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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花月佳期在線閱讀 - 第67節

第67節

    打開蓋,寶嫃就把螃蟹扔了進去,又蓋上蓋子,螃蟹在里頭爬動,發出嚓嚓的聲響。

    鳳玄松了口氣,握住寶嫃的手:“我學會了,讓我捉螃蟹給娘子看。”

    兩人說著,寶嫃忽地叫道:“夫君,有一條魚!”鳳玄回頭,果然見到海水里游過一道黑影,竟是一條不小的海魚,只不過行動極快,“嗖”地一閃就又游開了去。

    鳳玄望著那海魚,心里想:“可惜沒有帶箭,不然的話倒是可以一試。”現在只能眼巴巴地望著那條魚游遠了。

    兩人慢慢地又往前走,海水也深了些,一直又沒到了小腿上,可是海物也更多了些,鳳玄依樣畫葫蘆,又捉了五六只大螃蟹,個個都沉甸甸地。

    他又看魚多,就也留心著,這回他不走動,就只站在海水中。

    寶嫃起初還有些奇怪他為什么不走,剛要回來招呼,鳳玄卻沖她“噓”了一聲,寶嫃覺得奇怪,就歪著頭看,卻見鳳玄略微俯身看著海水里,手垂在腰間,五指微微張開。

    他如此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忽然之間出手如電,手便探入海水之中,而后抬手出了海水,寶嫃“啊”地叫了起來,卻見鳳玄手中握著一條極大的海魚,有大半個手臂長大,正拼命地搖動魚尾掙扎著,卻哪里能掙出他的鐵手。

    寶嫃叫了聲后又反應過來,興奮地叫道:“夫君夫君,你捉到魚了!”邁步跑過來,她先前趕海,多半都是撿一些海水啊八爪魚之類的,像是這種海魚,因為游得速度太快,一般都捉不到,只有那些常年趕海的人,又帶著魚叉,才會捉到一些。

    寶嫃跑到鳳玄身旁,細細一看:“是鲅魚呢!這魚一般是出海的船才能捕到呢,夫君你好厲害!”高興地尖叫起來,極為崇拜地望著鳳玄,雙腳連連跳動,水花四濺。

    寶嫃找了根海草,把鲅魚串起來,掛在螃蟹籠子旁邊,她見鳳玄捉到魚,就想試試,可惜每次只是抄到一手的水,有幾次僥幸摸到魚身了,可惜魚身滑溜,哧溜一下就從手底下又游走了,反惹得她一陣激動地尖叫。

    鳳玄又捉了兩條魚,兩人見螃蟹籠都滿了,有些拿不了了,寶嫃便道:“夫君我們往回走吧?”

    鳳玄意猶未盡地,很想在這個地方再多呆一會兒,寶嫃道:“夫君先喝口水。”就把包袱里的葫蘆取出來,給鳳玄喝。

    鳳玄喝了幾口,寶嫃也喝了幾口,她又拿出餅子來,掰開一半給鳳玄,兩人站在海水中,吃得格外香甜。

    吃了會兒,兩個便往回走,寶嫃又撿了幾個海螺,走到上灘的地方,又踩了幾個灰皮蛤蜊。

    螃蟹籠跟魚都是鳳玄拿著,寶嫃就把蛤蜊包起來,兩人過了海溝,上了堤壩旁得巖石,鳳玄很是喜歡這個地方,便道:“娘子,我們在此坐一會兒好嗎?”

    寶嫃道:“夫君累了嗎,好的,還有點干糧,我們把它們都吃光了吧?”

