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若塵怒道：“你找死！”仗劍又沖上來，白色的長袍在風(fēng)雪里閃過，快的令人目不暇給。

    這一幕倘若寶嫃看到，定會毫不猶豫地相信這少年乃是山妖或者野狐化身，不然怎么動作竟如此鬼魅？

    顧風(fēng)雨知道藍(lán)雪塵也動了真怒，他卻渾然不怕，索性放手一戰(zhàn)：“來得好！”騰身上前，兩人便動起手來。

    且說寶嫃不顧一切地要回家想找鳳玄，拼命跑了一陣，并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追來，只不過風(fēng)雪大夜色沉，黑暗里卻狠狠地摔了幾跤。

    寶嫃顧不上歇息，摸黑跑回村后，遙遙地似乎看到幾點(diǎn)火光閃爍。

    寶嫃心頭一喜，就想叫人，誰知剛張開口，就看到火光之中，有一道人影倒飛出去，而后不見。

    寶嫃疑心自己眼花，伸手擦擦臉上眼上的雪，定睛又看過去，這次看的略清楚了些，卻見火光凌亂中，兩道人影正在交戰(zhàn)，其中一人身著黑衣，而跟他對敵的那個，就算是風(fēng)雪迷了眼，寶嫃也一下兒就認(rèn)出來，那是鳳玄。

    對戰(zhàn)中，只見他一掌拍出，便又有一人被拍飛出去，跌在地上，了不起，旁側(cè)觀戰(zhàn)之人見狀，催馬便沖了上來，雪亮地刀槍便戮了過去，又狠又準(zhǔn)地。

    寶嫃看得驚心動魄，剎那就想大叫，可是卻只猛地抬起有些被凍得發(fā)僵的手，把嘴牢牢捂住。

    她瞪大了雙眼看，任憑風(fēng)雪沒入眼中、雪化成水都不知道。

    有些模糊的眼中，只見鳳玄站在原地，不避不讓，似淵s岳峙，只是在那鋒利雪亮地兵器近身的片刻，雙臂極快地往前一探，竟將兩把兵器絞在腋下。

    這刻，他大喝一聲，雙腳在凍得堅實的地面略一使力，兩個人在馬上的黑衣人，竟雙雙地被從馬上撅了下來，其中一人見機(jī)行事，急忙松手，才翻了個跟頭落地。

    另一個卻死握住兵器不放，鳳玄冷冷一笑，手上用力，那把長槍頓時就斷做數(shù)節(jié)，鳳玄左手往上，在那人胸口一拍，那人頓時胸骨斷裂，口吐鮮血倒地。

    先前撤了兵器的那人想要后退，鳳玄卻并不饒他，右手奪過來的長槍一揮，那長槍宛如離弦之箭，嗖地飛了出來，只聽得一聲慘叫，鋒利槍頭正好沒入了那人胸口，血花四濺。

    他勢如猛虎下山，瞬間竟連殺兩人，且又有如此萬夫不當(dāng)之勇，周圍眾人見了，齊齊震懾，面面相覷，就算是面罩遮著臉，那透在外頭的雙眸之中也盡數(shù)見了驚悚畏懼之情。

    寶嫃?fù)@匪夷所思的一幕，整個人越發(fā)恍惚，風(fēng)雪之中，魂魄飄飄蕩蕩地，仿佛也要被風(fēng)雪帶走了。

    這偵緝司領(lǐng)頭之人見這么多人久攻不下，一時焦躁，咬牙回頭看向村子一邊，似乎在張望什么，忽然之間神情一動，卻是因為看到了寶嫃。

    四目相對之中，寶嫃呆站著還未動彈，那領(lǐng)頭之人卻恨道：“姓藍(lán)的好大的名頭，卻連個人都攔不住……”

    這功夫，鳳玄也察覺了不對，便順勢看過來，一下兒看到寶嫃站在那里，頓時之間整個人便僵了。

    寶嫃目光轉(zhuǎn)動，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麻木了，不知是被凍得還是嚇得，只是當(dāng)對上鳳玄雙眸的時候，整個人才一個激靈反應(yīng)過來，急忙叫道：“夫……夫夫夫君！”聲音微弱而哆嗦著。

    但她聲音雖小，鳳玄卻也聽到，他目光掃向周圍看并不見顧風(fēng)雨的蹤跡，就知道顧風(fēng)雨那邊也出事了，頓時邁步就要沖過來。

    而在這關(guān)口，偵緝司那領(lǐng)頭之人冷笑一聲，喝道：“不殺此人，我們都要送命！還不給我上！”一聲令下，那剩下的三四人齊齊沖了上來，將鳳玄攔住。

    與此同時，這領(lǐng)頭之人抬手，從背后拔出三根長箭來。

    鳳玄正欲殺出去，見狀大驚，頓時厲聲叫道：“你敢！”

