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誰輸誰贏
寧七以為作為匪徒老窩的十一峰定然處處充滿危機,一不小心就可能暴露自己,所以進到十一峰后,他的心思自然極為警惕,但連日來一直沒有碰到任何危險,連基本的盤問都沒碰到過,讓時刻處于謹慎狀態的他突然疏忽下來。 接觸最久的朱柴也是一個貪生怕死之人,寧七對其下意識疏忽防范,此時被朱柴叫過去,他才明白不可忽視任何一人,幸好此時沒有陷于絕對的危險中。 “這就是金堂主半路擄來的那個新人,果然是小胳膊小腿的。” “嘖嘖,沒想到現在的新人如此廢物,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被人拿去喂烏鷲,金堂主的臉到時可就丟大了?!?/br> “你們還不知道最近寨子中的好酒可是這小子弄的,否則金堂主何必費那么大力保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你是說青麥燒酒吧,原來是這小子弄的,不過跟灶房那兩個奇葩混在一起,現在還有得罪血狼的可能,以后可不好受咯!” 眾人看到新面孔,自然是議論紛紛,寧七沒想到自己在十一峰的匪徒中還有點名氣,可惜這點名氣是被人拿來調侃的。 面色發白的寧七站在朱柴身邊,老實地向血狼道了一聲問候,就在一旁候著不再言語,讓血狼和朱富實在提不起一點注意。 朱柴“寧七,你也知道老哥的處境,要是我討不了好,按照朱富那錙銖必較的性子,連帶著你也會被牽連到?!?/br> 一旁的寧七聽到這也是一臉驚懼的神色,不過在內心早就料到此種局面,接下來不出意外,他就成為替罪羊一只。 “那怎么辦,請老哥指條明路。”寧七有些焦急地問道。 “放心,接下來的行動你只要聽老哥的話,我倆都會完好無損的?!?/br> “那就多謝朱大哥了?!睂幤呒又?,連稱呼都格外親切了一些。 朱柴滿意地點點頭,拍拍寧七的肩膀,說一切有我,隨后向血狼說道 “血狼老大,按理說我可以答應對賭,但寧七與我關系頗好,自愿代我出局,只是金堂主交代我需要好生照顧他,所以這賭局能否改為普通的堵注就行,否則我也不好向金堂主交代??!” 聽到他暗含威脅的話,血狼飽含深意地瞥了朱柴一眼,那腥紅的嘴唇隱隱要滲出血來。 寧七也知道朱柴這番動作的意思,先是將他從人群中喊出,讓他吸引一番火力,變成眾矢之的。 而朱柴知道他是金掌柜帶進十一峰的,如今金掌柜掌握峰主的決定大權,成為首領之下地位最高的一人,借著金掌柜這面大旗敲打血狼,只要血狼還想重新登上峰主之位,就不得不顧忌一下可能與金掌柜大有關系的寧七。 讓寧七代朱柴進行對賭,血狼也勢必會答應,他不僅能從此事中摘出來,而且也會讓其他人忌憚,避免今后會出現此日的麻煩,可謂是一舉兩得! 這也是寧七一貫表現出來的老實讓朱柴覺得可以忽悠住他,還憑白落得寧七的感激。 如果寧七本人真如他這么想的話。 雖然此番舉動有些跟血狼撕破臉皮的意思,但朱柴認為自己以后看見血狼就掉頭認慫,他也不能拿自己如何。 朱富一聽這話,看到血狼的猶豫,不禁有些急了,叫道“血狼老大,千萬別聽朱老三亂說,這小子根本不可能與金堂主有關系。” “閉嘴!”血狼陰測測看了朱富一眼,而后轉頭看向寧七,似要得到明確答復。 朱柴扯了扯寧七衣袖,真怕他老實回答。 不過寧七此時還真“上道”,說道“當初碰上金堂主時他本想殺掉我,但他說過我對他有恩,就把我帶上十一峰了?!?