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稱兄道弟
張大象無所謂,他對廢太子無甚好感。 畢竟若非李承乾謀逆之事牽累,他的三弟也不至于會被貶到普州擔任刺史,原本好好的前程就這么被毀了,簡直是可惡至極。 而張大安在確定了這樁事實之后,心中卻是有些失落,原還以為安平候的真身就是廢太子,以為舊主仍然在世,沒想到這廝竟然真的就只是一個冒牌貨。 看來廢太子八成是真的薨了。 可憐,可嘆! 張大安的情緒一下跌至低谷,沒有心情再多說話,自顧自地喝起了悶酒。 與張大安不同,確認李豐并非李承乾之后,張大象的興致反而變得更高了一些,越看李豐感覺越順眼,竟然真的起了要與之結交的心思。 “某與李縣候一見如故,不如你我日后以兄弟相稱,如何?”張大象沖著李豐滿搖搖舉杯,眼中的欣賞溢于言表。 李豐滿舉杯相迎,“固所愿也,不敢請耳。張大人,哦不對,應該是銳安兄,小弟這里有禮了!” 銳安是張大象的字,是親朋兄弟之間的昵稱,李豐滿這樣稱呼,也間接說明他認下了這位兄長。 張大象哈哈大笑,舉杯與李豐滿相對,道“承德賢弟,為兄這里有禮了,來來來,此杯共飲!” 一杯酒水下肚,彼此間的關系就在無形中被拉近了一大步。 拋開李豐滿隱藏著的廢太子的身份不談,張大象年不過四旬,既是世襲鄒國公之爵,又官至戶部侍郎,可謂是前程遠大,這般與李豐滿稱兄道弟,算得上是屈尊降貴,給足了李豐滿這個安平候面子。 “既是兄弟,有些話為兄也就不再藏著掖著,”張大象正色道“賢弟的承德茶,解了為兄之困。后來的土豆、玉米種子又為為兄所在的戶部帶來了不少的功績政績,讓為兄在皇上跟前大露了一番臉面,為兄心中感激,所以才有了今日之約。” “賢弟能來,我心中歡喜。不過讓賢弟因為為兄而惡了趙國公與鄂國公兩位大人,為兄心中甚為不安。” “賢弟放心,做哥哥的絕對不會讓你難做。明日朝會,為兄會親自去向趙國公還有鄂國公解釋,絕對不會讓他們因此而惡了賢弟。” 李豐滿心中暗贊。 老富貴兒果然沒讓他失望,這三張請帖的消息這么快就傳到了張大象的耳朵里,目前來看,效果很贊。 “銳安兄不必如此。”李豐滿道“小弟的性子素來耿直,最重禮儀規矩,三張名貼,兄長的最先送至,依禮自然是要先赴兄長之約。” “趙國公與鄂國公都是國之賢臣,胸懷寬廣,想來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怪罪小弟。” 張大象很滿意李豐滿這種耿直忠厚的態度,看了一眼左右,突然壓低了聲音向李豐滿言道“賢弟所言在理,只是長孫無忌與尉遲敬德卻不是賢弟所想那般心胸寬廣之輩。” 李豐滿一愣,張大象的膽子不小啊,竟然敢在背后非議長孫無忌與尉遲敬德心胸狹窄,有魄力。 “賢弟不必如此看我,為兄這些都是經驗之談,非親近之人絕不吐露一字。”張大象繼續言道“尉遲敬德也就罷了,一介武夫,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心情不爽了最多打你一頓,罵你兩句,當時也就過去了,絕對不會留著秋后算帳。” 李豐滿瞪大眼睛看著張大象,見他一副深有體會的表情,不難猜出,平日里他應該是沒少挨過尉遲敬德的揍。 “但是長孫無忌不同。”張大象鄭重向李豐滿提醒道“這廝不止心眼小,愛記仇,更重要的是他位高權重,心機深沉,妥妥的老陰批一個,陰死人不償命!” “想當年若不是他在背后施了暗手,我現在也不至于只是一個小小的戶部……” 話剛起個頭,張大象似乎意識到有些不妥,直接就把這段關于他被長孫無忌給陰到的黑歷史給掐斷。不過看他臉上心有余悸的樣子,李豐滿并不難想像,張大象定是被整得不輕。 不過看到張大象這種又氣又恨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李豐滿不由對長孫無忌的手段升起了一絲嘆服。 