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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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利亞的總統(tǒng)姓West(意為“西方”),韓韻綺不知道這是命中注定的巧合,還是他刻意給自己改了姓。 這位總統(tǒng)長得是典型的迦利人模樣,膚色曬成了健康的淺棕,因為上了年紀而體型微胖,從頭到腳都是一副西方做派,談起莎士比亞、蕭伯納、莫扎特、海明威來頭頭是道,擺弄刀叉的動作也無可挑剔。 跟總統(tǒng)一起出現(xiàn)的,除了他的夫人以外,還有他兩個兒子。這兩個年輕人幾乎就是總統(tǒng)的翻版,同樣的彬彬有禮,同樣的溫文爾雅,同樣說著無懈可擊的倫敦音。 韋斯特一家都全無架子,邀請來參加派對的,多是些藝術(shù)家、文化人士,高談闊論間,吃了八道菜的正式法餐,有魚子醬,有藍龍蝦,有頂級牛排。 西式長桌兩側(cè)坐了近二十個客人,坐在韓韻綺旁邊招待她的,是韋斯特家的大兒子,威廉·韋斯特。 韓韻綺在吃飯前找機會上傳了幾張沙漠里的照片到自己的社交媒體,一時間粉絲紛紛炸鍋了,瘋狂留言問她為什么去了那么遙遠的國家。 威廉絲毫沒有覺得韓韻綺在吃飯期間偷瞄手機的行為不禮貌,反倒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番韓韻綺的照片。 這大概是韓韻綺有史以來最受好評的一組照片,濃郁的異國風(fēng)情和“迦利亞”這個極為冷門的國家讓她收獲了無數(shù)的贊。 威廉帶著微笑問韓韻綺:“韓小姐,您在難民營看到了巴瓦人吧?覺得他們怎么樣?” 他們正在緊鑼密鼓地練槍,只怕琢磨著打過來呢。 韓韻綺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把這話壓住了沒有說。 “迦利亞的人民都很善良可親?!表n韻綺含糊道。 威廉笑笑,“聽莊醫(yī)生說,您跟當?shù)氐囊粋€殘疾的男孩走得很近,很關(guān)照他?!?/br> 他夸獎的話張口就來,“韓小姐真是人美心善。那個男孩想必非??蓱z,巴瓦人太奇怪了,居然覺得殘疾的人都是被魔鬼附身。雖然都是同胞,但我有時也不能理解他們的想法?!?/br> 韓韻綺切著牛排說:“是因為他們一向都被人當奴隸看,沒有接受現(xiàn)代思維的機會吧?!?/br> 威廉非常苦惱地嘆了口氣:“其實在迦魯城就有很多專門給巴瓦人建的學(xué)校,我們一直非常努力地想提高他們的文明程度,可是他們真的太愚笨了,又固執(zhí),很難教。” 威廉情真意切地搖頭,又補充說:“總統(tǒng)府上就有很多巴瓦族的工作人員,可是復(fù)雜的事情交給他們,總會出紕漏。”他拿起自己的紅酒杯給韓韻綺看,“你看這個酒杯就沒擦干凈,上面還有水漬?!?/br> 韓韻綺想到她來時在路上看到的那個流血的巴瓦人。 迦利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把巴瓦人看作二等公民,在他們眼里,巴瓦人就是愚蠢懶惰的代名詞,任何正常人可能犯的錯誤,在巴瓦人身上就成了活生生的證據(jù),證明他們確實是只能被壓迫、被剝削的。 這種成見下,怎么可能真正給他們應(yīng)該有的“教育”。 威廉一邊低頭切著牛排,一邊換了個話題又問韓韻綺:“您在難民營如果生活得不習(xí)慣的話,可以到迦魯城里來。我們有很多新蓋的公寓,您可以挑一間。” 韓韻綺連忙搖了搖頭,“我很快就要離開迦利亞了。” “噢……那可真是可惜呢?!蓖⑽㈩h首,“希望您以后有機會再來?!?/br> 韓韻綺借機問:“聽說迦利亞是傳說中的瀚金帝國?” 威廉皺皺眉頭,“什么帝國?” 韓韻綺便不再問了。 