/br> 一旁的朱柴聽到這話,面色一喜,暗道一聲,“穩了!” 血狼點點頭,說道“我答應你,賭局的賭注不用身體四肢,但包子鋪開張以來還是頭一次違反規矩,所以這賭注就換成是誰輸了,需當著眾人的面磕三個響頭認錯。” “血狼老大英明?!?/br> 朱柴立即拍了一個馬屁,欣喜的神情與對面滿臉憋屈的朱富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血狼一揮手,眾人攤開來,空出了一個長桌子。 “硯乾筆禿墨糊涂,半夜敲門送省符。擲得么么監岳廟,恰如輸了選官圖。” 血狼輕笑幾聲,走到長桌邊,對著桌上的一物自顧自說道“當年我也曾立志為官,不過卻是入門無路,真乃此生一大憾事?!?/br> 寧七對此無感,朱柴對他說道“血狼原來是秀才出身,當年他進朝做官卻始終遭人嫉妒為難,而血狼也是個陰狠的性子,將那個一直與他做對的官員直接滿門滅掉,自此開始了他喜做人rou包子的道路?!?/br> “你現在也知道血狼陰狠毒辣的性格,待會輸掉的話就趕緊乖乖磕頭道歉,我再從中周旋幾下,此事就了了?!?/br> 寧七點頭,心中暗慨朱柴的和稀泥手段,這明明是他惹出的麻煩,怎么到了最后自己還落了個人情呢。 走到長桌旁,入眼的是一方長寬約有一尺半的方形圖案,朱紅色的圖案上被黑線分成一塊塊小格子,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體。 看到這幅圖案,寧七恍然起來,原來血狼要與他對賭的方式就是這個名為“升官圖”的賭局。 升官圖也名為選官圖,這可是青麓山地界乃至奉元國周圍最廣為流傳的一出博戲。 心頭忍不住升起一絲熟悉感,有些泛黃的記憶涌上來,寧七猶記得年少時在落風坳的小山村里,他可是村中玩選官圖的好手,無論老少,在他手里都只能甘心成為敗將。 縱然是李老頭,也是唯一在這方面心服口服承認不如他的地方,他倆玩選官圖的時候輸方可是一頓飯食的代價,李老頭被寧七餓了三天三夜后就從此收手了。 選官圖圖案上印有一系列官名,從最小的白丁到頂尖官職上將軍或一國王爺,以“德、才、功、莊”四字為進階,骰子是一個木制陀螺,陀螺上同樣刻有“德、才、功、莊”四字,以對應字體攀升。 “升官圖在十一峰內極其流行,寧兄弟,可不要認為我占你便宜呀!”血狼呵呵一笑,眼里卻有一絲隱藏的陰狠。 他可不是心胸大度之人,當年為官時受同僚排擠就以血腥手段報復,如今被寧七以金掌柜的名頭壓著,破壞掉自己包子鋪的規矩,這等屈辱怎么可能讓他一笑了之。 見到血狼隱晦的陰狠目光,寧七癟癟嘴,要是作為一峰之主的血狼能淡然處之,那才是讓他警惕的,相信待會自己要是輸了,可不止磕三個響頭就能解決。 不過,這也是我的目的啊! 寧七心中一定,臉上依然忠厚的笑道“無礙的,能與血狼老大賭一局也是我的榮幸。” “那就開始吧?!毖堑馈?/br> 升官圖以“德”字攀升的速度最快,“莊”字最慢,骰子的搖取主要看運氣外,還得看執手人的技巧和掌控力度。 寧七不知自己運氣如何,但修習鍛體法門時為了掌控好發力技巧,他無聊時練的最多的就是這陀螺的旋轉,四個字指哪轉哪。 當然,與村里小伙伴玩耍時主要靠的還是運氣,不能欺負人嘛! 但看長桌對面的血狼輕松的模樣,想來也是對自己的馭力程度有一定的把握。 “嗚嗚”之聲響起,陀螺在升官圖上旋轉出一種獨有的烏黑幻影,寧七率先開局。 