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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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滅了,兩人臥在炕上,寶嫃依舊習慣地摟著男人,手垂在他腰上,時不時地手指頭碰一碰那敏感的腰腹。 倒不是有心的,只是因為今天一整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時而歡喜地似要到了云端上,時而驚悸的仿佛見了鬼,寶嫃一時半會兒哪能睡著。 男人起初背對著她臥著,過了一會兒就也默默無聲地轉過身來,將寶嫃抱住,一只手就擒住她的小手,握入掌心。 寶嫃便小聲道:“夫君,你沒睡啊?” 男人“嗯”了聲,聽著她溫柔的聲音,想了想,道:“寶嫃,方才在外頭,有些話我沒說完。” “那夫君說吧,我聽著。” 男人思考著:“是這樣,以后要是有人再對你無理謾罵,你可以裝作沒聽到,但如果他們胡亂指使你,你就不用聽他們的,也不用做。如果像是今晚上一樣,又罵你又動手的話,就算是打不過他們,你也要學著避開。知道嗎?” 寶嫃愣愣聽著:“我……我知道了。” 男人握著她的小手,溫聲道:“不僅要知道,還要照著做,有的人是很喜歡欺負別人的,你越是軟弱,他們越是欺負得厲害,所以要反擊。” “哦……”她似懂非懂。 男人聽著她弱弱的聲音,嘆了口氣:“你的性子太柔善了些,雖不是壞事,可我總擔心你會被欺負,又受氣,你這小……”欲言又止,又笑笑,“罷了,橫豎現在有我。” “夫君。”寶嫃往他懷中湊了湊,“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你啊,真是讓人……”男人無奈地笑,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很重要,倘若,以后還會發生這樣的事,不管是誰欺負你,你就照我先前說的,拒絕不過,就逃開,然后記住一定要把事情跟我說,記住了嗎?” 寶嫃用力點頭:“記住了。” 寶嫃察覺他的手握著自己的,手掌里頭也有些刺刺地,很是粗糙,寶嫃心里一動,便拉住男人的手,在眼前一點一點扳開攤平。 被她的手指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掌,男人卻只道:“做什么?” 寶嫃盯著他的手:“夫君,你的手掌是不是磨破了。”她說話間仔細看了看,心里陡然有幾分難受,借著窗外淡淡的月光,看得清男人的手掌上,除了掌心,手指跟掌心周圍都磨破了,看起來有些可怖,他竟從頭到尾,一聲不吭。 男人將手一握:“不礙事,養兩天就全好了。” 寶嫃卻握住他的手不放,慢慢地把他的雙手都抱到懷里,放在她身上那最柔軟的地方,又低頭在上頭親一下,再親一下:“你為什么也不跟我說一聲,我不想讓夫君這樣受苦。” “這對我來說不算是苦。”男人的手碰到那柔軟的所在,心里也軟的一塌糊涂,低聲說,“寶嫃……我問你。” “什么?” “如果我真的要帶你走……離開這里,你愿意嗎?” 對面的人好像很緊張,剎那間連呼吸也停頓了,男人靜靜地等著,感覺過了很長時間,才聽寶嫃說:“夫君去哪,我就去哪,夫君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黑暗里,他竟喜歡的笑了笑。 卻聽寶嫃又小聲道:“夫君,你不會真的要離開連家村吧,不要因為我……” 男人啞然失笑:“好啦,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的,你也別給我胡思亂想地,夜深了,明天再說,先睡吧。” 寶嫃哪里睡得著,抱著他的手不放,男人無奈,想了想說道:“娘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寶嫃一呆:“故事?” 男人道:“你愛不愛聽?” “愛聽。” “愛聽就好,嗯……”男人笑了笑,像是哄小孩似的,靜靜地想了一會兒,才說道,“是說,有一座大山上,有兩個老虎兄弟。” 寶嫃抱著他的雙手,黑暗里眨了眨眼。 男人道:“大老虎,很聰明,又能干,所有人都喜歡他,老虎弟……他不算太聰明,可是……他的爪子跟牙齒都極為鋒利,他很會打架,整座山上的……野獸,都打不過他。” “好厲害啊。”寶嫃有些害怕,喃喃地,“老虎弟弟千萬不要到我們村,不然就壞了,肯定要咬死很多雞,狗……老虎還吃人。” 