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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鉞被他這一通炮仗轟得暈頭轉向,告饒道:“行行行,你說得都對。所以能幫我打個掩護不能,我不想讓酈長行知道。” 張老黑還在那邊嘟噥:“都和人家姑娘搞在一起了,還怕自己兄弟知道。你以前不是這種忘恩負義的人啊,哪兒學的臭毛病,就不該慣你丫的……” 卓鉞聽不下去了,落荒而逃。 酉時左右是開營的時刻,平日若有采買任務的士兵可在這個時候出營進城采購。但滄衡城是軍事堡壘,平日住在這里的百姓便很少,物資匱乏,士兵們很難從百姓手中買到什么東西。故而這個時候出營的,大多是有巡查任務的將領士兵。 卓鉞和張老黑今夜是沒有巡夜任務在身的。但丹吉和滄衡兩戰(zhàn)過后,卓鉞的名號傳得極廣,就沒有不認識他的。無論走到哪兒都能引來一片熱情的招呼,守兵們還上趕著給偷偷溜出城去的二人大開方便之門。 “我糙真爽。”張老黑偷偷戳著卓鉞的腰,興奮道,“你看見剛才給你讓路的那小兵沒?激動得整個人都要厥過去了。我覺著咱倆就算是過了子時再回來他也不會說啥——” “別想。”卓鉞指著他,“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行了,你看你的阿丹珠,我還有事兒要忙。” 張老黑一把揪住了他:“等下的!既然來都來了,跟我一塊兒去看看她吧。” “你媳婦兒,我有啥可看的。” “走吧。”張老黑死勁拽著他,“是她要見你的。” 城中百姓大多對草原人深惡痛絕,能找到一戶愿意接受阿丹珠的人家很不容易。張老黑也是廢了老大勁,才將阿丹珠安置在了一戶老婦人家中。這家中老母和少媳的男人皆死于戰(zhàn)亂,若不是家中實在缺人手幫襯,恐怕也不會接收阿丹珠。 卓鉞和張老黑到時,阿丹珠正蹲在門口搓衣服。她背上還了個嗷嗷哭嚎的嬰兒,忙著洗衣之時還得晃動著身子哄背上的孩子。有個五六歲的小男童圍著她又是鬧又是叫,從地上抓起把泥巴往她頭上扔,故作大義凜然狀地喊道:“砍蠻子頭,喝蠻子血!蠻子的女人都去死!打蠻子嘍——” 阿丹珠被泥巴糊得眼鼻臟污,還要忙著護起背上的小兒,狼狽得不行。 “我糙。”卓鉞看得有點兒上火,剛想上前卻被張老黑拽住了。 高大的漢子沉默著,黝黑的臉像是風雨洗刷過上萬遍的巖石,隱隱露出風霜的痕跡。他面露憊態(tài),雙肩聳下,嘆息著向卓鉞搖了搖頭。 “那是這家的小兒子。”他低聲道。 卓鉞愣住了。 張老黑上前,拽起阿丹珠輕輕幫她擦去臉上的污泥。阿丹珠一看到他便面露喜色,卻又不好意思,抬手理了理自己蓬亂的頭發(fā)。 旁邊剛才還高喊著“打蠻子”的小男童偷眼看著張老黑,似有點懼怕,遲疑著沒有上前。被張老黑瞥了一眼,登時嚇了個趔趄,轉身沒跑兩步又迎面撞上了一座“高塔”。 卓鉞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半晌呲牙一笑,接過了他手中的污泥:“這么喜歡打蠻子啊?” 小男童不明所以,虎頭虎腦地也跟著傻笑。 “啪”,卓鉞抬手把一整塊污泥摁在了他臉上。 “打個狗屁。”他惡劣地冷笑一聲,“玩兒蛋去吧。” 將哭嚎聲拋在背后,卓鉞大搖大擺地走向了屋子。 他來至窗前,恰巧聽到張老黑正在跟這戶的婦人說話。一向嬉笑怒罵的糙漢子,此時說話竟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此時陪笑道:“我來看看我媳婦兒……她這幾天還算好吧?” 那婦人應了聲:“干活還算勤快。” “那便好,那便好。”張老黑陪笑,“她手腳利索的很。我再叮囑她兩句,讓她好好cao持家里。” 卓鉞在窗下聽得皺眉,轉身又走出了院子。 等了一盞茶時間,張老黑拉著阿丹珠出來了。阿丹珠一見卓鉞,似還有些緊張,手忙腳亂地從裙兜里掏出來了個東西遞了過來。 卓鉞低頭一瞅,竟是個大紅色的劍穗子:“她給我這玩意兒干什么。” “哎喲你趕緊收著。”張老黑一把抓起劍穗塞給了卓鉞,“她特意給你做的。” 阿丹珠還是不通官話,但她似乎也一直在偷偷學,此時比劃著往外崩字:“斧——斧!”又匆匆做了個綁的手勢。 張老黑湊在卓鉞耳邊低聲道:“她不知是從哪兒看了人綁劍穗子,可能以為所有兵器都有吧?你別管那么多,收下得了。” 卓鉞顛了顛劍穗子,心里有點復雜:“好端端的,給我弄這個干嘛。” “你不是上次攢倒我去摔跤賭錢么,我手里有了點兒銀子后,給她買了卷絲線。”張老黑嘿嘿笑道,“開心得跟什么似的。給自己弄了個頭繩,給我做了個平安符,還給你編了個劍穗。我跟她說,要不是你,她還得不著這捆絲線呢,恐怕是想感謝你吧。你先收下,回頭背著她再丟了也行。” 卓鉞捏著劍穗沉默半晌,沖阿丹珠點點頭:“多謝。” 阿丹珠有點兒不好意思,又還是不敢看卓鉞,低下了頭。 張老黑還要和阿丹珠呆一會兒,卓鉞決定自己先去鐵匠那里,臨走前遲疑了下問道:“這戶人家待她也不算好……你沒想過給她換一家?” “去哪兒找啊?沒打沒罵的,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