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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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過了半個多時辰,男人始終調(diào)息著,那股寒意卻始終揮之不去,男人深吸幾口氣,四肢卻都有些僵硬,茫然無措之中,忽地嗅到一股淡淡地馨香,沖破那鋪天蓋地的血腥之氣。 男人的手動了動,驀地摸到腰間柔軟的小手,像是冰天雪地里握到一塊兒炭一樣,他又怕又忙不迭地將她握在手掌心里。 心神逐漸穩(wěn)定下來,身后那個緊緊貼著自己的小小身子,雖如此柔軟嬌弱,卻帶著一絲令人渴慕之極的暖。 男人一個翻身,便將寶嫃緊緊地擁入懷中。 懷中的小女人毫無知覺,睡夢中呢喃不清地說了句什么,身子稍微動彈了下,竟向著他的懷里湊了湊。 男人垂眸看著懷中的寶嫃,喉頭一動,咽下口唾沫,幽冷的雙眸燃起暗冶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總感覺寶嫃寶嫃“領(lǐng)養(yǎng)”了一只太過威猛的奇怪動物……想象寶嫃寶嫃給梳頭那副場景,捧腹xdd其實明明很正經(jīng)很溫馨啊。。。 08、解甲:鬢絲生幾縷 懷中之人嬌小柔弱,抱起來溫香暖玉,格外受用,她縮在他的懷里,瑟瑟地似在抖動,發(fā)絲蹭在他的胸前,帶著清新的淡香,撩撥著他的心神。 男人的身體逐漸發(fā)熱,正在微微地意亂神迷之際,卻聽寶嫃呢喃小聲喚道:“玨哥……” 驟然聽了這聲,男人怔了怔,忽然間清醒過來,心中大驚:“我在……做什么!”望著縮在懷中的寶嫃,瞬間又羞又惱。 他急忙松開寶嫃,便欲起身,不料身子剛一動,便察覺那雙柔軟的小手竟握著他胸口衣襟,被他這樣猛地一動,引得她驀地驚醒過來。 “玨哥?!”寶嫃大叫一聲,一骨碌爬起來,呆呆地跪在炕上。 忽然之間看到面前的男人,頓時反應(yīng)過來,撲過來將他抱住,“玨哥!嚇死我啦,我……我剛才做夢,夢見你回來了只不過是我做夢而已……玨哥!” 此刻已經(jīng)夜深,她不敢高聲,怕驚醒了公婆,壓抑的低聲,帶著顫意,顯然是驚怕之極。 男人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卻不做聲,雙眸重新恢復(fù)了最初的暗冷之色。 “玨哥,你怎么忽然……起了?”寶嫃反應(yīng)過來,呆呆地跟著起身,仰頭看著男人。 窗外雨聲漸漸小了,變作淅淅瀝瀝地聲響,黑暗中,四目相對,男人忽然說道:“我不是。” “啊?”寶嫃只覺得這句話沒頭沒腦地。 “我不是……你的……”男人冷著聲,轉(zhuǎn)過頭去,“你認錯人了。” 他自暴自棄般地說了這句,猛地將寶嫃?fù)崎_,身子一動,動作竟極為矯健,自黑暗里便躍下了炕。 雨里也好,濕冷流水的地面也好,總比違心留在這溫柔鄉(xiāng)里好。 “玨哥!”寶嫃好似五雷轟頂,叫了聲后,急急忙忙跟著下炕,黑燈瞎火里她又焦急,竟絆了一跤,身子往前跌去。 男人狠了狠心,并沒有去照料她,寶嫃跌在地上,悶哼一聲,忍著痛撲過來:“玨哥,你在說什么!” 男人深吸一口氣,聲音極為清冷,毫無感情地說:“你聽得很清楚,你認錯人了,我并非是你的……” 身子猛地被抱住,后半句話便噎在了嘴里。 