黑暗里,男人的嘴角略微抽了一抽,是想笑,卻又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嗯~入v三更,這是第一章~~ 慢慢看啊,不要錯過每一節,八導說,每個鏡頭都蠻精彩的xd 30解甲:遺我一端綺 “是啊,”男人答應了聲,“一開始老虎哥哥很喜歡老虎弟弟,因為整座山上的野獸都害怕他們,就算是別的山上的野獸也害怕,老虎弟弟打了很多架,多的幾乎連他自己都數不清的,其中多數是打贏了的,有幾次因為遇上了厲害的對手,所以也差點被別人打敗殺掉,可是他都沒有死……” 寶嫃仰頭看男人:“為什么他老是要打架?” “因為只有打贏了其他的……他們才會老老實實地聽從老虎哥哥的話。” “那老虎哥哥怎么不自己去打架?” “因為……他身份尊貴,而且他也不擅長打架。” “老虎弟弟真可憐。” 連世玨又是無聲一笑:“其實一開始他不覺得……老虎總要咬人吃人的,而且是為了保護他的哥哥,家族,可是……漸漸地,他發現他的家人對待他的態度變得很奇怪。” “怎么奇怪?” “他的哥哥,不停地給他送一些寶嫃物……跟……人,起初他以為是好意,漸漸地卻發現,老虎哥哥不過是想派那些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他很難過,發現原來因為他實在太能打架了,老虎哥哥疑心他會對自己不利,所以處處牽制他。” 寶嫃懵懂問:“老虎哥對老虎弟不好嗎?” “起初是好的,可是……后來……”男人苦笑著,“后來他們遇到了很強的對手,老虎哥哥派老虎弟弟去打仗,老虎弟弟就去了,但老虎弟弟沒想到,老虎哥哥暗中打算把老虎弟弟殺掉,那一場戰,老虎弟弟很艱難地打贏了。” “哥哥真壞啊,不過幸好贏了啊,贏了好……可憐的老虎……”寶嫃終于聽到她懂得了,聲音低低地說。 連世玨卻陷入沉思,耳畔瞬間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遮天蔽日的烽煙,旗幟……他猛地反應過來,呼吸已經有些急促。 “寶嫃,”他的聲音顫抖,“你說,老虎弟弟該怎么辦?是回去嗎?回去的話,老虎哥哥一定會想法子殺死他的,是不是……” 懷中寶嫃模模糊糊說道:“不回去……也不要死……要好好過日子。” 連世玨覺得奇怪,仔細一看,卻見她合了眸子,呼吸平穩,顯然是正在睡,說的那大概已經半是夢話了。 可是卻很好。連世玨望著她安靜的睡容,輕輕一笑:“是啊,不要死,好好地過日子……那個位子,誰愛要誰要吧,反正那個地方,我一輩子也不想再回去了……” 他看她睡熟了沒有再答應,就小心翼翼地把雙手抽出來,把她抱入懷中。 “我想你知道的是,我是為了你才留下來的,……我也想你跟著我……永遠都不會后悔。”他喃喃說著,低頭在她的額頭上小心地親了口,按捺住繼續親吻她的嘴唇的沖動,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可是我真的也很想,你不是把我當做連世玨來愛的,我……我是……” 大舜朝,國姓為劉。舜帝劉圣,登基十三年,目前三十有五。 舜朝最為著名的一位皇親,就是劉圣的胞弟,神武王劉鳳玄,比舜帝小七歲,卻已經是個身經百戰的馬上將軍,十三歲便上陣殺敵,南征北戰,立下不知多少汗馬功勞,歷經不知多少生死關口,馳騁至今,經過長陵之戰,已經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中,除了少有的幾日是在大舜京中,多半歲月,卻都是邊關塞上,同冷月清風,鐵甲長刀相伴。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十五年的沙場歲月,馬不停蹄地砍殺,足以把一個人逼瘋,他也幾乎成了一口只懂得殺人的嗜血寶嫃刀。 終于不想再撐了,那繃緊的一根弦到了極致,毅然斷開。 夜沉沉,屋內是寶嫃穩沉的呼吸聲。 男人抱著她,輕聲道: “我原本叫做劉鳳玄,字瑞望,”明知道她聽不到,他還是在她耳畔,叮囑似的說了自己的名字,“真希望有朝一日你會這么叫我,但……你認我是你的夫君,我也已經很滿足。” 跋山涉水,他獨自一人,餐風露宿,來到這偏僻地方的小山村,本來是因聽了那人的話心里有一絲好奇,又或許是因無處可去,茫茫然無頭緒,便隨意而行,能到也可不能到也罷,但終究陰差陽錯地到了,他原本萬念俱灰,只想隨意看上一眼,誰知,卻給自己找到了另一條路。 如今,他就想當個極平凡地莊稼漢子,有個這樣溫柔真善的娘子,抱著她睡在熱炕上,這是他所能想出來的最美的夢。 