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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前。 符旺慢吞吞地軍械所走出來,果然見張老黑皺眉站在墻邊等他。 “你來做什么?”他語氣冷淡,“今日我當值,還有很多公事要做。” 張老黑定定地看著他,徑直道:“火銃丟了的事情,你知道么?” 符旺細長的眉頭微微一挑,嘲諷道:“你是來與我話家常的?全城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問我知不知道不是廢話?” 張老□□上前一步,聲音有些發緊:“今天他們把我叫去審問,先是問了信鳥的事情,后來又告訴我,偷火銃的就是那個每次來給我送藥、并取走巫醫信件的那個草原商隊!” 符旺面色不變:“所以呢?” “所以?!”張老黑猛地捏緊了拳頭,像是在抑制什么洶涌的狂怒,“巫醫是你給我聯系的吧?信鳥,也是你借給我的吧?還有每次我與巫醫的通信說的都是病情,為什么巫醫要讓我把他的回信一并交給那個草原商隊?” 他說到激動處,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符旺,你他媽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再利用我通敵!” 干枯的枝頭兩只老鴰驚叫起來,撲扇著翅膀飛走了。 然而符旺的表情卻沒有半分變化,甚至還笑了一下。 “張老黑,說話不能血口噴人啊。”他慢條斯理地道,“巫醫怎么會是我幫你聯系的?我不過就是有一天告訴你,集市上來了一個草原大夫,醫術還不錯的樣子,你可以去看看。但去與不去,不都是你自己決定的?我又能奈何的了你什么?后來你與這大夫如何聯系、說了什么,我更加沒有過問過。就這樣,都能把這事兒賴到我身上?” 張老黑啞聲:“你別裝了,我知道是——” “而且,信鳥也并不是我借給你的。”符旺懶懶地道,“當時是你自己嫌信鴿太慢,讓人送信又不放心,才想到用信鳥與巫醫聯絡。忘了?你去軍械所借信鳥的那天,我都沒有當值。” 張老黑臉色青白,表情難看得很。 符旺表情冷了下來:“你這個人做事一向沖動。但你現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該動腦子想想自己要的是什么了。你要的是阿丹珠和孩子平安?還是要那幾把冷冰冰的火銃?人死了不能復生,東西沒了不能再造么?” 張老黑僵直了身子。 “你現在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沒有做。”符旺淡淡地道,“保持著這種狀態吧。別忘了家里人還需要你。” 言罷他再不停留,轉身往回走了。 然而張老黑卻猛地低吼道:“符旺,你別他媽裝了!” 高大壯碩的男人就算最近消瘦了不少,但此時躁怒起來還是像一頭公牛,氣勢洶洶地沖上來一把拎起符旺的領子把他懟在墻上,緊盯著符旺震驚的眼神吼道:“裝什么超脫冷淡,我知道聯系巫醫的人是你!” “那天……阿丹珠生產的那天,你沒請來產婆,我發了脾氣——是我太沖動了。”張老黑啞聲道,“后來阿丹珠告訴我了,你偷偷來看過她……所以你并不是將產婆送到了參將府中,而是追過去求她的對嗎……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符旺細長的眼瞳微微瞪大了,驚怒不定地看著張老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他咬牙道。 張老黑氣得狠狠捶了下墻:“阿丹珠說你很懊悔,但你又實在拿張宏沒有辦法。你還告訴她讓她別放棄,你會幫她找到草原巫醫。而且我問過軍械所的人,就在阿丹珠生產完的那段日子里,你隔三差五地告假,說是出城有事。平白無故的,你出城做什么,難道不是為了去找巫醫么!是不是為了讓巫醫給阿丹珠治病,所以你才答應幫他們偷城內的火銃!” 張老黑氣得渾身都在發抖,似乎恨不得撕開符旺的皮rou看看他的心:“你能不能別再扯謊了!你根本就不是那種無情的人,又在裝什么冷血!你明明在乎阿丹珠、在乎孩子,也在乎每個兄弟!這些心意你都不說,讓大家誤會你,如果最后你因為火銃的事情被抓起來了,是要讓我負疚一輩子嗎?!” 符旺被他緊緊摁在墻上,根本動彈不得。男人的拳頭硬得很,抵在他的喉結處,似乎稍稍一用力就能將他的喉管搗碎。 他的心也狂跳起來,久違的瘋狂情緒上涌,他忽然一把推開了張老黑。怒極反笑,他咯咯樂了起來:“所以——所以這就是你得出的結論?” 他似乎越發覺得好笑,前仰后合的哈哈笑道:“你瘋了似的跑來找我,不是想要斥責我借著巫醫的事情通敵,而是想要感謝我?你要感謝我什么?謝我雖然救活了你的媳婦孩子,卻把你牽扯進叛國的案子中嗎?” 張老黑的臉扭曲了一下。 符旺笑得停不起下來,還鼓起了掌:“你啊,真不愧是卓鉞的兄弟。我佩服——佩服!” 他笑著笑著,笑聲漸低,慢慢停了下來。 “姓張的,別給你自己長臉了。”他啞著嗓子,冷笑道。 “你覺得咱倆是有幾斤幾兩的情分,我會為你做這些事情?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我自己!”他毫不客氣地斥道,“我要得到我在戰爭中失去的財富,我要衣錦還鄉,我要體體面面的回到南方去,而不是留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邊疆受窩囊氣!” 他捏緊了拳頭,努力克制住渾身的顫抖,緊盯著面色冷白的張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