    領(lǐng)頭之人回頭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張弓搭箭，鳳玄心神俱裂，一掌拍死一個攔路的：“住手！娘子……”一聲斷喝，騰身欲救，那長箭卻已經(jīng)猝不及防地射了出去。

    寶嫃從小到大沒見過今晚上這些光怪陸離的場景，甚至那人張弓搭箭的時候，她看著，就好像是看戲文里演的一樣，只覺得奇怪的很：她又不認(rèn)得這個人，可他怎么好像是對著自己射箭的呢？

    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鳳玄，忽地又叫了聲：“夫君！”

    那長箭破空，擊碎片片風(fēng)雪，鳳玄幾乎顧不上那些廝纏著自己的偵緝司衛(wèi)，飛身往這邊沖來，然而一切發(fā)生的如此之快，任憑他再怎么動作快速，又怎能比得上離弦之箭？

    鳳玄雙腳落地，竟有些站不穩(wěn)，那領(lǐng)頭之人劍術(shù)極佳，箭無虛發(fā)地支支都向?qū)殝徤砩险泻舳ィ劭醋顭o法挽回的一幕生生地就在眼前，黑暗中，忽地竄出一道影子來，用力揮動長刀，削向那三支長箭。

    鈍刀以極快的速度壓住長箭，生生地把三支力道非凡的長箭給壓了下去，打落在地。

    與此同時，一個少年略顯稚嫩的聲音氣憤地響起來：“真是卑鄙無恥！居然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用這種手段，你們是什么人！簡直不是男人！”

    寶嫃還沒意識到自己是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懵懂地看向不知什么時候從自己身邊鉆出來的岳凌：他怎么忽然會出現(xiàn)的？

    不過對她來說，橫豎這像是一場奇怪的夢，什么古怪的人都出現(xiàn)過……忽然間岳凌出來了，倒也不稀奇的，起碼她認(rèn)得岳凌。

    岳凌見她呆呆地，還以為她嚇住了，便咬牙切齒地說：“寶嫃姐，你放心，有我在誰也不敢動你！”

    他說完后，又一抬手，大刀指向射箭之人：“你報上名來，少爺手下不死無名之鬼！不過料你這種愛用下作手段的人也是沒什么姓名的，我呸！”

    那領(lǐng)頭之人眼見功敗垂成，恨恨地看了岳凌一眼：“你是什么人？敢壞我好事。”

    岳凌還沒有回答，卻聽鳳玄的聲音冷冷地響起，說道：“你不必知道他的姓名?！?/br>
    領(lǐng)頭之人便看向鳳玄，鳳玄望著他，臉色是一片地淡漠冷清：“先前留你性命，是我不想徹底絕情……可是沒想到，卻差點(diǎn)兒成為我今生最后悔的決定，如今，你已經(jīng)是個死人，何必知道太多?！?/br>
    領(lǐng)頭之人眉頭一皺：“你們還愣著干什么……”

    一句話未曾說完，鳳玄一抬手，將先前插死那個偵緝司衛(wèi)的長槍拔了出來。

    先前到現(xiàn)在，他從未用過任何兵器，只是靠一雙rou掌跟他們相斗，然而此刻，長槍在手中挽了個槍花，槍花開處，連放三朵。

    那三人還未及身，便先后僵了身子，隨即向后倒下，倒下之時，才有鮮血自喉頭迸射而出，原來他們的喉頭竟被刺了一個血窟窿，立即氣絕身亡。

    偵緝司那統(tǒng)領(lǐng)一看，心頭一凜，便把腰刀□，欲跟鳳玄決一死戰(zhàn)。

    鳳玄淡淡道：“能讓我用兵器，倒是便宜了你這齷齪小人。”長槍一挑，縱身而上。

    有道是：一寸短，一寸險，一寸長，一寸強(qiáng)。何況是被鳳玄這樣的高手使出來，那偵緝司領(lǐng)幾乎毫無還手之力，腰刀勉強(qiáng)地應(yīng)付了幾招，便被鳳玄長槍一挑，他只覺得虎頭劇痛，竟是被震裂開來，鮮血橫流，而腰刀也被挑上了黑暗夜空。

    鳳玄冷冷一笑：“受死罷！”

