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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里的幾個商客面面相覷,有人悄聲道:“脾氣好差啊。” “頭兒,他給你了什么紙,你打開看看嘛。” 領頭連忙擺手,低聲道:“是巫醫大人讓我們幫忙傳的東西,咱們怎么私自看人家的東西。這種忌諱還是不要觸碰。” 在土饃忠,幾乎所有人生了病都要找那位巫醫大人。他醫術實在高明,這次醫好了領頭的父親后連診金都沒有收,只是拜托領頭到榆林關的時候,幫忙從一家取個東西后再送到另一家。 這么方便的事情,領頭當然欣然答應。 然而隊中的其他幾人沒有受過巫醫的恩惠,紛紛笑道:“中原人也太奇怪了吧。明明都住在一個城里,有什么東西要送不自己去,非得讓咱們做中間人?” “你快看看,那張紙究竟有什么神秘。上面寫了什么?” 有個手快的一把搶過了領頭手中的紙,對著月亮一照,卻見紙的一面潦草寫了幾句醫囑,類似如何服藥、忌生冷辛辣之類的東西,其他再無他物。 “奇怪,好像是大夫寫的東西?” 領頭惱了,劈手奪過紙道:“你們幾人若是不想摻合可以,但巫醫大人對我有恩,你們別妨礙我報恩!” 其他幾人見他真怒了,忙紛紛不吭聲了。 領隊帶著車隊又走了兩條街,拜訪了兩戶訂貨的人家,最后來到了參將府前。他敲了敲府門,門立刻開了,張宏臉色有些慘白地看著他。 領頭面色如常,笑道:“客官,您定的兩張毛皮到了,煩勞收一下。” 張宏喉頭滾動了下,伸手低聲道:“多謝。” 一張紙隨著毛皮放到了他的手中。 大門關起,張宏隨手將那兩張毛皮扔給了下人,自己捏著紙打大步進屋鎖上門,顫抖著將那薄薄的信紙湊到了火上。 火苗舔到了紙上,幾個似用火烙上去的字出現在了墨跡的上層。 “新歲之日。入城取貨。” 火烙字一顯之后,整張紙便被火苗徹底吞噬,化為了灰燼。 而張宏已然汗濕重衣,跌坐在椅子上,臉色慘白地閉起了眼睛。 …… “的確是妙計。”酈長行笑道。 “張老黑不知道紙會送給誰,張宏不知道城中是誰在與他聯絡。商隊雖然是兩方的聯絡人,可他不知道這張紙有什么用,也不知道上面寫著什么,而且這只商隊來去自由送完貨也就離開了。幾乎不會有人會對這一支商隊產生懷疑。” “你雖然是布局的人,可你的存在卻又完全從整個局勢中剝離了。” “符旺哥,真是好手段。” 符旺平靜地道:“算不上什么好手段。這些不都被你看破了么。” 酈長行托腮看著他:“我只是有一件事覺得很奇怪。在這個的過程中,讓草原人與張宏直接聯系不就好了?為何還要繞一下張老黑?環節變多了,豈不是風險也就增大了?” 符旺喝著茶,沉默了良久,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能想到的,就是你為了報復張老黑,所以故意將他也牽扯進這件事情。張宏事發之后,他也逃不了干系。” 第二杯的茶符旺已經喝完了,他平靜地放下茶杯道:“差不多,就是像你所說的那樣吧。” 言罷起身,符旺看向酈長行:“事情都說得差不多了,你打算如何處置我?” 酈長行上下打量他:“你倒是很心平氣和的樣子。” 符旺嗤笑了一聲:“不然呢,我難道還能在這里撒潑打滾嗎?我以為卓鉞既然隨你回了草原,就不會再回來了,榆林關內也自然不會有人妨礙我的計劃,但誰知道……” 他聳了聳肩:“從你們回來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會有今天了。或許真的是老天不遂我愿吧。” “所以,你就算知道事發后自己一定會暴露,卻依然一意孤行引草原人進城。” 酈長行緩緩起身,走到了符旺跟前。符旺的個頭只能算是中等,在繼承了草原人身高的酈長行面前瞬間矮了一大頭。符旺立刻瞇起了眼睛,有些戒備地向后微微傾身。 酈長行勾起嘴角,雖然像是在笑,可眼中卻毫無笑意:“符旺哥,你還真是個徹底的賭徒呢。” “酈長行,你究竟在生什么氣?”符旺冷冷地道,“從始至終,我可從沒有對不起過你和卓鉞,連關曦明和小嘎我都沒有算計,唯一的一個張老黑是他自己不義。你今天把我叫過來,陰陽怪氣得逼我的話,究竟是為什么能不能也說說明白!” 符旺說他從沒有對不起過卓鉞、關曦明和小嘎。 可是前世,卓鉞和關曦明戰死沙場。當搬救兵的小嘎回到了流沙窩時,只能找到兩具已經涼透了的尸體。 酈長行看著符旺略帶怒氣的面容,涼笑一聲:“符旺哥,成王敗寇的道理聽說過吧?你既然一意孤行走到了今天,陪我喝兩杯茶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來吧坐下,第三泡的茶是精華,你還沒喝呢。” 他自顧自地走回泥爐便,將第三壺水注入了茶壺中。 “而且我覺得你并沒有告訴我全部情況。”酈長行淡淡地道,“你一個管后方軍械的,沒怎么上過戰場,你是如何與草原人勾結上的?還有張老黑,你究竟為什么要讓草原人和他聯絡?” 符旺僵硬地站著。他的目光閃爍不定,似有無數情緒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