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黑夜噩夢
天才!無廣告! 如夜襲獅群般悄然過河的大唐將士,緩緩蠕動到慢坡,突厥人的氈房便依稀可見。 高德逸剛剛發出信號,命令將士檢查火具火槌準備出擊,突然,一串清脆的狗吠,劃破了寂靜的天際,像驟然落下的冰雹般,擊打著偷襲者的身心。 見密密麻麻的黑影頓時矮了下去,高德逸斷然發出命令“火速出擊!” 剎那間,人潮涌動,滾滾向前。 狗的狂吠,讓沉靜安睡的氈房四周,頓時變得躁動不安了起來,緊接著,便是一片人喊馬嘶。 然而,就在突厥人還沒弄清楚究竟是咋回事時,就見流星雨般的火槌從天而降,籠罩氈房。 剎那間,成片的氈房便火光四起,煙霧彌漫,狂歡半宿的突厥人被從夢中突然驚醒,巨浪擊石般的喊殺和隔山春雷似的馬蹄聲,讓他們驟然明白了外面究竟發生了是么。 于是乎,穿衣戴帽都是其次,惶惶如瘋蟻般的人群都涌向一個方向——馬群。 草原人沒了馬,就像蒼狼少了一條腿。再兇悍也是跑不快。 然而,輕敵和麻痹大意,向來是戰場失利的主要原因之一。 料定十日內漢人不會有大動作的桑吉,做夢也沒想到,被自己攆殺得丟盔卸甲,大敗而逃,連糧食輜重都沒有的大唐人馬會從天降。 桑吉肥胖的身子,一直以來都是三匹馬輪換著騎,而夜里睡覺,始終有匹鞍具齊全的戰馬靜立房側,這便為他逃命了方便。 草原人在危機情況下,只要胯下有了戰馬,便有生的希望,否則,等待他們的只能是呼嘯而來的彎刀,除非他裝死或是投降。 然而,有備而來和倉惶應對總是差著節拍,腿腳本就不快的突厥人,近半人還沒將馬牽到手里,就見飛奔而來的騎兵已潮水般涌來。 有了上萬殺人如割草般的回紇人,那些尚在草地上瘋蟻般亂竄的突厥人的命運,就可想而知。 微風拂過,血氣逼人,大地沉默,河水嗚咽,晚起的月,也像是哭瘦了臉,天空氤氳灰暗。 無愁的麻雀和聞腥便來的烏鴉,雖然扯著不同的嗓音在叫喊,但卻同樣的讓人厭惡心煩。 梁建方手按劍柄,靜立土丘,茫然四顧,望著成堆連片的死尸,絲毫感覺不出勝利后的愉悅,反而一派惆悵彌漫著身心。 正自感慨唏噓,就見巴爾頓縱馬揚鞭,咧著大嘴,老遠就表功似的嚷道“能砍的都砍了,就連半死不活的都補了刀!投降兩千多!” 梁建方面無表情道“俘虜氈房和牛羊全歸你,馬匹歸我!” 頓了一下,梁建方又提高聲音道“血染的草原由你清理,讓他們的靈魂都去長生天?!?/br> 巴爾頓臉上的笑容微微滯了一下,躬身行禮,默默離去。 黑云閉月,天地混沌,丘坡朦朧,樹木依稀。 桑吉徒步與十幾名官軍激戰,滾圓的身子左突右沖,就是殺不出重圍。 猛虎怕群狼,幾經拼搏,肥胖的身子終于倒地,掙扎中,入rou的刀聲“噗噗”作響。 一刀、兩刀、三刀桑吉像垂死的黑熊般慢慢向前爬行,艱難的樣子,像是命懸一線,又像是有未了的心愿似的,張口瞪目,但卻啞然無聲。 一棵腰粗的樹干,橫躺在坡前,當桑吉蛆涌般爬近樹干,艱難的仰視了一眼,剛剛將脖子伸到樹干,就聽轟然一聲巨響,隨著一道金光閃過,巨鍘飛落,直奔桑吉。 繼昌大喊一聲,翻身坐起,屋內朦朧,美人在側,原來是南柯一夢。 見繼昌驚魂未定,大汗淋漓,惜春遞過拭巾,溫聲道“又做噩夢了?” 繼昌長吁口氣,自語般嘟囔道“我咋總是夢見他被人給砍死。” 惜春聲音怨怨道“這都第三次了,我看那黑鬼是把你折騰得夠嗆?!崩^昌無語,躺倒再睡。 往常駝隊在石頭堡最多也就停留兩晚,這次卻逗留了五天。 這不只是因為岳母三娘偶感風寒,繼昌借機床前問候,以盡孝道,還因為繼昌放心不下桑吉,總覺他會來到石頭堡。 西行日程緊迫,繼昌也不敢十分耽擱,見幾天過去,全無消息,便把已經成為兄弟般親切的姚翰林叫到一旁,再三安頓,要是桑吉帶兵來堡,一定不能放入,要他趕快西逃,就說是繼昌留下的話。 天光明凈,追兵已不見了蹤影,桑吉望著身后幾百個丟盔卸甲,甚至有的還是赤膀露腿的勇士,悔恨自責,就像心尖泡在了辣椒水般的難受。 在一個不大的部落里,歇馬落腳收集殘兵,太陽剛剛頂在頭頂,桑吉就陸續匯集了上千人馬。 桑吉心里明白,眼下的天山中斷,也只有石頭堡可以讓他安生養軍,抗擊大唐人馬。 于是,沿途又調集了近千人馬,當西斜的太陽剛剛泛紅,桑吉便帶兵來到了石頭堡城下。 見吊橋高懸城門緊閉,便立馬高呼“快快開門!” 等了好久,才見姚翰林慢悠悠的來到墻頭,沖翹首以待的桑吉喊道“你不是和大唐打仗嗎?跑來這里作甚” 桑吉咧嘴笑道“我是專程來保護石頭堡,快快把門打開!讓我的勇士們吃飽肚子再說?!?