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寂靜的沉默里頭,只有外頭的雨聲淅瀝,格外清晰。 良久,男人聽到身后的寶嫃說道:“玨哥,你一定是太累了,……做、做了噩夢,我們先歇息好嗎?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股寧靜的氣息。 男人肩頭一沉,有些茫然,身體的疲倦好像都被這聲音喚醒了,渴望著好生歇息。 寶嫃摸索著,找到他的手:“玨哥……”她的聲音,嬌嬌嫩嫩地,到底帶著一絲惶恐。 男人默默地望著暗影里的她,她的手握著他的大手,人就站在他的跟前。 他面前曾站過多少不可一世、無堅可催的強敵,但都被他一一蕩平擊潰,可是面對她…… 寶嫃用微小的力氣推著他,他就情不自禁地步步后退,她雙手環(huán)著他的腰,他懵懂間,只覺得身后一撞,已經(jīng)無路可退,身不由己地便坐到炕上。 寶嫃靠著他也爬上炕,將他抱著摟入懷里,躺了下去。 他像是中了一種叫做溫柔的蠱,被她擺弄著,眼睛跟鼻子都極酸。 而她的小手摟著他,摸摸他的臉,他的頭發(fā):“玨哥,不用再打仗啦,你睡吧……” 她只說了這一句,男人本睜著眼睛望著黑暗處,長睫抖了一抖,才緩緩地合了雙眸。 次日,男人醒來之時,望見面前是寶嫃的小臉兒,兩只眼睛黑白分明,定定地正瞧著自己。 男人愣了愣,左右看了看,望見屋內(nèi)簡陋樸素的擺設(shè),有些斑駁的墻皮,素花布有些舊的被褥…… 他一怔之間,似才記起自己身在何處,他看一眼寶嫃,心中響起一聲無奈地嘆息。 男人淡淡地問:“你在看什么?” 寶嫃?fù)嶂^看他:“玨哥真好看,睡著的樣子也更好看。” 男人一愣,旋即挑了挑眉。 “玨哥是這十里八鄉(xiāng)里最出名的美男子呢,”寶嫃毫不避諱地夸獎著自己的夫君,然后捧著他的臉,在他的唇上忽然極快地親了口。 男人渾身一震,而在他反應(yīng)之前,她已經(jīng)坐起身來,背對著他:“玨哥,天色還早,你再睡一會兒,我去做飯,等做好了叫你……” 她只穿著一件有些褪色的粉白貼身小衣,說著,便匆匆地抓了外裳穿好,動作間,婀娜玲瓏的身段正在他的眼前,惹人遐思。 寶嫃出了房屋,將房門小心帶上,才雙手捧住自己的臉,——guntang,好熱,一定也很紅。 她親了他!這還是頭一次…… 寶嫃忍著笑,像是撒歡的小狐貍般跑向廚房。 而屋內(nèi),男人定定望著掩上的門扇,又看看窗戶,薄薄的窗欞紙上,泛著一絲微藍色,天還沒亮,原來她這般早就得起床。 男人本欲起身,眼神變了會兒,莫名地心想:“就再過一會兒也不遲……” 他苦笑:沒有行軍的日子,身子也變得懶惰了嗎? 他重新躺倒,翻了個身,鼻端嗅到一股淡香,依稀記得是寶嫃身上有的,嘴角泛起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男人合了眸子,重又睡去。 這一睡,便一直等到寶嫃來叫才醒來,這自是男人未曾料到的。 連家二老也都醒了,在一張桌兒上用了早飯,兩個人都小心地望著男人。 昨夜下雨天暗,燈光不明,今日天光了,才看得更為清晰,面前的男人,那樣的俊美眉眼,熟悉無比,正是自家兒子,只是個頭比之先前更長大了許多,大概久不修邊幅,下巴上生了青郁郁地一圈胡渣,看起來有幾分滄桑。 連家二老拼命地盯著“自家孩兒”瞧,越看越愛,越愛越喜,心底不停地念叨滿天神佛菩薩保佑,終于叫他回來了。 