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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哥!” 卓鉞一回頭,卻見小嘎飛跑著穿過遍地的殘尸斷旗向他沖來,眉頭緊鎖面上皆是焦慮:“我剛才看到有只箭向你——” “沒事兒沒事兒。”卓鉞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命大,一回身兒正好把那只箭給擊飛了。” 小嘎深深顰起了眉頭:“說什么命大,那若是下次呢,再有這種事情怎么辦。” 卓鉞有些無言。自從他把小嘎從戰俘里救出來之后,這孩子便像小雞仔認母雞似得把他給盯上了,有個風吹草動也總愛大驚小怪,他們都是上戰場的漢子,平日里難道還能塊皮都不擦破么? 他心里想著,話頭一轉道:“你的人頭呢?” 戰后,將士們要割下自己殺死的敵人首級,憑人頭論功行賞。 小嘎抿唇:“……我忘了。” 卓鉞抬腳踹了他一腳,慍怒道:“割去!” 小嘎有些不情愿,但終還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黎明的戰場之上,將士們披著一片清風淺霞清點著剩余人數、地上的死尸和收繳的軍械。這一戰死傷近百人,九成九出自寅時攻城的那一邦人里,損失不可謂不慘重。 待霞光破云而出,第一縷東升的金光照在廣闊的平原上之時,遠方的道路盡頭漸漸露出了一隊迎風招展的旌旗,依稀傳來的還有行軍之時的炮響鑼鼓之聲。 卓鉞那順風耳似的耳朵尖兒動了動,從地上起來長長伸了個懶腰,笑道:“得,來啦。孩兒們,咱們這里終于可以收功了……李哨官呢,別躲著,一起拜見中軍主將啊。” 卻見行伍之中,李漢錄被人一推踉蹌幾步上前了來。他通身都狼狽極了,原本锃亮的鎧甲滾滿了血污泥濘,衣服褲腳被劃得一條一條的,臉上不知道被誰揍了一拳還是摔了一跤,又青又腫簡直落魄到了極點。 而他也再不復戰前那油滑精明的模樣,抬頭時污臟的臉上滿是憤然窘迫,卻聽他嘶聲怒道:“卓鉞!你我平級,你有什么資格私自懲戒我!” “懲戒你?”卓鉞抱臂,邁著長腿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嗤聲一笑,“李哨官,你現在一沒上枷,而沒帶銬,好端端地站在這里,鼻子嘴都沒毛病得喘著氣兒,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李漢錄面上的憤怒起伏了一下。 “不過……” 卓鉞俯身,一雙眼睛盯住了他,那雙神采飛揚的黑眸中閃過一絲滲人的寒意。李漢錄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渾身微微抖了起來。 “你不帶腦子帶上戰場的那些人里,不知有多少人和軍中士兵同氣連枝。想想那些死去的人,再想想他們剩下的那些同袍兄弟。”卓鉞沖他一笑,露出了一排森然的白牙,“……你的氣兒,喘不了多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莫名消失的小酈(微笑拔刀):為什么把我男人和別人寫得這么有cp感? 瑟瑟發抖…… 姓李的小人得蹦跶幾章,卓哥馬上要被坑慘啦! 第22章 爭曲直 “這是怎么回事兒!” 前來接應的是三營的把總,帶了四百余人的隊伍趕至土夯小城之前,卻乍見黎明的平原之上殘尸遍地、斷戟橫斜,竟是一片戰后的場面。 卓鉞上前行禮,將事情曲折原委說了一遍,那把總頓時猶豫了——這并非小事。一仗折損近半數對于這種小小戰役來說,已經算是很高的數字了,無論如何也要上報本營參將知曉才行。 “收整軍隊,前往丹吉。”那把總最終決定道,“與大軍匯合后,再做定奪。” 卓鉞叉手應是。旁邊的李漢錄卻驀地踉蹌上前,嘶聲撲倒在地上吼道:“把總!冤枉啊!事中曲折原委尚未說道清楚,卓鉞他卻私自將我扣押,還折辱于我!常言道,士可殺不可辱!我請求與大軍同行,不然尚未到丹吉之前標下的性命便可能不保!” 那把總一愣,周遭的將士們臉色卻全都冷了下來。 這李漢錄真是個十成十的小人,不僅來了個惡人先告狀,還話里話外暗示卓鉞坑害誣陷他。他這是狗急了跳墻,打算無論如何也要拉著卓鉞一起下水。 卓鉞冷笑道:“李哨官,你身上的傷難道不全是來自方才與蠻子的 ‘英勇’戰斗么。我自恃沒這么大本事,能一面忙著收拾戰局,還一面小意坑害你。” 李漢錄一昂脖子,掃過來的目光滿是陰毒狠厲:“卓鉞,你這反復小人!站前你明明告訴我,城內守備空虛可趁寅時防備最空虛的時候攻城。我信了你,誰知到了出兵的時刻你卻帶著自己人按兵不動,讓我帶著一哨人上戰場給你鋪路、去送死。今天我若是不把冤屈說清楚,就對不起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兄弟們!” 這簡直是徹頭徹尾的顛倒黑白! 卓鉞額前青筋驀地一跳,上前一把揪起李漢錄的衣襟將他拖起,恨聲道:“你這貪功小人也敢提戰場上死去的兄弟——” “把總!把總救我!”李漢錄拼命掙扎,足像個待宰的肥鵝使勁撲騰翅膀,“放開我!” 把總大喝:“叉開他們!” 幾個士兵撲上去,夾著卓鉞和李漢錄將他們分開了。 卓鉞一把甩開摁著他的士兵,冰寒地瞪著癱在地上的李漢錄,長出了口氣努力想將胸口那股悶氣按下去。 他剛才一動手就后悔了,若他能一直保持冷靜,或許還能置身事外,但就在方才他沖動上去揪住李漢錄的那刻起,他便和這陰狠小人徹底糾纏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