/br> 墻上靜默了一會兒,姚翰林淡淡道“眼下情況復雜,你不能帶大軍進堡,先帶十名隨從進來,咱們談談條件。” 桑吉先是愣了一下,既而無奈的搖頭道“好吧!快把門打開。” 姚翰林正色道“讓你的人退后百步!” 一碗奶茶還沒喝完,桑吉就直言不諱的道出了自己的打算,說話的口氣,就像安頓家事一般。 當聽說桑吉要在石頭堡匯集人馬,抵抗大唐西進時,姚翰林的身子,微微的顫了一下,倪眼小心問道“你打算駐扎多少人馬?” 桑吉不加思索道“堡里堡外少說也得幾萬人馬,一定要把漢人擋在這里。” 姚翰林訕訕笑道“這里你說了算,只是,內堡不能進人。” 桑吉大嘴一咧,道“這個你放心!” 姚翰林淡淡笑道“這眼看太陽落山了,先讓你的人馬駐扎城外,等我安頓好了居民,明天再進堡,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桑吉略顯興奮的伸出簸箕般的大手,在姚翰林的肩頭拍了一把,“哈哈”笑道“還是留著你有用。” 月明星亮,石頭堡的議事大廳,燈火通明,人聲嘈雜,桑吉的十名隨從被灌的迷丁大醉,東倒西歪。 往常喝酒如飲水般的桑吉,也是歪嘴斜眼,口吹白沬,像堆爛泥一般。 裝出幾分酒氣的姚翰林,見十幾個突厥人像死豬般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便抿嘴獰笑道“想不到,黑鬼你也有今天!當年,你要斬殺老子的時候,是多么的威風!” 說完一揮手,便沖進十幾個壯漢,將爛醉如泥的突厥人,像殺豬搬捆了個結實。 翌日的太陽剛剛掛在墻頭,就見東北方向黃塵滾滾,似有千軍萬馬殺奔而來。 駐扎在城外的突厥人倉皇上馬,蜂涌到吊橋下,仰頭急喊,宛若待哺的幼鳥一般。 吊橋緩緩放下,突厥人像急急過橋的羊群一般,瞬間便涌到了墻下。 然而,城門并沒及時打開,奇怪的是,身后的吊橋卻緩緩升起。此時,追兵已近,大唐旗幟隨風飄揚。 只見姚翰林緩緩上墻,沖墻下惶惶不安的突厥人喊道“扔下彎刀!下馬投降!否則,統統射死!”話音才落,墻上弓箭便像樹林般排開。 突厥人像是被炸雷轟頂般的僵在那里,正自懵愣,就聽墻上弓箭響處,隨機便有人落馬。 突厥人這才頓時恐慌了起來,躁動的馬匹,像瘋蟻般的蠕動,然而,也只能在細長的護城河邊來回竄動。 一邊是墻,一邊是河,兩頭是山崖,河對岸,還有大批官兵。 突厥人在絕望中,只好乖乖下馬投降。 敬軒這段時間,雖說沒出門,但天山南北的事情,他一點都沒少cao心。 咥運的死,雖說和李輝沒有直接關系,兩軍對壘各為其主,但賀魯畢竟死了兒子。 商道有思璇暗中保護,還算順利,繼昌那里也沒啥不好的消息,唯一讓他放心不下的還是賀魯父子。 敬軒所以沒有急著出門,就是在坐觀事態的發展變化,他唯一的希望,也是一種明知不可能的結果,就是賀魯能主動放棄抵抗,與大唐講和。 但這種結果太渺茫,因為,他太過了解這頭倉狼。 大唐已經收復了天山以南的大片土地,逼近蔥嶺也是指日可待。 如果賀魯能夠向大唐俯首稱臣,繼續統領天山以北,保證商道暢通,也是個兩全其美的結果。 因此,他想親自去趟天山西頭,勸說賀魯懸崖勒馬。 眼看幾個小的都要生了,三妹走不開,思璇又遠在天山西頭,老哥幾個一合計,索性由鵬飛無盡和秀菇陪敬軒隨商隊一同西行。 三妹不放心,又讓董宏帶兩個小的,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賀魯與大唐打仗,李家的處境十分尷尬,家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古麗達。 雖然她整天沒心沒肺的像個孩子,但在關乎親人生死存亡的大事面前,她也不能不上心。 當敬軒詳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后,雖然古麗達臉上依然掛著孩子般的笑,但眼角的淚水,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擔憂和不安。 一切準備停當,敬軒正把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的三妹朝院里攆,就有小的慌慌張張,送來個西頭飛來的紙條。 敬軒急忙打開一看,二話沒說,一屁股跌倒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