相比較連家二老的狂喜,連世玨卻依舊冷冷淡淡地,只望著桌上的三樣小菜,醬胡瓜,腌蘿卜,小白菜,還有煮好的兩個咸蛋,其中一個已經(jīng)剝好了,放在他跟前,配著一碗熱熱地厚白米粥,兩個饅頭。 他張望了一眼,不見寶嫃,連婆子忙道:“她吃過了,兒啊,你快吃吧。” 連世玨想了想,便低著頭,默不做聲地吃過了飯菜,吃完了才道:“我去睡了,休要打擾。”便起身自回房去了。 連婆子同連老頭歡喜的很,恨不得將他捧在心尖上,更不敢絲毫忤逆,見兒子去了,連婆子便碎碎念同連老頭道:“我得去村長那里說說,昨兒怎么給咱們弄錯了,害我們哭號半天,差點兒哭死了去,幸好玨兒回來了,這件事若不澄清,恐怕他們還以為咱們玨兒是個死人!” 連老頭也點頭道:“這話很是!你便去吧,這本是他們辦事人的錯,那些狗入的若還敢碎嘴,你便回來跟我說,我去相罵。” 連婆子大喜,起身匆匆忙忙出門去了。 這邊寶嫃將飯桌收拾妥當(dāng),便想回屋去看一眼連世玨,誰知道回到屋內(nèi)一看,并不見人,她呆了一呆,急忙出去,在院子內(nèi)找了一圈,柴房里,牲畜棚,連茅房也都看過了,卻全不見連世玨身影。 寶嫃急得兩眼發(fā)花,看連老頭兀自優(yōu)哉游哉地,她不敢就說,只道:“公公,我想起件事兒,暫且出去一下。” 連老頭道:“去吧,別吵著玨兒。” 寶嫃心里沉甸甸地,將自己房門掩好,忍著擔(dān)憂出門尋人去了。 你道“連世玨”人在何處?原來他打定主意要走,于是只說自己要回房歇息,實則走到那后院處,農(nóng)家的房屋,墻壁不算太高,可也有兩人之高了。 連世玨便站在墻內(nèi),回頭看了看安靜的小院兒,又掃了一眼昨晚上曾棲身的那間房,嘆了口氣之后,雙臂一振,雙腳在地面一踩,身子陡然騰空而起,竟如一只振翼雄鷹般,自墻內(nèi)飛身躍出墻外。 他沿著連家墻外,一路撿著人少的路走,一路走,腦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寶嫃的臉,那一顰一笑,以及清澈的眸子…… 正悶頭走間,忽然察覺不妥,急忙剎住去勢,卻已經(jīng)來不及,正撞上前頭一人。 那是個中年漢子,生的五短身材,有些五大三粗地,披著件衣裳,正出了門,沒提防有人過來,兩下里碰了個正著。 漢子被撞了一下,往后踉蹌一步,差點兒便跌倒了。 “連世玨”見狀,便道:“對不住。”拔腿仍要走。 中年男子穩(wěn)住身形,望著他,卻眼睛一亮,脫口道:“你……是連世玨、連兄弟嗎?” 男人腳步一停,微微怔住。 那人卻喜悅地過來,探手握住他的手:“真是福星保佑!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昨日我們回來的路上還在議論紛紛,說這村里參加過‘白陵之戰(zhàn)’的,一個是你,一個是張家大郎,卻各都戰(zhàn)死了……沒料想你竟回來了!” 連世玨皺眉道:“你……認得我?”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軍制安排,雖是同村撥去的兵丁,但因為避免同鄉(xiāng)糾黨,營地編排全不同,絕少碰面機會。 