    鳳玄其實不餓,但能找個由頭在這里多留片刻就好,便道:“好。”

    寶嫃便找了個塊平坦的巖石,兩人把東西放下,那魚兒被海草拴著,還在蹦跶,寶嫃撿了幾條巴掌長短的海魚,又在堤壩上找了些干草跟枯枝,在巖石的旁邊攏了草,取了火折子點了火,把小海魚串在樹枝上開始烤。

    鳳玄本想安靜地坐會兒,見她如此忙活,倒也覺得趣致,就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寶嫃一手擎著海魚,一手取了極快薄薄的石頭,放在火堆邊上,又撿了幾個蛤蜊,幾個小海螺放在旁邊,一會兒的功夫,蛤蜊先被烤的滋滋作響,張開了口兒。

    寶嫃把海魚的枝子插在旁邊,把蛤蜊取過來,剝開rou給鳳玄吃,鳳玄正看得目瞪口呆,見她遞過rou來,本能地張開嘴,寶嫃道:“夫君你吸一口。”鳳玄便照樣吸了一口,鮮甜的汁液先入了嘴,又把rou兒咬了去,瞬間舌頭也恨不得咽下去。

    寶嫃道:“夫君,好吃嗎?”

    鳳玄道:“好吃好吃!沒想到這個居然也能做的這么好吃!”

    寶嫃說道:“我們先前趕海,餓了的話,生得也吃呢,不過我覺得腥,也吃不慣,料想夫君也吃不慣的。”

    鳳玄一想,卻也有點明白,有一次他冬天行軍,糧草都用絕了,最后只能吃死馬的rou,找不到地方生活,也只能吃生得,各有無奈處,想想有點心酸。

    寶嫃見他愛吃,又放了兩個蛤蜊在石頭上,烈火把石頭烤的guntang,一會兒連海螺也都烤好了。

    寶嫃見魚也都熟了,散出一股烤魚的香氣,就遞了一條給鳳玄:“夫君你先吃,小心燙,還有刺。”

    鳳玄接過來,先不吃,只等著她。

    寶嫃把蛤蜊扒開,放在鳳玄跟前,把海螺rou也挑出來,都放在鳳玄跟前,這些帶殼的東西,倒好像是些杯盤碗盞似的,看來琳瑯滿目,很有幾分豐盛的意思了。

    鳳玄看得心花怒放,又垂涎欲滴,趕緊道:“娘子,你也吃。”

    寶嫃見他始終不動嘴,就也拿了條魚,咬了口:“夫君你常常,沒有放鹽,不過倒是挺鮮嫩的,你覺得呢。”

    鳳玄吃一口,烤魚的rou幾乎化在嘴里:“極好吃!比放鹽了還好吃。”

    他吃了整條魚,又吃了半塊餅子,吃了兩個海螺rou,跟幾個蛤蜊,一時意氣風發地,只是沒有酒,若是有酒,必然不醉無歸。

    此刻就算無酒,人也有些醺醺然地,這便是任是無酒也動人。

    兩人吃完,寶嫃又把葫蘆拿出來,兩人各自漱了口,又喝了幾口水,寶嫃就拉他去小海溝邊洗手。

    鳳玄蹲在海溝邊上,看里頭影影綽綽,有許多小魚游動,他好玩又捉了幾條,卻又放掉。

    寶嫃見他好玩兒,便過來,握住他的手,替他洗了會兒,忽然又看他的臉:“夫君臉上有點泥,想必是剛才捉魚的時候濺上的。”抬手慢慢地替他擦了去。

    鳳玄任憑她替自己把泥水擦去,便握住她的手,輕輕地親吻著,只覺得她的手指有些咸味,便道:“娘子的手比魚還好吃。”

    寶嫃嚇了一跳:“夫君……”就撅起嘴來,知道他又說些奇怪的情話了。

    兩人洗了手,鳳玄看寶嫃白皙的小腿上還濺著些泥,就把她抱過來,讓她坐在海溝邊兒上的石頭上,握著她的腿,寶嫃明白過來,急忙按住他的手:“夫君!”

    鳳玄道:“我替娘子洗洗,別動。”

    寶嫃猶豫地按著他的手,鳳玄卻將她的手移開,抄了海水,替她細細地把小腿肚上的泥點洗去,又把她的腳一點一點洗的干干凈凈。

    寶嫃覺得腳癢癢地,從來沒有人這么對她……何況這個人是她至愛的夫君,又羞又是感動,也有些不自在地,只好咬著唇忍著。

    鳳玄替她洗好了腳,又用自己的衣裳擦干凈了,親給她穿了鞋子,卻不叫她落地,一把把她抱起來,便往回走。

    鳳玄抱著寶嫃坐在岸邊的巖石上,寶嫃靠在他的胸口:“夫君,你怎么對我這么好呢?”

