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180:走投無路的趙沁兒【二更】
作為獻禮建國六十周年的史實大片,《泱泱華夏》的創作陣容以及演員陣容都非常強大。 一半以上都是有話劇表演經驗的老戲骨。 陶夭也是在劇組里待了一段時間才慢慢知道,劇組里叫得上名號的老演員,都不止演員這一個身份。 比如傅遠,他除了演戲之外,工作室也辦得風生水起。 其他的…… 有人是國內書法協會的副主席,有人是國內國畫圈子的領頭人物,有人是頗負盛名的相聲演員,有人是國內知名話劇社的臺柱子,甚至還有人是一向備受推崇的中餐大廚。 兼職大廚的那一位說了,做菜是會令他產生幸福感的減壓方式。 劇組也有一個微信群,微信群沒有《皇貴妃》劇組那個微信群那么熱鬧,日常除了通知工作交流經驗便是一些生活瑣碎,很少聊八卦。 陶夭下午戲份不多,三點開始。 換了衣服上了妝,她坐在一棵樹下的藤椅上瀏覽群里消息。 “忙嗎?”邊上,傅遠的聲音突然響起。 陶夭抬眸看他一眼,淡笑著說:“不忙,胡亂看手機呢。” “她走了?” “嗯。” 傅遠點點頭,若有所思地問:“困擾嗎?” “還好。”許蔓的事情傅遠很早就知道,此刻他問起,陶夭也沒有遮遮掩掩,聲音淺淺地說,“覺得沒什么再牽扯的必要了,其實也沒有一起生活過,彼此間除了怨恨,一點感情都沒有。” 傅遠溫和地笑起來:“沒想到你是歐陽老先生的親孫女,說起來是不是得感謝我?” 陶夭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的確是因為他,她在倪老太太壽宴上遇到了爺爺他們,并且在事后有了往來。 她忍不住笑了笑,點頭說:“嗯。晚上請您吃燒烤?” “小龍蝦啊?”傅遠忍俊不禁問,“天天吃這個都不會膩么?我不行,這個吃多了過敏。” “海鮮過敏?”陶夭有點意外。 “不嚴重。” “哦。”陶夭想了想,面帶征詢地問,“那川菜怎么樣?” “這個還行。” “那就川菜吧,明天中午請您。” “感覺我好像專程湊過來蹭你飯的。”傅遠看著她一臉認真的神色,眉眼間帶著點無奈。 這丫頭竟然是歐陽家的小輩。 人生處處有奇跡呀。 他感覺很好。 歐陽老先生是那樣溫和慈祥的老人,兩個兒子都儒雅端正,兒媳爽朗大方,底下那四個小的性格也都好得很。 這丫頭進了他們家,想起來會讓他覺得安慰。 忍受了十九年擔驚受怕漂泊困苦的日子,這孩子長成這樣難能可貴,上天總算沒有薄待她。 傅遠嘆口氣,驟然聽到邊上有人喊他的名字。 “我先過去。”他朝陶夭說。 “嗯。”陶夭點點頭,目送他抬步走開。 傅遠在劇組飾演戰勝方高級儒將,算是主要演員之一,戲份貫穿全劇,不像她,出場二十分鐘就會掛掉。 算起來,兩個人的對手戲并不多。 陶夭收回視線,發現微信里進來了一條消息。 程牧問:“在乾州再待幾天?” “二十一號殺青。” 程牧:“當天回來?” 陶夭:“應該第二天下午回。” 這個劇的導演組頗有幾分情懷,基本上每個主配級以上演員殺青的時候,都會一起吃飯歡送一下。 免不了得喝一點酒,第二天起來還得收拾東西。 她低頭,看見程牧又回:“回來了我去接你,談一下我們的事?” 陶夭想了想,回復:“可以。” “注意身體。” “你也是。” 發了這三個字,她裝了手機。 程牧最近應該挺忙的,發微信都是三言兩語,她也是,兩個人在那晚匆匆一面之后,不再提某些事。 “夭夭?”就在她發呆的時候,尤可人拿了包過來,遞給她一瓶水,有些抑郁的問,“還沒到你哦?” “嗯,奕哥呢?” “日常午睡去了。”尤可人笑著說,“我發現他還挺注重養生的,三天兩頭敷面膜保養不說,午睡都從不落下。” “要不然他看上去為什么顯年輕?”陶夭笑笑,“而且你忘了?他是移動的名牌衣架,講究著呢。” “剛才聽見他打電話了,好像是和女朋友。” “啊?” “說什么冰箱里的酸奶可能過期了,讓要是過去的話別喝。肯定有人去他家了吧,差不多是女朋友。” 陶夭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沒發表看法。 “你說奕哥那個樣子,哪種女生才能駕馭他誒,嘖,真是無法想象,得膜拜才行。” 不是女生,是男人。 陶夭在心里默默地想了一下,覺得憋著不說的感覺不太好受,話鋒一轉問尤可人:“我的書在包里嗎?” “在呢。”