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第二天,她又上了門。 一見面,方廠長就說:“五千太少了。” 愿意談價格就是好現象! 林念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進入到價格談判中,拉扯了好幾天,終于商量出一個雙方都還算滿意的價格。 大安廠愿意出六千元,以及每年純利潤的一成,購買骨痛貼的配方,而方廠長除了配方外,還會額外派一個技術員過去指導他們生產。 總算談成這樁事,林念徹徹底底松了口氣。 “錢款過兩天就會匯過來,這幾天我都在這。” 她笑著起身,問方廠長:“方便讓我參觀下骨痛貼的生產過程嗎?” 第三十九章 數理化自動叢書 林念又在云省多呆了三天, 等廠里把錢匯過來,兩邊簽了合同之后,才踏上返回的旅程。 來的時候是一個人,回去時多了個隨行的技術員。 技術員也姓方, 和方廠長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 兩人轉了好幾趟車從縣城到市里, 再轉乘火車返回川省。 火車開了一天一夜, 到達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剛下車, 林念就看到地中海趨勢愈發嚴重的王大河在沖他們揮手。 林念跟方技術員說了一聲, 帶著他走過去。 “小林啊,幸苦你了!” 王大河態度十分熱情,說完轉向方技術員:“這就是技術員同志吧, 你好!” 林念給兩人做了介紹, 他抓住人家的手, 重重搖了好幾下。 “以后就要仰仗方技術員了。” “不敢當, 我們互相協作。” “對對對,互相協作!” 藥方一到手, 大安最先要做的就是添置生產所需的器械,以及購買原材料。 骨痛貼所需的原材料有好幾種都是云省獨有的,當時簽合同的時候方廠長就答應了會幫忙解決初期的原料問題。 隨著生產器械置辦齊全, 原料也被托運過來。 第一批的藥膏, 全程都是方技術員自己來的,他做的時候大安廠的工人在一旁看。他也不藏私,把生產中應該注意的事項全都說了清楚。 藥膏生產出來, 先讓本廠的員工試用了一番, 確定療效和之前從云省買到的是一樣,才開始大規模的生產。 有了藥膏,怎么銷售也是個問題。 因為骨痛貼之前從沒出現在川省的市場上, 而大安也只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廠子,在醫院那邊沒有多少信譽度,想要說服醫院接受他們的藥膏是個很大的難題。 他們只能用笨辦法,一家家的去跑,而廠里的人少,大多數臉皮還薄,不敢出去,所以到最后,去跑業務這個任務又到了林念頭上。 林念整天在外面晃蕩,腿都跑細了一圈,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卻幾乎看不到什么效果。 醫院那邊的采購急不來,倒是通過員工零零散散賣出去不少。 兩種藥水加上骨 * 痛貼,十月廠子里的盈利還是負數。 望著倉庫堆積如山的骨痛貼,王大河陷入懷疑:這東西真的能賣出去嗎? “廠長!廠長!有電話。” 王大河心里一驚,害怕是銀行那邊打來的,他板著臉訓斥:“電話就電話,你吼這么大聲干嘛?” 興沖沖的員工被他一句話訓得停下來,表情有些委屈:“是六院那邊打來的。” “什么,六院?” 王大河心跳快了幾拍,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腳步卻越來越快。 “喂,你好,我是大安藥廠廠長……唉,好,夠的夠的,你們什么時候要?現在就能送過去,好,沒問題!” 王大河掛斷電話,臉上的喜色再也蓋不住,對著擠在門口圍觀的員工說:“行了,別圍著了,我要出去一趟。” 他把帽子戴好,驅散門口的人:“小林呢,誰看到她了?” 有聲音大的喊了林念一聲。 林念趕過來,見到廠長臉上壓抑不住的喜色,心中有了猜測。 “廠長。” “小林啊,你跟我去一趟六院。” 林念點頭說好。 有耐不住的員工問道:“廠長,咱們的藥能賣出去了?” “當然!”雖然具體的事項還沒有商定好,但王大河已經迫不及待宣布了:“醫院那邊要采購咱們的骨痛貼!同志們,這是一個好的跡象,以后我們的藥廠會越來越好的!” 雖說不知道六院能采購多少,可這一個消息,還是引起了全場的振奮。 