如今……想到當初會到此地的原因,或許一切可以歸結為天意。 一連過了三日,奇怪的是,經過那晚上的吵鬧,連婆子跟連老頭再也沒有如先前那樣敵視寶嫃,起碼表面的謾罵卻是停了,連給了寶嫃娘家的錢也沒追究。 耳旁少了聒噪,寶嫃自然歡悅,而且連婆子也沒有再提錢少了的事,只念叨著說打下來的麥子是可以賣個好價錢的。 這幾日寶嫃跟連世玨基本就在打谷場內折騰麥子。 先是用極大的鍘刀把捆扎在一起的帶莖麥子的麥穗鍘下來,敦實鋒利的鍘刀把麥穗跟麥莖一閘兩段,露出同樣鋒利結實的整齊麥茬子,有種酣暢淋漓的美感。 又把麥穗用先前那種壓場的轱轆反復地壓,麥粒子出來后,還得揚場。 所謂“揚場”,就是撿一個好風天,風不能太大,可也不能太小,要正正好,在風口上,用木锨揚起麥子,這樣才能把麥粒里頭摻雜著的糙皮兒折騰出來。 趁著風起的時候,把麥粒往空中一揚,黃澄澄的麥粒落下,輕的糙皮兒卻被風忽悠悠地吹走,落在一邊,如此麥粒便跟麥皮分離開來,一連揚十幾下,地上一面兒是金黃,一面兒是雪白,煞是好看。 男人已經將這些工序摸得十分清楚,麥子曬了幾日,已經極干,沒有什么水分了,正好便于儲存,不會再因為潮濕而發霉,這時侯就好用麻袋收起來或者放進缸內存著。 一般有打算的農家,就會計劃把吃不了的麥子賣掉,留一部分自家里夠用吃的,或者碾成面粉,做成饅頭,而白面饅頭多半是留著過年的時候吃,平常里只吃玉米做的玉米餅或者窩窩頭而已。 只有比較富裕的家里頭才鎮日都有饅頭吃,連家也算是中等之家,因此也不會缺少這些,至于如寶嫃的娘家就差了,有玉米餅吃就很不錯。 但是對男人而言,則最喜歡吃寶嫃做得玉米餅,尤其是那種燉菜時候的鍋貼餅子。 寶嫃有時候燉菜,先從園子里摘個青皮瓜,切成塊狀,用蔥花炒香了鍋,把瓜扔進去加水。 然后就會舀一瓢玉米面,在瓷盆里加水和成一團,然后并不捏成窩窩頭,就用手拍成巴掌大小,在鍋熱的時候,貼在鍋沿兒上。 鍋里頭下面燉菜,上面貼著玉米餅子,燉菜的香氣漫入了餅子里頭,玉米餅本身就有天然香氣,加上燉菜的味道,更是引人食指大動。 而且因為是貼在鍋沿兒邊上,因為鐵鍋的熱度,一面兒的玉米餅子是金黃色的,另一面兒卻是焦黃的,咬一口,半邊兒軟糯半邊酥脆,更是無上美味。 男人只吃了一遭就愛上了,只是連婆子連老頭不喜歡吃,又說是不上臺面的,因此寶嫃很少做,男人熬不住,終于找了個機會委婉地跟跟寶嫃說自己想吃,寶嫃才明白過來,當下就又做了一頓,卻也曉得給連家二老蒸了饅頭,他們兩個吃饅頭,她便同男人吃玉米餅鍋貼,井水不犯河水。 不消說兩個吃的極為香甜,尤其是寶嫃見男人喜歡吃,她更是高興,一高興,便覺容光煥發,時常笑得酒窩蕩漾。 麥子折騰好了,打谷場上就清閑了許多,剩下的麥草堆了起來,等著冬天燒火用。 次日連世玨早早地起了身,看見寶嫃養的那兩只雞在院子里走,他想到她這兩天每天把雞抱進抱出,倒是平添一件營生,他想了想,便有了主意。 寶嫃照例在廚下做飯,連婆子跟連老頭卻還沒起,男人草草地洗面漱口罷了,見左右無人,便深呼吸了口清晨新鮮的空氣,空氣中卻還彌漫著寶嫃做飯的菜味兒,男人赫然一笑,見左右無人,腳下踏步,身若游龍地走了幾招拳步。 將身子活動了下,正要回屋,卻聽墻外有人聲道:“得早點趕到縣城里去,縣老爺張榜招賢,可還有兩天時間,咱們哥兩好歹也要去湊湊熱鬧。” 另有一人似很是興奮:“聽聞有五兩銀子,咱們這新任縣太爺,沒看出有多少才干,出手倒是挺闊綽的。若有這五兩銀子,一年都不用愁營生了。” “那可不是,你沒聽說嗎,鄰村兒連六十歲的大爺還都去了呢!” 兩人說說笑笑,極快而去。 連世玨挑了挑眉,本欲回屋,一轉念卻出了門,他站在門口上,放眼四看,清晨絕早的路上,倒也有了人行,前頭過去的兩個,看似是兩個青壯后生,極快地走遠了。 男人看了一眼,覺得無趣,便要回去,正一轉身,忽然之間一皺眉,略放慢了動作,雙眸卻向著不遠處的街口一瞄。 清晨的晨曦里頭,那里若隱若現地站著一道人影,似正探頭探腦地看什么。 連世玨本沒在意,看了一眼后反應過來,便又回頭望過去。 他這一回頭間,那人卻也察覺了,便也望過來,四目相對,連世玨慢慢往前踏了步,那人瞅他一眼,忽然后退一步,轉過身低著頭極快地消失在巷子里。 作者有話要說:發現先前我寫得朝代是“舜”,這個跟鳳再上那邊的皇朝名重了,可重新想又有點麻煩,于是仍舊用這個啦,嗯呢皇帝的姓自然是不同的,因為是兩個不同的故事~ 某人的身份終于暴露了,雖然在此之前大多數同學都已經目光如炬地看出來了,拍個掌~閃光燈給王爺哥特寫一下~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