尤可人說話間拿了書遞到她手上,笑著說,“你什么時候喜歡上這種兒童書了。” 陶夭這幾天閑了一直看童話書解壓,里面花花綠綠的,插畫的色彩非常鮮艷漂亮。 眼下這一本,是王爾德的《夜鶯與玫瑰》溫暖插畫紀念版。 陶夭翻開了扉頁的插圖,仰著臉問她:“你不覺得這插圖很漂亮嗎?很讓人喜歡。” 生活所迫,她有五六年沒靜下心來好好看書了。 密密麻麻的字跡看著難免有些無趣,倒是圖文并茂的這一種,越看越喜歡,很享受。 沉浸到另一個世界里,的確是不錯的解壓辦法。 尤可人湊到她跟前看了一眼,笑著點頭說:“是挺漂亮的,顏色也很美,有點視覺沖擊力。” “嗯。” 陶夭低頭看了一會書,聽到了導演叫她的聲音。 尤可人連忙拿了她的書,盯著她臉蛋看了幾眼,問說:“我再幫你補補粉?稍微有點花。” “哦。”陶夭端坐在椅子上,微微閉了眼睛。 “右眼角有淺淺一道疤呀,也不知道什么劃上去的,你平時干什么的時候小心一點嘛,女孩子這張臉多重要。” 尤可人在聲音低低的念叨,陶夭沒吭聲。 那場爆炸后來上了新聞,可有關她的事并沒有被曝光,是以沒多少人知道。她記得眼角好像被碎玻璃碴劃了一道,本來不嚴重的,偏偏她那晚回去洗了一個澡,雖然很小心還是浸了水,現在還留下了一道淺疤。 不過很小,可以忽略不計了。 “好了。”耳聽著尤可人話音落地,陶夭睜開眼朝她笑了笑,起身往拍攝的地方去。 —— 歷經半個來月,她戲份不多了。 下午這第一幕戲發生在少帥府會議室里。 他們這一方大勢已去,全國各地方都先后被戰勝方占據,前線節節敗退后,他們目前處于休整階段,準備最后一戰。 上一場傷亡很重。 將領班子里有人提議投降。 人心不穩。 陶夭一路走一路想,到了劇組總導演張天正跟前。 張天正五十來歲,個子不高,微胖,鼻梁上常年架一副黑框眼鏡,也愛笑,看著很是隨和親近。 他剛和兩個年輕配角講完戲,看到越來越近的陶夭。 這姑娘是他在這部劇里最大的意外了。圈子里這么些年,當真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女孩。 她有一張非常有辨識度的臉,得天獨厚。 身高一米七,氣質獨特,是天生適合大熒屏的人。 整個人還有一股勁,面試那天頂著個男生頭戴個棒球帽出現在他跟前,表演完他沒忍住問:“長發剪了不可惜呀?選不上這可怎么辦?” “頭發回去再長。”她說了這句話,略微想了一下,又一本正經地說,“而且我覺得您會選我,剛才看了一下,面試的所有人里,不可能有人比我扮相好,我很有優勢。” 事實證明,她這不算大話。 張天正收回思緒,看著近在眼前的陶夭,笑說:“中午那會該說的都說了,還有什么疑惑嗎?” “沒問題了。” “那行。”張天正轉頭朝副導演說,“讓演員都就位。三四號機位準備好,開拍。” 副導演應聲而去。 —— “a!”一道男音響起。 會議室里七八位將領對坐兩行,交談議論。 “大勢已去了。” “少帥到底年輕氣盛了些。” “看不清形勢呀。” “哎。” “負隅頑抗也沒用,徒增傷亡。” 他們這一方全國各地的勢力每天都在傳來戰敗的訊息,都是同胞,眼看大勢已定,投降講和的根本不在少數。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都是華夏人,最上面誰掌權,不都是為了國家利益? 他們這少帥實在心思執拗。 一眾人正說著,驀地,聽到一道微微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今天請各位來,不是商議如何投降的。” 年輕人穿著筆挺的軍裝,帽檐下一雙眼涼薄清冷,眉眼間有一絲疲倦,清雋的面容上卻泛著一絲薄怒。 他雖然年輕,一貫卻有些威嚴。 會議室安靜了下來。 陶夭收回目光,邊上的副將掩了門到了她邊上,眼看她隨意地拉開椅子,側身坐了上去,一只胳膊搭在桌沿,身姿挺直微向前傾,擺出嚴肅又有點壓迫人的姿態。 他在強撐了。 戰爭局勢已經非常明朗。 他們這幫人,早晚逃不出一個敗字。 少帥這人,說起來頗有些孤勇。 “那您說,接下來這仗怎么打?我們聽聽看。”須臾,會議室里響起了一道不滿的聲音。 陶夭抬眸看去。 她臉上那層薄怒已然褪去,此刻一手搭在桌沿,身子后靠就這么不言不語地看過去,卻成功地讓發言的將領多了點不自在。 