什么苗條,過得連廟里的姑子都不如。我已經讓長平收拾一間院子出來,讓她好搬進去住。平時也不許奶嬤嬤拘著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暴飲暴食即可。” 曾退之幾乎從沒有關注過女兒們,并沒有主意到嵐姐兒的胖瘦,只是聽到趙姨娘讓他的女兒吃不飽,心里的那股子火又蹭蹭上漲。 他曾退之的女兒,可不是出自小門小戶的捕頭之家的趙姨娘,長大更不會去做以色侍人的玩物。 趙家害苦了他! “死賤人,她倒死得不無辜,只是苦了我一對兒女,早知如此當初我絕不會納她進門。你多費些心照看好嵐姐兒,她怎么說都會叫你一聲嫡母,會念著你的好,以后嫁出去后你也有個走動的地方。” 明令儀怔楞住,心里說不出的荒涼,怎么都預料不到他竟涼薄至此,昨晚他還伏在她面前痛哭,不過短短的一夜,所有的恩愛全部都煙消云散。 深深的倦意襲來,再多與他多呆片刻,她只怕自己會不顧后果直接手刃了他,忍了又忍,她干巴巴地道:“小孫氏才進門,昨晚怕是嚇壞了,你去她院子坐坐吧,陪她說說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