    鳳玄道:“我就你這個寶貝娘子啊,自然要對你更好一點,何況娘子對我更好。”

    寶嫃摟著他的脖子,就在他臉上大大地親了口。

    兩人坐在海邊上,相互依偎著,眼前是無邊無際地海天一線,遠處依稀有船只行過,白帆隱現,白鷗點點,時起時落。

    寶嫃被鳳玄抱著,滿心安好,耳畔聽著海風呼呼,海浪發聲,海鳥鳴叫,頭頂太陽和暖,他的胸懷踏實可靠……

    她漸漸地有了祥和的困意,便在他懷中半夢半醒地睡。

    鳳玄望著面前遼闊的海天,低頭在寶嫃的發鬢間輕輕一蹭,一瞬間便已經是地老天荒。

    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兩人回家之后,寶嫃送了幾只螃蟹給老姜家,又給連家二老也送了幾只去,便又回家,把螃蟹放在水里泡著,把大魚剖剖洗洗,用香蔥爆鍋之后,把大魚燉上,便開始燒火。

    燉好了魚,寶嫃又把螃蟹蒸上,大火燒了小半個時辰,蒸螃蟹的味兒也彌漫出來。

    寶嫃把魚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又撿了四只大螃蟹,——螃蟹已經被蒸的通紅,殼兒透亮,寶嫃道:“夫君,看來挺肥的,你快揭開來看看怎么樣?”

    鳳玄拿了螃蟹,從后面揭開螃蟹蓋兒,見里頭蟹黃滿滿,蟹rou雪白,便道:“娘子,果真很肥。”

    寶嫃大喜,端了姜醋,又從屋里頭抱了一壇子黃酒出來,斟滿了酒,道:“夫君,吃螃蟹要蘸姜醋,喝黃酒最好。”

    鳳玄方才已經剝出個肥肥地螃蟹腿來,連蟹黃一起放在蓋子中,給寶嫃放在跟前:“那這個就是我先敬娘子的。”

    寶嫃見狀,便又給鳳玄剝了個大螃蟹。

    兩人碰了杯,把四只螃蟹吃了個干干凈凈,又吃了大半條魚,多半都是鳳玄吃得,吃了這些,寶嫃又端了兩大碗魚湯上來,一壇子酒喝光了,鳳玄正有幾分醉意,趕緊又把魚湯美美地喝了。光是吃這些都已經飽飽地,居然連干糧都沒有吃。

    寶嫃見吃不了,就把另一條鮮魚用鹽腌起來,還剩了一只螃蟹留著晚上吃,蛤蜊跟沒吃完的海螺放進盆里用水養著。

    第二天,鳳玄便依舊去衙門,這些日子他見衙門里清閑,他提拔上來的衙差也有幾個出類拔萃的,勉強可以獨當一面,就有心跟趙瑜辭別。

    鳳玄去后,寶嫃正在家里頭忙活,忽然之間聽到門響,有人進來,卻是連世譽家的秦氏。

    寶嫃見她來了,有些奇怪,秦氏道:“小嫂子,你一個人在家啊?”眼睛四看,見沒有人,就有些放心。

    寶嫃道:“夫君去縣城了,有事嗎?”

    秦氏道:“哦……沒什么,我就是來傳個信的……小嫂子,大娘那邊請了個據說是縣城里很有名的大夫來。”

    “請大夫做什么?”寶嫃一驚,“難道是公公婆婆有什么身子不適?”

    秦氏道:“這倒不是的,我聽大娘說,大娘看哥哥回來這么久了,估摸著小嫂子也該有信了,就想找個大夫來看看,到底有了沒有。”

    寶嫃聽她說這個,有些意外,又有些忐忑,秦氏道:“小嫂子,你去不去?聽聞這個大夫很有名的,有好些成親后沒有孩兒的,吃了他幾幅藥就立刻有了,我瞧大娘也是這個意思吧。”

    寶嫃一聽,心里有幾分期望:“真的嗎?”

