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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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太太心知兒子有話要說,命鐘氏“帶哥兒姐兒回去歇息,晚上擺家宴接風”,命胡氏“怡姐兒宇哥兒兩個身上都不爽快,回去看看”,眾人告退后,孟老太太連服侍的丫頭也遣了出去,屋里只留下母子二人。 “你這次回京述職,打點的怎樣了?”孟老太太關(guān)切的問道。她生了三個兒子,老大忠厚、好學,卻偏偏三十多歲才中舉人,之后也不過做個縣學教諭;老三聰明、機靈,最能討她歡心,讀書卻是不行,連個秀才也沒考過,到死都只是白身;反倒是這個從小最不招她待見的老二,年紀輕輕中了進士,做了京官,光耀門楣。老二的仕途,自然是她最關(guān)心的。 “兒子這次評了卓異,可見上司對兒子是極滿意的。”孟賚的聲音中有一絲興奮,要知道本朝官員考評極少有能評卓異的, “可是能再升一級了?”孟老太太急切的問。 “這倒未必”,孟賚沉吟了一下,“極可能還是四品?!边€是謙虛些好。 本朝慣例,官員從六品升上去最是艱難,升過六品可算是中級官員;從四品升上去也是極艱難,四品再往上升就是高級官員了。天下承平已久,冗員日漸增多,想再往上升,恐怕不容易。 孟老太太有些失望。老二再升官她這做娘的才有臉面,思忖了片刻,遲疑著問“吉安侯府沒給使上力?”鐘氏的娘家不是很厲害嗎? “舅兄是武職,任西南將軍”,孟賚解釋,“四品以下文官是吏部和都察院考核。” 知道自己娘的斤兩,對官場的事孟賚不欲多說,忙轉(zhuǎn)過話頭,“這升不升級的倒在其次,能回京城守著您,孝敬您,才是好的?!?/br> 這倒是,孟老太太想到兒子以后能承歡膝下,又高興起來。 母子倆又說起閑話,孟賚心里想說的話,幾經(jīng)思量還是沒有說出口。算了,自己的親娘,怎么說?都過去了,以后有自己護著,不會讓自己的閨女再吃虧受氣。 悠然回到自己的小院,只覺自己風塵仆仆十分疲倦,大丫頭莫連已是快手快腳的收拾好床鋪,備好浴桶,悠然略吃幾口茶飯,泡了熱水后倒頭便睡。 一覺醒來已是日暮時分,朦朧中聽到莫連在喝斥莫陶,“老爺?shù)氖率窃蹅兡茏h論的?” 悠然坐起來,掀起床簾,圓圓臉、才留頭的莫陶忙跑過來,陪笑問道“姑娘醒了?可要吃茶?” 悠然點點頭,莫陶忙用官窯脫胎填白蓋碗倒了茶,奉給悠然,悠然一口喝干,嗯,是普洱,不錯,又要了半杯。 “又被你jiejie罵了?”喝完茶,悠然慢吞吞的問道。 “嗯”莫陶垂著頭,認錯知改的乖巧樣子。 “為什么呀?”悠然睡醒了無聊,八卦起來。 “聽見老太太院里幾個小丫頭在偷偷說老爺升不升官的事,多嘴跟jiejie說了。”莫陶吐吐舌頭。她年齡小,又天真嬌憨,悠然一向?qū)λ龑捜荨?/br> 莫陶小雖小,心里有數(shù),胡言亂語只是在悠然和莫連跟前,出去外面是不會多說一句話的。 悠然笑笑,“老爺升不升官,跟幾個小丫頭有何相干?”真心覺的小丫頭們多管閑事。 “主子好了,奴才們才能好呀?!蹦照V劬?。 莫連瞪一眼莫陶,自顧自干活去了。 悠然許是睡的舒服了,今日突然話多起來,給莫陶講起故事,“從前,楚國上蔡縣有一個小吏,看到生活在廁所里就骯臟、瘦小、被狗咬、狼狽不堪,而生活在糧倉里卻干凈、肥大、逍遙自在,人不也是如此嗎?“人這腎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后來他辭掉小吏去了秦國,得到秦王的賞識,秦王統(tǒng)一六國后他做了丞相。