那漢子叫道:“原本是不認得的,只聽過名兒……唔,你也不認得我,我原姓姜,人都叫我老姜,是入贅在這村里的,比你要早一年入伍,在軍營里頭聽說過咱們是一個村的,只是從未謀面……” “那你現(xiàn)在……” “哦……”老姜爽朗笑道,“方才我在墻內(nèi),聽連大娘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對鄰人講起,說是你并未戰(zhàn)死,乃是上頭弄錯了云云,她要找村長評理去……我很驚喜,便出來看看,正好又看你從她家那邊過來,看兄弟這樣,像是個當(dāng)過兵的,就大膽猜了。” 連世玨道:“原來如此。”意興闌珊地便又欲走。 老姜卻急忙將他攔下,道:“世玨兄弟,大清早要去哪里?不如過來哥哥家里喝上兩杯,都是剛從那生死之地回來的,也算是大大地有緣了。” 連世玨皺了皺眉,還未答應(yīng),老姜又道:“我叫娘子準備酒菜……大家喝上兩盅。”說著,便抬手臂挽住連世玨的手,“說起來,當(dāng)哥哥的也很是好奇,兄弟你是參加過‘白陵之戰(zhàn)’的,可見過神武王爺?shù)拿鎯好矗俊?/br> 連世玨聞言,便道:“為何問這個?” 老姜已經(jīng)挽著他望內(nèi)而行,又扯著嗓子道:“娘子,快整治酒菜!有貴客來了!” 里頭一個蓬頭布衣的中年女子聞言,便答應(yīng)了一聲,自去廚下忙碌。 老姜這才望著連世玨,眉飛色舞道:“神武王爺何等的傳奇人物……也多虧了這次白陵之戰(zhàn)大勝,你我跟諸人才有這福分返回鄉(xiāng)里,不然的話,還不知這一把骨頭要拋灑在何處呢,兄弟你可看見過神武王爺么?” 他一臉渴慕地望著連世玨,似乎期待他的回答,連世玨垂眸,淡淡道:“這個……卻不曾見過。” 老姜嘆了口氣,有些失望,卻又道:“不過也是……聽聞王爺素來戴著面具的,就算是近侍之人也難睹王爺真容,何況是我等無名小卒?不過兄弟你比哥哥有福,能夠追隨王爺……” 連世玨聽到這里,面上便露出一絲淡淡地嘲諷之色,道:“這算什么有福,神武王以嗜殺聞名天下,這次‘白陵之戰(zhàn)’,更是坑殺了蠻部八萬士兵,更得了‘修羅王’的稱號,不知多少人背地里詛咒他早些不得好死呢。” 老姜聞言,義憤填膺,猛地一拍桌子,道:“屁話!……兄弟你一表人才,該是個明白人,怎么也聽人說這些?說這話的人是沒被我老姜看到,若是被我看到,定然打得他祖宗也不認得!試想那蠻部之人若不來入侵咱們,神武王爺何必要帶兵出戰(zhàn)?是他們自尋死路!若非神武王這一戰(zhàn)功成,死的便是我們的人!” 他的情緒甚是激動,抬手拿了杯茶喝了口,才又皺眉道:“那蠻族兇殘無比,□婦孺,殘殺老弱,如果不是要給他們點厲害顏色瞧瞧,他們勢必還不死心的!我們雖然覺得王爺?shù)氖侄螀柡Γ彩莻€個無比心服!如果不是彼蠻部的人還要兇殘,怎么能壓住他們的兇性?若不是王爺這一招震住了那些野蠻人,恐怕這一場戰(zhàn)還要持續(xù)下去,又哪能換來他們求和……邊境百姓安居樂業(yè)的局面?說神武王爺不是的人,必然是些不知好歹的東西,或者是蠻夷的細作!” 連世玨眉頭微蹙:“話雖如此,他到底雙手血腥……” “這是什么話,”老姜氣得又道:“別說是王爺,就算咱們這些當(dāng)兵的,又是哪 個不是雙手血腥,何況咱們是為了保衛(wèi)家園,……像是王爺那樣的,才是真英雄!咱們大舜,也多虧了有王爺這樣的將軍,不然我們都是蠻部嘴里的牛羊了,哪還能在這里吃酒談天,你說是吧?” 說話間,酒菜便送了上來,老姜的娘子看來已有些年紀,面容有幾分枯槁,將酒菜布置妥當(dāng),便靦腆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