    秦氏笑道:“自然是真的,哥哥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們可都巴望著你跟哥哥的好信呢,小嫂子,你要不要去一趟?大夫還在家里頭等著呢,請一趟可不容易,要八十錢呢,嘖嘖,大娘這次可真是狠了心了。”

    寶嫃聽了,不敢怠慢,趕緊地收拾了一下跟秦氏出門就往連家而去。

    寶嫃跟著秦氏進了連家,進了院門,果真見中堂坐著個中年男子,長衫長髯,很有幾分氣質。

    另一邊坐著連老頭,連婆子卻站在連老頭身邊。

    寶嫃一看,心里又有幾分打鼓,進了門見了禮,連婆子難得地有些和藹:“寶嫃你來了?等你半天了,這位是楊大夫,是咱們縣城里最有名的大夫了。”

    那楊大夫坐著不動,有幾分自傲地,只是看寶嫃。

    寶嫃忙又見禮:“楊大夫。”

    連婆子說道:“我這媳婦,嫁過來三年了,不過先前我兒子從軍去了,但回來也有半年了,她卻還沒有個喜訊,我這次請大夫來,就是想求你給看一看,她現在有沒有信?”

    楊大夫道:“不忙,讓我切一切脈。”寶嫃上前,楊大夫示意她探了手,他抬手在她手腕上診了一會兒,雙眉就皺了起來。

    連婆子道:“大夫,你覺得怎么樣?是沒信嗎?”

    楊大夫道:“沒信。”

    連婆子一驚,寶嫃的心也一沉,連婆子就看她:“寶嫃,這些日子,你丈夫跟你,可有行房嗎?”

    當著大夫的面兒,寶嫃的臉騰地發紅:“婆婆……”

    連婆子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重重嘆了口氣,道:“算了,我也認了……大夫啊,您給看一看,是不是我這媳婦兒身子有什么不好,你給開兩幅藥怎么樣?我聽說許多人家都因為您開了藥才……”

    寶嫃見她居然沒有發怒罵自己,反而對大夫這樣好言好語地說,她也略微寬心,就指望地看向楊大夫。

    卻不料楊大夫看她一眼,雙眸皺著,慢慢說道:“藥開不了。”

    連婆子同寶嫃幾乎是異口同聲道:“為什么?”

    楊大夫冷冷地看了寶嫃一眼,道:“你的這位媳婦,天生體寒,身子又虛弱至極,注定是生不了孩兒傳不了香火的。”

    就宛如是晴天霹靂,寶嫃只聽到連婆子大叫了聲什么,她自己也眼前發黑,身子搖搖欲墜地。

    寶嫃幾乎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出了連家,又是怎么回到湖畔小屋的。

    她回到湖畔小院里,什么也不做,就呆呆地坐在門檻上,從頭想到尾,從尾想到頭,眼淚干了又流出來,流出來又忙地擦干了,一直擦得眼睛都有些疼。

    寶嫃呆呆地,一坐就坐了有一個多時辰,抬眼看到母雞領著一群小雞在院子里跑來跑去。

    她望著那些可愛的小雞仔滿地亂跑,眼淚忍不住又流出來,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氣就站起來。

    回到廚內,寶嫃把腌好的魚rou取出來蒸熟了,又把蛤蜊做了湯,海螺蒸熟了,用胡瓜涼拌了。

    把這些菜都做好了,她端出來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又用瓷碗給蓋住。

    她打了水洗了把臉,看著盆里自己的影子,總覺得有些凄惶,急忙又洗了幾遍,自覺得眼睛沒什么異樣了,才擦干了臉。

    鳳玄回來后,見菜已經做好了,就洗了手喚寶嫃來吃,寶嫃只吃了幾筷子,就說自己不大舒服,不再動筷子,只要鳳玄吃。

    鳳玄忙問她怎么了,寶嫃只說是有些著涼,已經煮了姜湯喝,很快就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