同樣是這個人,在上蔡縣,他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吏,而到了秦國,他卻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秦國丞相;在上蔡人微言輕,到了秦國卻地位顯赫;在上蔡收入微薄,到了秦國卻富可敵國;在上蔡,他只是個廁所里的老鼠,到了秦國,他則成了糧倉里的老鼠!” 莫陶鼓掌,“姑娘講的真好!” 悠然白了她一眼,馬屁拍的這么直白,一點也不用心。 莫陶謙虛的湊上來,“姑娘,這講的是什么意思呀?” 你都沒聽懂講什么,鼓的什么掌呀,悠然本是坐在床上的,聞言倒了下去,睡覺。 話說,人所處的環(huán)境真是重要。自己算是糧倉里的老鼠,還是廁所里的老鼠?如果算是廁所里的老鼠,該如何尋找自己的糧倉? 7.慎勿為好 “姑娘,不好再睡了,打扮好了要去參加家宴的。”莫連站在床邊,勸悠然起床梳洗。 悠然已經(jīng)睡醒了,抱著枕頭又賴了一會兒,才在莫連、莫陶的催促下跳下床。 一般來說,莫連叫她起床她可以不理,因為莫連叫上一遍就走開了,過一會兒再來叫一次;莫陶可不是,悠然不起床她會一聲接一聲的叫,反正是睡不成,還不如乖乖的起床。 鬧鈴響了一聲可以接著睡,鬧鈴響個不停,再困也睡不了了。莫連是只響一聲的鬧鈴,莫陶是響個不停的鬧鈴。 莫連堪堪服侍悠然梳洗打扮好,外頭當值的小丫頭稟報“大姑娘來了,郭嬤嬤來了” 悠然忙走至門外將悅?cè)唤舆M來,讓著悅?cè)辉陂缴献?,命丫頭倒茶拿點心。 悅?cè)簧磉呎局晃粙邒?,五十多歲的年紀,頭發(fā)梳的一絲不亂,板著個臉,十分嚴肅。兩姐妹讓著,郭嬤嬤在小凳子上坐了。 悅?cè)恍χ鴨柡睢拔錷eimei才到家,可還習慣?好園久無人住了,若缺什么,只管讓丫頭來尋jiejie?!庇迫幻πΦ馈岸嘀x大jiejie惦記著,以后若缺什么,少不得厚著臉皮去煩大jiejie?!蹦且荒ㄐθ菔秩茄?,悅?cè)灰粫r竟有些怔神。 悠然穿著淺綠色交領(lǐng)緞襖,胸前繡一朵艷麗華美的紅西番蓮,下著月白素緞長裙,梳著可愛的雙環(huán)髻,髻上插了一支碧玉簪,襯著悠然細致雪白的一張小臉,雖尚是稚齡少女,卻已是美的令人怦然心動。 悅?cè)欢ㄏ滦纳?,溫和的開口,“這是老太太房里的郭嬤嬤,服侍祖母的老人了,聽說郭嬤嬤下午響來看過你?” 悠然吐吐舌頭,“大jiejie,我一覺睡到現(xiàn)在,不知道呢。”忙問莫連來問。 莫連回道,“下午響郭嬤嬤來看望姑娘,姑娘正午睡,沒敢叫醒?!?/br> 郭嬤嬤老臉上現(xiàn)出一股怒氣來,怪叫道“好心來看姑娘,反倒讓個黃毛丫頭給打發(fā)走了,姑娘教的好丫頭!” 莫連垂首站在悠然身邊,一聲兒不言語。 悠然伸手輕輕按住想打圓場的悅?cè)唬瑢χB嗔道“我睡了自是不能叫醒,只是你怎么不留嬤嬤喝茶?”莫連一臉委屈,“留了,嬤嬤不肯賞臉?!?/br> 悠然一臉和悅的對郭嬤嬤淡淡笑道“我素日最怕睡的不安穩(wěn),丫頭見我睡著不敢叫醒我,也是有的。嬤嬤服侍老太太久了,必是和老太太一樣寬容大度愛惜小輩的,必不會和這實心眼兒的丫頭計較?!?/br> 郭嬤嬤仗著是老太太的陪嫁,素日連太太們都要讓她三分的,在孟家向來無人敢得罪。今日見悠然回孟府,就存了打秋風的心,說是來好園看望五姑娘,實際上是想撈些好處。誰知庶出的五姑娘架子大,她在側(cè)廳坐了半個時辰,茶都喝的沒顏色了,五姑娘還不出面。 她哪里受過這個,氣的渾身發(fā)抖,出了好園一路罵罵咧咧的要找老太太訴苦求去,“老了,不中用了,丟人現(xiàn)眼的,沒臉再在府里了?!?/br> 早有人報了大姑娘。悅?cè)患奔边^來,陪著笑臉,死活拉住郭嬤嬤勸了半天,卻終是勸解不下來,只好拉著郭嬤嬤來了好園。想著五meimei賠個禮,說些好話,自己再做個和事佬,糊弄過去也就好了。 她卻不知,悠然只是輕描淡寫的淡淡幾句,連句軟和話都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