    那人見勢不妙，翻身上馬，催馬急退，鳳玄哪里容他走：“現(xiàn)在沒機(jī)會了。”長槍在空中一挑，將那柄落下的長刀拍了出去。

    長刀呼嘯刺破夜色，那人悶哼一聲，只覺得心頭一涼，低頭看去，卻見那柄自己的刀從后心刺穿自前頭冒出來，原本雪亮的刀鋒被鮮血染的通紅。

    馬兒孤零零地兀自疾奔而去，馬上的騎士卻垂了頭，而后無聲地自馬背上滾落，栽倒地上。

    一切剎那間又安靜下來，鳳玄把手中長槍往地上一戳，看向?qū)殝彙?/br>
    此刻，瞬間，震驚，后怕，擔(dān)憂……不知說什么好，也不知做什么才好才對。

    岳凌握著鈍刀，望著鳳玄方才那一氣呵成，一時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我還氣軍師為何半夜趕我出來……沒想到竟……”

    正自發(fā)呆，寶嫃卻從他身后歪頭，烏溜溜地眼睛看向鳳玄。

    鳳玄正往這邊看，四目相對，寶嫃從岳凌身后走出來，叫道：“夫君……”聲音仍舊是微弱的，然而就在這瞬間，接著地上未滅的火光，鳳玄望見她閃亮的眼睛，以及那細(xì)微聲兒里頭的一絲喜悅。

    他就好像吃了定心丸或者什么令人喜歡地好東西一樣，大步地奔了過來。

    與此同時，寶嫃也邁步往這邊跑來，只不過她在雪里凍得狠了，手腳不靈便，一時又跌了一跤。

    寶嫃手腳木訥地趕緊地從雪地里爬起來，鳳玄已經(jīng)到了身邊兒，不由分說地就把她抱了懷中：“娘子……”

    寶嫃凍得臉色發(fā)青，嘴唇哆嗦著喚：“夫……夫君……”

    鳳玄感覺她的身子冰涼，又想到方才那一幕，恨不得大哭一場。

    沉默之中，只有風(fēng)雪的聲音，而頃刻，寶嫃掙扎著慢慢地把臉貼在他頸間，喃喃說：“夫君，你嚇?biāo)牢伊耍乙詾槟悴灰娏?，還好，還好。”

    大概是風(fēng)雪撞入了眼眶，鳳玄眼底浮現(xiàn)出熱熱地淚來，他擔(dān)憂她知道他的身份，擔(dān)憂她看到他的血腥一面，他害怕她接受不了，害怕她畏懼或者不喜歡……可是對她而言，卻只有個最簡單的要求。

    ――只要他在。

    “不會不見的，”鳳玄吻著她冰涼的臉頰，冰涼的嘴唇，“只要娘子別不要我，我永遠(yuǎn)都在。”

    遠(yuǎn)處，岳凌望著這一幕，不由地又打了個寒戰(zhàn)：“這是怎么回事啊……我不要看這種rou麻的，還是先前那種殺人的好，唔，沒想到他這么厲害，居然那么干凈利落地殺了那些人，嘖嘖，看不出他還真不好惹啊，我這趟果真沒白出來……”他心里嘀咕著，轉(zhuǎn)念又想，“不過再厲害又怎么樣，還不是我救了寶嫃姐，其實我也挺厲害的……而且我年紀(jì)比他小，將來肯定跟他一樣厲害，不不，是比他更厲害?！?/br>
    岳凌想得高興，忍不住就喃喃出聲，正在嘀咕著給自己打氣，忽然聽到身旁有人說道：“你在高興些什么？”岳凌大驚，不知是誰這么無聲無息地就靠近了自己身邊，急忙防備起來——

    93、榮華：行行重行行

    岳凌橫刀回頭，卻見身旁站著個衣衫襤褸面目粗莽的陌生男子。岳凌見他面目不善，一驚之下正欲動作，卻聽到鳳玄道：“自己人?！?/br>
    岳凌半張著嘴：“??？”看看那人，又看看鳳玄，心里頭一陣迷茫：他還不確認(rèn)鳳玄是自己人呢，忽然間又多了一個。

    顧風(fēng)雨抬手送過一物，鳳玄接過來，見是自己那件披在寶嫃身上的外裳，當(dāng)下一點(diǎn)頭，又用衣裳把寶嫃重新裹住，半個頭臉也裹在里頭，又用手臂輕輕抱住了。

    寶嫃見了他便格外安心，但先前的一番驚嚇到底對她來說匪夷所思，又加上凍得厲害，此刻依偎在鳳玄懷中，動也不動。

    岳凌掃視著兩人，鳳玄并不理他，只先對顧風(fēng)雨低低說：“攔你的是誰？”

