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雖然只剩最后的面部整理工作,可這個工作也是最細(xì)致最龐大的,同樣需要時間,他做的很細(xì)致,也不介意任何人過來看。 已經(jīng)入殮納棺的柔娘子他也看過了,凌永財大氣粗,已經(jīng)用上了冰,且他當(dāng)時在處理遺體的時候,就用了一定的防腐手段,遺體保持完好,不用擔(dān)心,遂他整個過程都很平靜,不驕不躁,不疾不徐。 傍晚時,姜年來了。 沒有打擾崔芄,就默默蹲在一邊,看崔芄做事,看著他手下女子的臉,一點點豐盈起來,輪廓線條柔和,眉弓鼻尖又撐出氣勢,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 “……jiejie長的,同娘親很像。”他聲音微啞,慢慢的,“家中長輩以前總說,jiejie長的像娘,我從沒這么覺得,今日方知,是我錯了。” 崔芄手中動作輕柔:“額頭臉型像你娘親,眉弓和鼻高,卻是同你很像。” 親姐弟,一母同胞,哪有不像的。 姜年眼角有點紅:“我總是陪著柔jiejie,我jiejie……會不會難過啊。” 崔芄手停下,看向他。 姜年眼角有點紅:“我小時候?qū)iejie沒什么印象,回家的是柔jiejie,陪我長大,教我東西,同我拌嘴,會教訓(xùn)我,也會心疼我的,都是柔jiejie,我不知道她不是我jiejie,我以為我只有這一個jiejie,jiejie帶我長大,我怎么尊敬心疼都是應(yīng)該,可誰知我的親jiejie并沒有回來……” “我聽娘親說過親jiejie的事,也知道親jiejie和柔jiejie的來往,柔jiejie是帶著親jiejie的遺愿,過來照顧我和娘親的,柔jiejie是真心,親jiejie也是真心記掛著我和娘的,她也很疼我,很關(guān)心我,牽掛我是不是過的好,能不能快樂長大,會不會好好成家立業(yè)……若是有機會,她一定會和柔jiejie一樣,對我這么好,可我卻沒那么心疼她……” 他很愧疚。 一直陪伴他,疼愛他的jiejie去世了,他想陪在jiejie身邊,可這邊這個,才是他的親jiejie,他不該厚此薄彼…… 崔芄:“我想,你jiejie并不介意。” 灼娘子在十年前作出決定時,就知道自己的結(jié)局,為了平息柔娘子的麻煩,她的尸骨不會回到長安,她會在陌生的地方很久很久,直到柔娘子平安順?biāo)熳咄暌簧鋵嵅]有想這么快回來,對于預(yù)料中的結(jié)果,她并不在意。 “你們和柔娘子情感至此,是灼娘子的心愿。” 她本就希望柔娘子能有一個家,有家人陪伴,有溫暖的情感牽絆。 姜年:“她們都是很好很好的姑娘,為什么就……” “對不起,”話說了半截,姜年停下,袖子擦過眼睛,“柔jiejie說過,已經(jīng)過去的事改不了,與其難過當(dāng)下,不若抬眼看未來……灼jiejie你放心,我會好好孝順娘親,好好成家立業(yè),生幾個兒女,熱熱鬧鬧的過一輩子,你……你也好好的,下十八層地獄的都是壞人,你和柔jiejie一定都會順順利利,能結(jié)伴一起走,一起聊天一起玩,缺什么一定要給我托夢,我給你燒……” 少年人情感真摯,倔強的忍著不哭,卻又忍不住,想多留一會兒,又恐打擾了崔芄做事,沒待多久就跑了。 他離開后,一道更為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與青澀少年不同,肩膀更寬,氣勢更強。 是凌永。 那日棺前失儀后,他恢復(fù)了以往的樣子,雖著素麻,戒餐水,仍不掩相貌俊秀,氣質(zhì)優(yōu)雅,行商之人中,少有他這樣的氣派,比起商人,他更像一個君子。 但他本人的情感牽掛是柔娘,對灼娘子,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情。 “我只是想,我該來謝謝她,”凌永看著一點點豐盈鮮活起來的姑娘,“謝謝她照顧我的柔娘,讓柔娘有了一個家,有了可以依靠依戀的家人……這原本,該是我來做的。” 崔芄:“兩位娘子的墓地,可安排好了?” 凌永:“安排好了,依山靠水,緊挨著的兩塊風(fēng)水寶地,她們倆感情好,擠一塊睡,應(yīng)該會很開心。” 崔芄:“什么時候下葬?” 凌永看著板子上的灼娘子:“你今晨說晚上能好……遂,后日。” 崔芄:“入土為安啊。” 凌永視線移開,看向姜宅主廳的位置:“怕再久了,我舍不得。” 默了片刻,他又問崔芄:“案子,快能結(jié)了么?” 崔芄:“快了吧,大約后日?” 凌永怔了一下:“后日?” “嗯,大概,”崔芄看著他,“你要來么?” 凌永輕輕搖了搖頭:“雖很想見證大快人心的時刻,但我的柔娘更重要……真的不能再多等一日?” 崔芄:“我也只是自己估量,并非得到官府提前通知,或許,能有幸都參與見證遲到的正義也不一定。” “正義……呵,庶民,有何正義可言?只盼天沒那么黑罷了。” 凌永并未多留,轉(zhuǎn)身離開。 屠長蠻不知什么時候貓在墻頭,這時翻身下來:“你不是說試探凌永么,怎么沒質(zhì)問他,到底是報仇殺人重要,還是見柔娘子的最后一面重要?” 崔芄活已經(jīng)干完,起身收拾工具:“他不是已經(jīng)給了答案?” “什么答案?”屠長蠻想了想,“他沒說啊。” 崔芄:“他說庶民身份,難得公平,沒有正義。” “所以他大概認(rèn)為,無法為表妹尋回公道,只能親自下手?”屠長蠻想著,“可他也沒真正殺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