以往做紫藥水和紅藥水的時候,雖說不賺錢,可做出來的東西很快就會被拉走,倉庫里大多都是原料,成品很少。 可這個月,他們一直做骨痛貼,做了也賣不出去,眼見著半邊倉庫都堆著這東西,不止廠長,就連普通員工都發愁。 六院那邊是用過骨痛貼之后才來找他們的,所以商談采購的過程很順利,最后每片骨痛貼被定為一毛錢一片,第一批采購一千片。 采購的藥膏當天就給醫院送了過去,收到一百元的貨款,刨除成本,大概有二十多元的利潤。 這點利潤對于一萬塊的貸款來說還是毛毛雨,可也給王大河打了一針強心劑,讓他重新對骨痛貼充滿希望。 好消息總是接二連三到來,在六院之后,最近兩天陸續又有幾家醫院表達了采購的愿望,最多的第一次就要了五千張。 倉庫的庫存一下子去了大半,王大河拿著收到手的貨款幾乎淚流滿面。 貨款到手,王大河立馬給工人發了工資,到林念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工資多了二十塊錢。 “廠長?” “這是你應得的,小林啊,這都多虧了你。” 在大安一家家和醫院簽采購協議的時候,另一件足以影響全國的消息同時傳來——十月初,某個倚靠□□起家的政治團伙被逮捕! 消息一出,舉國同慶,無數人走上街頭,還有膽大的放了爆竹。 空氣中充滿了硫磺味,一道束縛了大家十年的隱形枷鎖終于 * 消失。 這件事對于部隊的影響倒不是特別大,倒是有隨之而來的另一件事與林念有關——顧晨文、顧晨武兄弟要回京了。 顧家兄弟爺爺其實在年初就已經平反,但那時候局勢不明朗,老人家也不敢冒然把孫子接過來,如今隨著四|人幫的覆滅,他也不用再顧慮了,自然要第一時間祖孫團聚。 知道兄弟倆很快就要離開,周末,林念叫他們過來吃頓飯。 林念今天買了一只雞,宰殺之后需要燒水拔毛。她在廚房忙活,顧晨文也過來幫忙。 顧晨文今年十三歲,在念初中,算起來是個大孩子了。 從小的經歷造就了顧晨文的性格,他看起來比同齡人要成熟很多,在他身上很難看到十幾歲孩子的天真與活潑。 林念說不用他忙:“你出去玩一會吧,要不聽聽廣播?” 顧晨文搖搖頭,仔細拔掉一根雞翅上的毛。 他低著頭,尚顯稚氣的臉上一片沉靜。 林念問了幾句他爺爺的近況,顧晨文把知道的說了,表情并無多少喜色。 “你不想回去嗎?” 顧晨文動作一頓,抬頭瞄了林念一眼,表情有些糾結。 “我……不知道。” 他們家出事的時候很早,跟隨父親下放時顧晨文才四歲,顧晨武才兩歲。 兄弟倆對于京城早就沒了印象,也忘記了那個存在于大人口中的爺爺。 對于他們來說,回到北京并不是回家,而是從一個已經熟悉的地方,搬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別怕,你們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他會對你們好的。” 顧晨文沒說話,低下頭繼續拔雞毛。 客廳里,顧晨武也在和安安說這件事。 自從顧晨武幫安安打過架之后,在安安心里,他就一躍成為第三重要的人,并且隱隱有超過爸爸晉升第二的趨勢。 她在外不管怎么皮,往顧晨武面前一站就是小天使了。 顧晨武也喜歡安安這個小meimei,配她玩了一會,兩人并排并坐在沙發上聽廣播。 聽著聽著,他突然嘆了口氣:“我要走了,以后咱們就見不到了。” 安安扭頭看過去。 “你才這么點大,肯定也記不住我。” 顧晨武撥弄了meimei的小揪揪,咧了咧嘴:“我跟你這么大的時候就跟我爸下鄉了,現在都忘了最開始的家長什么樣嘞。” 在顧晨武的記憶中,印象最深的永遠是漏風漏雨的低矮窩棚,他人的厭惡與嘲笑,以及漸漸被窩棚吞噬生命的父親。 “你說他現在來接我們干嘛呢?我爸死的時候他怎么不在?我叔叔出事的時候他也不在。” 顧晨武的父親沒有任何問題,他是受了顧爺爺的影響被人打斷的腿。 對于毫無印象的爺爺,顧晨武心里藏著怨氣,他是抵觸的。 “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干嘛呢?” 安安懵懂地看了看他,突然一用力撲上去。 “哥哥!” 小女孩甜甜的笑容能驅散人心中所有的陰霾,顧晨武護著她不讓她摔下去,伸手拍 * 了拍安安的腦袋:“小丫頭,要記得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