    顧風(fēng)雨道：“是虎牢的人?！?/br>
    鳳玄道：“現(xiàn)在人呢？”

    “險勝一招?！鳖欙L(fēng)雨說著，看鳳玄一眼，便垂了眸子。

    鳳玄嘆了聲，情知讓顧風(fēng)雨對上那些人委實不容易，先前他叫顧風(fēng)雨帶寶嫃走就是為了避免如此情形出現(xiàn)，但一切既然已經(jīng)成定局，那再說也無濟(jì)于事，于是便說道：“你該打算離開了?！?/br>
    顧風(fēng)雨神情一動：“王……您想離開嗎？”

    岳凌豎起耳朵在旁邊，臉色驚疑不定地，聽到這里就急忙問：“什么，你要走？去哪里？”

    顧風(fēng)雨同鳳玄說話都是小聲，岳凌忽然大聲，鳳玄懷中寶嫃就掙扎了一下，鳳玄急忙橫了岳凌一眼，岳凌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zhàn)，竟無法再出聲。

    鳳玄卻又問道：“是他讓你來的？”

    岳凌看著他，遲疑著點(diǎn)頭：“哦，是……先生，哼，也不說為什么，還特意讓我?guī)Я说赌亍腋绺缈山淮^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亮兵器。”

    鳳玄說道：“此番多謝你了，你回去后，他自然會跟你將前因后果說明白?！?/br>
    岳凌叫道：“可是我現(xiàn)在就想知道。”

    鳳玄淡淡道：“我娘子受驚過甚，而且我被仇家追殺，他們此次不成，一定還會再派人來，我不能再在此地耽擱……你現(xiàn)在回去，幫我同陸先生跟趙縣令說一聲，我暫時有事要帶娘子離開此地，請他們兩人代為處置余下的其他事。”

    岳凌聽到這里，心想：“這算什么？就讓我回去說這聲？還代為處置余下的其他事，真是好大的口氣……難道當(dāng)我們軍師是他的家奴不成？”

    他滿腹牢sao，剛要說出來，對上鳳玄的眸子，剎那間跟記憶里那雙眸子重合起來，腦中似閃過什么似的，竟不由自主叫了出聲：“啊……”

    鳳玄道：“你快些回去吧。”說完后，又對顧風(fēng)雨道：“你也去吧，事不宜遲?！?/br>
    顧風(fēng)雨躊躇片刻：“天下雖大，我卻無處可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還得留在這里?！?/br>
    “那倘若……”鳳玄本想說倘若虎牢的人追來又該如何，但顧風(fēng)雨既然如此打算必定有他對付的法子，另外，如果他走了，那虎牢的人估計就全力追他去了。

    顧風(fēng)雨聽完鳳玄所說，便略躬身后退，唯獨(dú)岳凌還有些不肯離去，少年半解不解，心里隱約有一股氣梗著，便賭氣不動。

    鳳玄再看向他，目光變得有些柔和：“快回去吧，同他一塊兒走?！?/br>
    岳凌心神一震，遲疑著說：“你……你是不是、你到底……”心里頭有個念頭翻來覆去，呼之欲出。

    可是偏偏一個字也再說不出來，因為只怕說出來，就會天翻地覆，永無安寧。

    因為那個猜測實在是太過膽大包天，太可怕了。一旦說出，恐怕無數(shù)人都會卷入其中，就像是個極大的漩渦，會令無數(shù)人萬劫不復(fù)似的。

    岳凌想到陸通那曖昧不清大有深意的態(tài)度、舉止，若沒有極“”的原因，陸通怎會千里迢迢來這偏遠(yuǎn)的小地方？岳凌越想，心里越是冰寒徹骨，又煩擾如亂雪。

    鳳玄并不回答岳凌，也不再理會他，只抱著寶嫃飛快地往家中去，打開大門入內(nèi)，里屋蠟燭的光暖暖昏黃。

    進(jìn)了屋里，鳳玄將寶嫃放在炕沿上坐著，回身欲走，寶嫃呆呆地問道：“夫君，你方才說的是真的嗎，我們要……離開這里嗎？”原來她終究聽到了。

    鳳玄腳步一頓，回身握住寶嫃的手：“娘子……我知道現(xiàn)在跟你說有些太急了，不過，先前那些人，是我以前結(jié)下的仇家……繼續(xù)留下的話恐怕他們還會再來?！?/br>
    寶嫃先前問的時候還懷著一絲僥幸：或許是她聽錯了呢。

    此刻聽到鳳玄回答，整個人驚愕之余，幾乎失去反應(yīng)：“那……要去哪里呢？遠(yuǎ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