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待他成妝,讓開,眾人呼吸一滯。 黛蛾眉,瓊脂鼻,桃花面,微笑唇,妝感并不重,并沒有大紅大綠,唇色和頰色都是帶著橙的粉色,很淡,只是看起來豐盈飽滿了,充滿鮮活氣。 這就是平日的灼娘子,在最陽光明媚的清晨,精神抖擻的起床,簡簡單單整個妝,和家人打了招呼出門。她應該意氣風發的去和掌柜們談生意,約三五好友踏青騎馬偷偷品個酒瘋一瘋,或眼眸如水羞澀的會情郎,而不是安靜的躺在這里,人生里只剩最后一面給家人。 或許這就是最后一次,最后一妝的意義。 時光無情,太能拿走東西,過往的情,過往的仇,過往的轟轟烈烈,過往留予親人的記憶。儀式的意義也在這里,你總會記得,總會想起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時光里,你曾送別這樣妝面,這樣明媚鮮妍的灼娘子。 她會在你心里留更久一些,陪伴著你心中的那份追憶,安撫你遺憾難挨的歲月。 有風拂過,吹起了窗淺紗漣漪,送來一只蜻蜓。 蜻蜓懸飛,落在灼娘子發邊,翅膀晶瑩,眼睛靈動,唯左頰側缺了一小塊……就像灼娘子同樣缺失的左半邊臉。 “jiejie……是jiejie回來了……” 姜年終是沒忍住哽咽,眼睛通紅。 康氏早已悲哭出聲。 第5章 要我不就夠了 這不是一般人能化出的妝面。 得對逝者多熟悉,才能把氣質呈現拿捏的這么精準;得多會捕捉體會,才能這般放大逝者獨特的美,讓所有人震撼并遺憾;得對細節多講究,才能是這樣沒一點瑕疵的呈現…… 得有多耐心,多認真,才能不在乎時間和體力的消耗,就為逝者的最后一面是好看的。 非濃妝艷抹,華麗復雜,而是人們熟悉的,和諧美好的,平時的她,人們記憶里深刻的她。 回過神來,人們震撼的看向崔芄,心中是同樣的話—— 這位小郎君,不是一般人。 眾人收起傲慢和排斥,行動言語間,不由自主對崔芄更尊敬了幾分。 用心之人,值得被尊敬。 現場氣氛的改變非常明顯,崔芄之前被輕視,沒有生氣惱怒,現在被人敬著捧著,也并沒有頤指氣使,大報‘報先前之仇’,而是繼續自己的工作。 沐身完成,妝面理好,接下來是換衣服。 這次的衣服,不再是逝者尋常喜歡穿的衣裙,而是壽衣,衣服上沒有任何袢扣,皆以系帶代替,綁出歸整的結,示意穿上后不再脫下。 壽衣有大概的制式,不能隨意,但材料質地印色暗繡,卻可合逝者的年齡習慣,每家有不同調整,比如灼娘子生前很喜歡蜻蜓,壽衣的暗繡里,就有蜻蜓圖紋。 先前落在她發間的蜻蜓已經飛走,而今穿在她身上的蜻蜓,會永遠陪著她。 之后是以絹墊頭,絲絳縛腿……覆上喪被。 崔芄始終不疾不徐,認真肅穆,力道輕柔,傳遞出一種難以言說的珍重。 “停靈位置可以換了,主家可便宜調整,為之后的大殮納棺做準備,只要不放在陽光直射,過暖的地方就可以?!?/br> 八月底天氣微涼,北屋陰冷,最為合適。 “多謝崔郎君……” 康氏眼睛通紅,悲痛萬分,被丫鬟扶著才能勉強站立全禮,即便如此,仍然堅持在場,顫聲為女兒cao持:“阿年,你去把管家備的酒食拿過來,為你jiejie祭奠?!?/br> “是?!苯昴税蜒劬?,去了。 康氏臉偏向族老方向:“灼娘無福,早早去了,勞叔伯們跟著傷心,為她一個小輩cao持,我心中實是過意不去?!?/br> “一筆寫不出兩個姜字,你這話說的,見外了?!?/br> “前路還長,阿年還未娶親……唉,白發人送黑發人,你節哀順變。” “放心,后事我們都會幫忙,不會出差錯,叫外人瞧不起。” 姜家族人商量著喪儀,接下來諸多儀式,都是喪家的事,崔芄的活兒,算是告一段落了。 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屠長蠻盯著崔芄,眼色使的,眼珠子都快飛出去了—— 你就這么結束了么!該干的事還沒干呢!跟我約法三章不讓說話,答應我的事呢,是準備撂挑子不干了么! 崔芄當然沒忘,走出停尸房間,正好看到姜年捧了祭酒過來,腳步微停:“我可能看看灼娘子房間?” 姜年一怔。 崔芄眉心微蹙:“總感覺還有什么沒做到位的地方?!?/br> 姜年立刻招手,叫了姜管家過來:“帶崔郎君去我jiejie的房間看看。” 屠長蠻:…… 居然這么容易的么!這崔郎果然有點邪性,想干什么都能成! 姜管家也覺得崔郎君不是一般人,可能并不是看看這么簡單,先前自身經歷實在震撼……他有點好奇這回崔郎要做什么,奈何家中辦喪,他忙的腳打后腦勺,根本沒時間關注,把人帶到灼娘子房間,就遺憾先告退了。 人一走,屠長蠻精神就來了:“快快!快點找!那塊玉玨沒準就在這里!” 崔芄:…… 所以某個大人物丟的東西,就是玉玨? 他并沒有和屠長蠻一樣立刻尋找,而是先觀察這個房間。灼娘子房間很大,如長安很多閨秀一樣,雅致活潑,色彩不一而足,有很多華麗的小物件……什么是她最喜歡把玩的物件,她經常在哪里駐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