滿屋子,就這一位年輕,大難當頭,卻遠比他們沉得住氣。 有人溢出了一聲嘆息。 陶夭在一室寂靜里起身,面朝眾人站在了軍事戰略圖面前,微微抬肘,戴著白手套的手指輕叩兩下,用著低沉緩慢的聲線,開門見山說:“接下來這一戰,我們從安和縣城開始說……” 她壓低的聲線里微微帶了一絲啞,語速不快,穩得很,慢慢地,讓氣氛漸入佳境。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停下,目光環視一周,收回,一邊往椅子邊走,一邊道:“各位還有什么問題,暢所欲言。” 身形筆挺,內斂沉穩,這一刻鏡頭里的他,完全演活了那個縱然最終戰死,卻令人無限唏噓的鳳系少帥。 她是鳳凝,卻也是那個早已消失的鳳堯。 無論她是誰,都風華絕代。 “卡!”不遠處一聲喊,讓眾人俱是舒了一口氣。 一條過在這劇組里司空見慣,沒有人激動地歡欣鼓舞大喊大叫,眾人看向陶夭的目光卻飽含欣賞。 這姑娘年紀小,生活卻跌宕起伏,頗具傳奇性。 不過,他們中許多人并沒多少好感。 都是沉穩成熟的中年男人,他們中好些人孩子都會跑能跳了,看著這么一小姑娘,免不了用上了長輩視角。 最開始接觸,看見她理了男生頭都心生不喜。 覺得這女孩怎么就這么不安生呢。 眼下半個多月接觸下來,那些偏見也消失得差不多了,甭管人家愛情如何生活怎樣,搭戲的時候那是從來不會拖后腿的,和那些帶資進組的小年輕還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每個行業,實力都是個人最好的名片。 這姑娘在演戲上的造詣,秒殺同年齡段所有花旦小生,眼下才從配角開始,都有點可惜了。 她是璞玉,若是發現得早一些,指不定創出好幾個奇跡。 不過,現在倒也不算晚。 —— 眾人的心思陶夭當然一無所知。 她在劇組里算小輩,若無必要,很少主動發言。 有點怕鬧笑話。 不過,這樣的態度倒是讓其他人頗為滿意,愿意多提點她,截止殺青,她還得了一個謙遜禮貌的好名聲。同時,導演張天正在殺青宴上當著眾人夸獎預言說:“不錯,前途不可限量。” 陶夭在當晚喝了點酒,翌日醒來已經是中午。 三個人需要在當地買一點特產和紀念品,尤可人訂了下午最后一趟航班回香江。 七點十五登機,陶夭提前給程牧發微信說了下機時間。 他們坐了頭等艙。 勞頓多日,三個人都在飛機上睡了一覺,等到醒來下機,發現天色已經挺晚了。 陶夭撒了一個小謊,在機場大廳和鳳奕、尤可人分開。 黑色邁巴赫停在機場停車場。 她按著程牧發的微信地點找到,從車尾繞到駕駛座那一面,抬手輕輕地敲了一下車窗。 程牧在睡覺。 聞聲落下車窗,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后備箱,我要放東西。”陶夭抿抿唇,開口說。 程牧打開了后備箱。 陶夭將行李箱放到里面去,正在猶豫著要開哪一扇車門,發現前后車窗都落了下來。 程牧聲音低沉地說:“坐副駕駛。” 陶夭舒口氣,依言坐了上去。 程牧重新升起車窗,將車子駛出停車場,足有二十分鐘,兩個人都沒有什么交流。 十點多,車子下了機場高速。 陶夭透過擋風玻璃,看著夜幕發呆,驀地,擱在腿面上的手被人一把大力抓住。 她側頭看向了程牧。 程牧聲音低沉中透著不悅:“鬧了這么久,還沒夠?” 長時間的冷戰,讓他在見不到面的時候備受煎熬,總算見到,又發現,她一個面無表情的側臉,都能讓他動怒。 他壓抑著心里莫名的怒火。 陶夭已經收回視線,聲音淡淡地說:“我說了,沒鬧。我只是覺得我們都應該冷靜一下。” “十一天時間不夠?” 陶夭抿起了唇角,沒說話。 心情很復雜,可事實上,她每一天心里都含著一點期待,截止現在,那點期待已經基本消失了。 她回頭審視,發現兩個人現在的確不合適。 “分手吧。”陶夭收回思緒,慢慢說,“我覺得我們現在不適合在一起,而且我……” 她話未說完,突然被一道分外強烈的光線驚到。 寬闊的馬路對面,一輛超大的卡車亮著車燈,在她驟然大睜的眼睛中飛馳而來。 手上重量突然沒了。 她猛轉頭,程牧臉色冷峻地打著方向盤,邁巴赫猛一個甩尾擺了近九十度,將左側方袒露在飛馳而來的強光里。 “程……” “砰!” 陶夭頓時失語,思緒都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