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孩子很聽話,洗臉刷牙都能自己動手,也沒有剛來的時候怕生了。” 四年前,林也去新疆的喀什二院援助。那年夏天,她給一個孕婦接生,孩子順利誕生,母親卻因為大出血死亡。后來得知孩子的爸爸來自蓉城,是援疆的消防干部,兩天前因為救火犧牲,孕婦不遠千里,從蓉城趕到新疆,舟車勞頓動了胎氣。 兩邊家庭都沒有父母,言外之意,烈士的孩子成為孤兒。好在蓉城的福利院妥善安排,孩子被一個不能生育的家庭領養,生活過得還算優渥。只是好景不長,去年8月,林也接到福利院工作人員的電話,說是領養的家庭打算棄養,正和民政局以及福利院交涉。 因為工作人員長期和林也保持聯系,所以第一時間想到她。 “孩子有心臟病,對方前前后后花了兩三萬沒治好,所以......” “我養。”林也并非倉促地做出決定,而是早已和林文慧商量,說自己不想結婚,領養一個孩子挺好。 林文慧也覺得強扭的瓜不甜,對方已經動了棄養的心思,還不如把孩子接過來。因此第二天一早,林也便請了假,坐飛機前往蓉城,停留兩天,辦完領養手續,隨后帶著孩子回到蜀江。 孩子改名林陽陽。 林陽陽因為早產,半歲被診斷為先天性心臟病,法洛四聯癥。去年9月,林也為孩子辦理住院,經過心臟大血管外科方主任診治,陽陽的身體條件暫時沒法做根治手術,只能先行姑息術,觀察一段時間,年齡大一些再做根治矯正的手術。 林文慧說完,見林也由衷地笑了笑,又問:“小也,你們科室今天是不是收了一位叫鐘遠照的病人?” “是,慧姨認識嗎?”都是蜀江大學的教授,林也猜測他們興許認識。 林文慧嘆氣:“當然認識,老鐘和老鄭原本住我們對門,六年前搬去西區的養老院。今天下午,我去幼兒園接陽陽放學,回來的路上,聽門衛提起他,說是病危了。” “我們會全力搶救,鐘教授的兒子和女兒也在回國的飛機上,大概明晚7點左右能夠抵達蜀江。” 林文慧見她滿臉寫著疲憊,打算結束聊天:“你們當醫生的救死扶傷,非常辛苦,快去洗漱,早些歇息吧。” 林也抬頭睨了一眼空調柜機右側掛著的復古鐘,9點23分,應了聲好,兩人各自回屋。 深夜,月上樹梢,翻完數十頁文獻的林也終歸舍得關燈上床。她半倚著床頭,回想路雨晴說的只言片語。 “唐非晚不是心外科的嗎?怎么跑來你們急診科?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當初你忍了多久才和唐非晚提分手,原以為她會挽留,結果她干嘛了?第二天深更半夜才發來一個字。” “好。” “好什么好?好個屁啊,她知道你那段時間過得有多辛苦嗎?” “現在倒好,學業事業有成,想著回來追你了?告訴她,沒門。” ...... 林也按了按酸脹的太陽xue,躺了下來,她強迫自己將唐非晚的影子從腦海中揮去。 告訴自己,都過去了,她們不會有未來。 翌日,輪到林也值24小時班,她關注鐘遠照的病情,好在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治療,老教授的情況愈發好轉。下午6點交班,值夜班的唐非晚同樣最先想到鐘遠照,見鄭教授站在eicu(急診重癥監護室)門外,飽含熱淚,說著感謝的話語。 唐非晚沒有和林也打招呼,直接按開關進門,走向鐘教授的5床。老人戴著呼吸機,瞇著眼望向她,手指輕輕動了動。唐非晚意會,戴上口罩,帽子,雙手消毒,靠近了些,聽他呢喃道:“別,別救了,別救我了......” 仿佛知道自己將要離開人世一般,乞求。 果不其然,不到半小時,鐘教授的管床護士大喊:“5床血壓掉了,升壓藥不管用。” 管床醫生急著搖人:“快去叫林主任,五床的病人室顫!” 第5章 人類全身的血管都是一個循環系統,下肢動脈反復出問題,其實很多血管的情況都不容樂觀,鐘教授就屬于冠狀動脈急性缺氧導致的心肌壞死。管床醫生在他血壓下降的時候,升壓藥及時給了,心電圖也拉了,st段明顯抬高。還沒決定下一步怎么做,患者發生室顫。 林也和唐非晚趕到eicu病房的時候,管床醫生正在全力搶救,進行心肺復蘇,除顫儀也推放在床側。 “換我。”林也神情嚴肅,爭分奪秒給鐘教授按壓,“準備除顫。” 唐非晚接過護士遞來的除顫板,配合林也:“200焦。” “200焦確認。” 唐非晚:“充電完畢,離床。” 林也后退半步讓開距離,唐非晚給鐘教授除顫。 患者沒有反應,林也繼續上前按壓,同時說:“腎上腺素一毫克靜推。” 護士給藥:“腎上腺素一毫克靜推完畢。” 唐非晚屏息凝神:“繼續,200焦。” “200焦確認。” 唐非晚沒有耽擱半秒:“充電完畢,離床。” 床畔的人后退,唐非晚除顫。除顫后鐘教授依然沒有恢復自主心律,林也繼續按壓,護士聽醫囑,接著給藥。心外按壓是體力活,林也已經堅持數分鐘。唐非晚瞧著她額間布滿細密的汗水,開口道,“換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