人生贏家啊有木有? 這種讓自己的對頭又氣又恨想要他死卻又怎么也干不掉他的感覺,一度都是李豐滿想要達到的人生境界,沒想到卻讓長孫無忌給提前完成了。 不過這也從側面說明,長孫無忌這個人真的很了不起,如果可能的話,還是盡量不要去招惹。 “大哥,慎言!” 正在喝悶酒的張大安忍不住出聲提醒了張大象一句,才喝了一杯酒水,怎么就什么大實話都往外瞎蹦,這話若是傳到了坊間,流到了長孫無忌的耳朵里面,你就不怕他在背后再陰你一次嗎? “無妨,許他做,還許我說了?!” 張大象脖子一擰,狠瞪了張大安一眼,而后看著李豐滿道“總之,賢弟且放安心,這件事情交給為兄去處理,有什么招讓他沖為兄來,我張某人可不怕他!” 李豐滿感激拱手“兄長有心了,小弟銘記于內!”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張大象一擺手,再次舉杯道“來,賢弟,咱們再滿飲此杯!” 說著,張大象一仰脖,又一杯溫酒下肚。 酒水上頭,臉都紅了,這廝的酒量確實有點兒渣啊。 李豐滿鄙視地看了張大象一眼,這種黃酒的度數最高不過二十幾度,酸辣微甜,喝起來就跟那種果酒飲料差不多,連他這種以前不常喝酒的人都能喝個一斤半斤,不想這張大象只喝了兩杯就有了醉相。 沾酒就倒的易醉體質,還是在這給我演戲呢? “賢弟,你給為兄透個實底兒,那帶來的那些種子,真能高產?”張大象又把話題引到了種子上面,兩只眼睛直視著李豐滿,目光炯炯。 李豐滿早有預料,如果不是土豆、玉米這兩樣東西,張大象一個當朝的四品大員,怎么會有閑功夫搭理他這個閑散的縣候? “如果嚴格按照我之前呈給皇上的那道奏疏上所寫的步驟去耕作,氣候適宜,打理得當,最終的產量只會更高。”李豐滿自信滿滿,之前他遞給李世民的那份奏疏寫的產量其實都有些虛低,防的就是一個萬一。 正常情況下,只要不是有人成心搗亂,試種出來的土豆與玉米的產量,都將會是一個驚喜。 “皇上的跟前可容不得半點兒虛假,小弟還年輕,斷不會為了一點兒虛榮而害了自身的性命。” 張大象輕輕點頭,李豐所言不差,這件事情連皇上都極為上心,除非是李豐自己不想活了,否則斷然不敢胡言亂語。 他也是關心則亂,根本就不該問李豐這個問題。 “如此,為兄也就放心了。”張大象笑道“昨天大司農卿王正瑞差人從江南那邊帶來消息,他們一種快馬加鞭,已經到了那邊的魚米之鄉,不日就會選地試種,不出三月必有結果。” 說著,張大象多有羨慕地看著李豐滿,嘆道“一但產量得到證實,僅憑此項功勞,賢弟日后的前程將不可限量矣。” 雖然在宮中面圣時,李豐滿將大半的功勞都分潤給了東宮太子與五姓七宗,但是做為發現并將這些神種帶回大唐的先行者,李豐滿的功不可沒,任誰也不能忽視。 如此活人無數堪比神農的功績,絕對可以讓李豐以后的日子過得順風順水,說是平步青云也不為過。 所以選擇這個時候與他結交示好,絕對是一個極為明智的選擇。 想到此處,張大象不由為自己的明智狠點了一個贊,比起長孫無忌與尉遲敬德這些開國元勛,他張大象一點兒也不差嘛。 李豐滿微笑不語,獻種的功勞確實不小,但是想要真的平步青云卻是不可能的。 李世民不會讓他蹦得太高,李治也不會放任他一點點地成長直到足以威脅他太子的地位,所以,李豐滿的要求不高,只希望這些名聲能夠保住他的性命即可,至于前程什么的,他可不敢奢望。 “兄長容稟,”李豐滿挺直身形沖張大象拱了拱手,道“小弟志不在仕途,此番能得一個安平候就已心滿意足。其實今日過來,小弟尚有一事相求,只是一直不知該怎么開口……” 張大象連忙張口言道“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好講的,賢弟只管說出來,能幫的為兄絕不推辭!” 李豐滿道“兄長當也有所聽聞,在涪川時小弟為了教導幾位皇孫女,曾特意開辦了一所承德幼兒園。” 