半會之后陀螺顫顫巍巍跌落在圖上,一個用黑色顏料刻篆的醒目的“德”字顯示出來,寧七面色泛起紅潤之色,喜不自勝道“開門大升啊!” 他從白丁直接步入了八品副官之位。 接下來輪到血狼,可惜運氣太壞,搖出了一個“莊”字,不僅沒能晉升,還倒退了一步。 寧七見到這幕掌心一握,臉上的笑容卻來越大,反觀開局不利的血狼,并沒有什么凝重之色,依然輕松淡然。 “只是第一次而已,接下來的局還很長呢,可不要高興太早了?!迸赃叺闹旄伙@然并沒那么淡定,冷哼一聲陰沉說道。 之后的幾局寧七越加順利,步步高升,一路加官進爵直到都城的四品將軍之位,而血狼堪堪到了一縣的衙廝而已,差距尤為明顯。 旁觀的朱富臉色拉得老長,剛要開口憤言卻被血狼眼神一瞥生生按了回去,隨即血狼說道“寧兄弟果然是福運傍身,看著情況,用不了幾次我就得甘拜下風了?!?/br> 看著在自己言語下逐漸激動起來的寧七,血狼再道“不如我們再加大一下賭注,如果我輸了,我會向金堂主保薦你成為我的副手,七日后的比武我要是成為峰主,寧兄弟可就是副峰主了” “那我要是輸了呢?”寧七顯然心動了。 血狼露出詭異一笑,說道“你輸了,不用向我道歉,只需三個響頭,不過改為向場內每一人磕三個響頭而已?!?/br> 朱柴心中一驚,血狼這招可謂是殺人不見血啊,如今場中起碼有上百人,要是寧七輸了,腦袋非得磕出血漿來不可,最重要的是他的心志可能就此淪落。 即便是貪生如他朱老三,要是向這么多人磕頭才能求得一命也得好好考慮一下,看這寧七老實的樣子,磕完頭之后心志十有八九會崩潰掉,從此活在屈辱中,郁郁寡生。 但朱柴也不打算插手,不說與他個人毫無關系,要為此徹底與血狼對抗可不是他的性格。 “怎樣,寧兄弟考慮好了嗎,按照接下來的局勢,你贏的機會幾乎是肯定的,不會連這點膽子都沒有吧?” 看著有些遲疑的寧七,血狼笑道,而周圍旁觀的眾匪徒也是適時嘲諷起來,他們目現興奮,已經忍不住想看到寧七一個一個向他們磕頭的樣子。 寧七緊皺眉頭,看著自己升官圖上的優勢,拳頭一攥道“我答應,只希望血狼老大能遵守諾言。” “如此就好?!毖亲旖枪雌鹨唤z危險的弧度。 “嗚嗚”聲又復響起,直至一柱香的時間過去。 長桌旁,寧七臉色蒼白,捂著胸口忍不住噴出一口淤血,指著血狼憤怒說道;“你你你出千,你不可能贏我的!” 升官圖上,赫然顯示的是代表寧七的石子停留在二品的將軍之位,而血狼早已是一國王爺,勝負已分。 “寧兄弟,輸贏已定,還是履行你的諾言吧。”血狼陰柔的一句話,滿臉戲謔。 “不我不甘心,我還要與你再賭一次!” 寧七長發散亂,似是瘋狂的賭徒,緊緊盯著血狼聲嘶力竭道“我不可能會輸的,我知道你讓我磕頭肯定是想折磨我,這次我跟你賭命,不知你敢不敢?” “哦?”血狼本以為寧七最后的胡攪蠻纏是不甘心,沒想到竟這么瘋狂,他說道“賭命你想怎么賭?” “我我就與你在全峰比武上一決生死!”寧七一咬牙,血絲涌上眼珠,做出最終的決定。 “好,今日先放過你,你的命,我收了!”血狼眼中突然神光大放,折殺一個人的心志,怎比得過將他吃進嘴里更加令人舒心呢! 而后他一甩手,也不再管寧七,徑直離開此地。 在眾人不屑與嘲弄的目光中,寧七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顯得狼狽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