再問下去,恐怕要顯得她是個患了臆想癥的精神病了。 兩個人坐得頗近,說話時不時要低頭相湊,莊景涵就坐在韓韻綺對面,韓韻綺一抬頭,便看見他用欲言又止的神情打量著她和威廉。 她在莊景涵眼中看到了些許醋意,反倒高興了起來,遠遠地沖他挑了下眉,裝傻地給了他一個“怎么了”的眼神。 莊景涵無奈地側(cè)過頭去,假裝沒有被她挑釁到。 這頓飯吃的用的無不極盡奢華,味道絕不亞于韓韻綺去過的任何一個發(fā)達國家米其林餐廳。 甜點是極為地道的舒芙蕾,但大家已經(jīng)吃得太撐,沒幾個人吃完。 按照西方的傳統(tǒng),一群人飯后分成男女兩撥,男士們?nèi)ノ鼰煷蜃狼颍總儎t被安排到隔壁房間喝茶聊天。 韓韻綺借著去洗手間的機會偷溜了出去。 她還惦記著崔野的囑托,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總歸還是得幫他問問。 總統(tǒng)的官邸面積很大,內(nèi)裝雖然全是西式,但外形卻按照當?shù)氐膫鹘y(tǒng),呈一個梯形,據(jù)說這是千百年來的傳統(tǒng),可以最大限度地抵御沙暴。 雖然迦魯城并不在沙漠中,但“保持傳統(tǒng)”,還是相當必要的。 韓韻綺先是在會客廳和餐廳所在的一樓二樓轉(zhuǎn)了一圈。來來往往忙碌的仆人雖然不少,但都在客人們的視線范圍內(nèi),她要打聽的事不好公然進行,于是只好繼續(xù)往上走,希望能抓到個把落單的仆人。 她甚至準備好了幾張美元大鈔,準備回頭做賄賂封口之用。 叁樓四樓應(yīng)當是總統(tǒng)和家人的臥室書房,各個房間都大門緊閉,裝著最先進的密碼鎖。 韓韻綺在四樓轉(zhuǎn)了一圈,一無所獲地剛打算下樓回去,突然發(fā)現(xiàn)走廊盡頭還有一截向上的樓梯。 樓梯是藏在一幅帷幔后面的,大約是這晚來的客人太多,仆人們忙不過來,厚重的帷幔沒有拉緊,露出了樓梯的一角。 韓韻綺摸過去,沿著樓梯又往上走了一層。 這一層跟樓下幾層截然不同,走廊上沒有厚實的波斯地毯,也沒有繁復(fù)精致的水晶吊燈,只有樸素到近乎簡陋的木地板, 和走廊盡頭一扇木門。 難道這一層是仆人們的房間? 韓韻綺狐疑著走到那扇木門前。 她不好直接闖進去,于是就輕聲敲了兩下門。 門里沒有回應(yīng),她大著膽子悄然推開了一條門縫,探頭往里看去。 房間里光線昏暗,她眨了兩下眼才看清周圍。 像是打開了時空穿梭的門,房間里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只見四面墻全部是頂天立地的書柜,古樸的木制書架上滿滿當當?shù)夭鍧M了各種形狀大小的書籍。 地上則鋪著極厚的地毯,房間正當中是一張環(huán)形的木頭桌子,桌子不高,只到人膝蓋的位置,但是極大,上面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最多的還是書,一摞摞的,接著是攤了滿桌的筆記本,地球儀,紙張,游戲棋盤,曼陀林,小提琴,畫筆,顏料盤,桌子上幾乎沒有空地,像打翻了一個小型的博物館,琳瑯滿目,東西多而不亂。 而在這環(huán)形木桌中間的洞里,坐著一個男人。 房間里沒有大燈,只有桌上散落著幾盞臺燈,那個人就坐在其中一盞臺燈下面,手里捏著一張極舊的羊皮紙,抬頭無波無瀾地看了會兒突然闖入的韓韻綺,開口用字正腔圓的中文問她:“中國人?” 韓韻綺猛然間像被施了定身法,凍在原地動彈不得。 不僅僅是因為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國度,一個陌生的人用她最熟悉的母語跟她打招呼,還因為……這是她有生以來見過最好看的人。 (非常感謝一直投豬的茵夢湖、Din Din和yen叁位小可愛,慘淡的本文就是靠你們支撐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