張大象點頭,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李豐所編撰的《三字經》、《弟子規》等啟蒙之作,早已在長安城風靡不已。據說就連國子監祭酒褚遂良都對這兩篇文章稱贊不已。 “前兩日皇上派人遞來旨意,有意讓小弟在長安也開辦一家一模一樣的承德幼兒園,可以讓一干適齡的皇子皇孫一同啟蒙教授……” 咝! 張大象不由長吸了口氣,皇上竟然有意讓李豐來教導宮里的那些皇子皇孫,這可是天大的造化啊! 不止是張大象,一直喝悶酒的張大安也被這條消息給震得杯中之物都灑了半邊桌面。 皇家子孫的啟蒙教育,素來都有特定的先生教授,能被選中者,要么德行高潔,要么文名遠博,俱都是一些德高望眾的飽學之士。 這樣的位置,就連國子監內的許多名儒都不見得能有機會占據,李豐何德何能,只憑著寫了幾篇蒙學文章就能得皇上如此器重? 這是要飛啊! 張大象與張大安的眼珠子都紅了,一臉地羨慕嫉妒恨。 教幾個皇子皇孫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得皇上如此的器重與信任,以后想不發達恐怕都難。 張大象不是笨人,李豐滿的話雖末說完,他就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賢弟可是在為學園的選址憂心?” “兄長睿智!” 李豐滿給張大象戴了一個高帽,長安城中寸土寸金,他在城西買了一家不起眼的商鋪都花了三十萬貫,若是在皇宮的邊兒上置辦一處莊園做學堂,府里剩下的那些錢都不一定能夠用。 “宮中不行嗎?”張大象問道“教授一眾皇子皇孫,還是宮里最為妥貼,只要皇上一句話,在宮里騰出一個學堂來當是輕而易舉之事。” 李豐滿道“宮中的適齡皇嗣畢竟只是少數,皇上也要顧念已經搬出宮外的那些皇家貴嗣。所以,最好還是在宮外尋一處幽靜之所。” 宮里的年幼的皇子已然不多,需要啟蒙的甚至一個也沒有。而皇孫皇孫女的話大多都在各家皇子自己的府上,輕易不會入宮,所以將承德幼兒園辦在宮中并不妥帖。 “這個好辦!”張大象稍一思忖,大手一揮,直接包攬了下來,道“正好我戶部在東城上還有一處閑置的院落,就貼著雍州府衙,安全可以保證。嗯,明天我就讓人帶賢弟過去看看,若是賢弟覺得合適,我可做主,以一文錢的租金租給賢弟使用,想用多久就用多久!” 李豐滿聞言大喜,連忙拱手道謝。 朝中有人好辦事,他覺得很是棘手的問題,在張大象這里也就是抬抬手張張嘴的事情。 雍州府衙旁邊的院子,就好比是貼著公安局辦學,想想都覺得很有安全感。 而且一文錢就能在長安城的中心租一個院子,也跟白送的也就沒什么區別了。 李豐滿心中美滋滋,這趟鄒國公府沒有白來,張大象這個大哥也算是沒有白認啊。 “賢弟不必如此客氣,來來來,咱們接著吃酒!” 張大象酒量雖然不行,但喝起酒來卻是相當的豪邁,一口羊rou一杯酒,豪放得一批。 李豐滿也跟著喝了一杯,不過盤中的羊rou他實在是難以下咽,只是挑著夾了一塊蓮藕放在口中細嚼。 “銳安兄,忠輔兄!”放下筷子,李豐滿抬頭看向張大象與張大安,道“三日后,小弟的知味軒正式開門迎客,這里有兩張會員金卡贈于二位兄長,到時二位兄長如果有暇,不妨前去嘗嘗小弟的手藝。” 說著,李豐滿袖口中掏出了兩張純金打造的卡片交由身側的王朝,由王朝去將兩張卡面分別交予張氏兄弟。 “是嗎?”張大象沒有拒絕,笑道“早就聽聞賢弟擅烹,在涪川經營酒肆時就曾讓當地的百姓一度為之流連,為兄聞之,甚是向往,三日后必不會錯過!” 張大安則撇了撇嘴沒有多言。 做菜做得再好吃,也不過是一個廚子而已,此乃小道,為人所不齒。 這個安平候放著好好的前程不去奔求,卻非要開酒肆做皰廚,實在是本末倒置,白白浪費了大好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