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千鈞一發
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李世民當政時,舊臣老將大都知道一些敬軒與皇上之間的事情,有的還親眼目睹過兩人的恩恩怨怨,和難舍難離的兄弟之情。 然而,一旦李世民撅胡子走人,手下的老家伙們,也大都知趣的或托病辭官,或是告老還鄉,朝中也就幾乎無人再把遠在邊陲貧地的敬軒當回事,所以,在給蔡文泰的詔書中就只字未提恩國公幾個字。 按理,作為地方小吏的蔡文泰,是無權對身為公爵級的官員行事最終判決和行刑的,一般只能協助欽差大臣辦案,或是將人犯奉命押解京城候審,李輝就是例子,人家是在冊的宣威大將軍。 因此,朝廷詔書的含糊其辭和對敬軒的輕慢,就給了見利忘義,居心叵測的蔡文泰可乘之機,他有權對轄域內的普通民眾立案定罪,先斬后奏。 搜鋪敬軒家小無望,便讓身負使命的蔡文泰,對敬軒的行刑變得迫不及待,所以,布告一發就定在了三日后。 令人焦躁不安,而又束手無策的兩日很快便過去,好心的鄉民,甚至已經開始準備明日送行的紙錢。 而蔡文泰卻躲在書房里,竊喜而又略感忐忑的準備起草抄斬李敬軒一家的奏折。 不管咋說,敬軒也是富甲一方,威震西域的大戶人家,浮財沒有抄到,人就殺了夫婦二人,一樁株連九族的反叛大案,就這么草草了事,也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捻須思之再三,也只有將全部罪過歸結到賀魯的身上,人是被他劫走,錢財是讓他事先轉移,為防不測,才匆匆行刑。 蔡文泰剛要無奈而又勉強的打算下筆,就見師爺蔣干神色慌張的竄了進來。 喘息著抹了把滿頭的大汗,壓低聲音嚷道“壞了!城里混進大批突厥人!” 蔡文泰聽說,手里的毛筆便不由跌落在才剛剛開頭的公文紙上。 兩眼驚愣道“到底是咋回事?” 原來,城南駝店的王老板,昨晚接了幾十個馬販子,在給他們打理屋子時,覺得那伙人身上的氣味不對,于是,清早去茅房,就留心聽了窗根,結果,他聽見有突厥人在說話。 當忙跑去百米外的分店查看,果然也有不少突厥人,這才慌了神。 因為,半月前衙門就給他們發了查驗外來人的文告,有啥異常立刻上報,否則,以窩藏罪論處。 見那伙人也沒說哪天走,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王老板這才讓人殷勤侍候穩住,自己偷偷來衙門報案。 蔡文泰困獸般度了幾圈,沉聲道“當務之急,是要盡快除掉姓李的這個禍害!這幫人肯定是沖著法場來的。” 蔣干陰陰笑道“那咱索性來他個“‘將計就計’‘一箭雙雕’” 蔡文泰略顯不耐道“有話明說,都快急死人了!” 蔣干輕捋山羊胡,沉聲道“現在就秘密殺了姓李的,明天弄個替死鬼將頭蒙住,在法場外圍秘藏軍兵,若法場有變,一聲鑼響,便可將其一網打盡,豈不又是大功一件?” 蔡文泰精神為之一振,端正了官帽,信心十足道“走!咱這就去辦了姓李的!” 見大家都顯出躍躍欲試非救出李暉不可的樣子,虎壯口氣肯定道“出了伊州城,有個叫‘踏實’的地方,是他們的必經之路,我們可以在那地方下手。” 大伙頓時圍了過來,于是,虎壯便將該地情況概述一番。 原來,地處隴西邊緣的踏實,是個緊靠沙漠的小鎮,離玉門還有段距離,該地沒有駐軍,但卻有敬軒的駝店。 該地常年細沙漫天,丘陵四處,但一彎清水不但造就了成片綠洲,也養育了上千黎民,遠遠望去,宛如金色巨盆的玉底。 來往商客行人,大都要在那里落腳過夜,因為,過了此地,距南北城鎮,都有一天的路程,所以,與其說是鎮子,倒不如說是個規模龐大的駝店。 南來北往的駝隊穿梭似的經過,但鎮內卻只有百十個地方衙役維持秩序,因此,也就免不了常有鬧事打架,或是貨物被偷被搶的現象發生。 但自從敬軒的駝店開張以來,這里立時安穩了許多,虎壯的暗鏢無處不在,誰家鬧事,誰家必定莫名其妙的死人,并且死得蹊蹺,連一點征兆都沒有,而四方毛賊,也是誰動誰死,絕無僥幸。 于是乎,一時間傳言四起,說這里有神靈護佑,專治惡人,因此,凡經過這里的人,都盡量把自己表現成個好人的樣子。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就在虎壯等人提前趕到的當晚,才和本地暗鏢取得聯系,并做了一番安排,就見一隊足有千人的官軍開進了鎮子。 從來人的精壯程度和幾十個精致馱箱就知道,那是專門押解官銀的隊伍。 見虎壯神情凝重了起來,吳征輕嘆口氣道“押解官銀的兵將各個都是頂尖高手,別說是你我眼下的人手,就是再來個百把人,也恐難下手。” 虎壯默默點頭,沉聲道“此地肯定下不了手,就盼押解李暉的隊伍今晚別趕到。” 兩人正神情凝重不安的沉聲嘀咕,就見虎壯手下悄然飄進報告“押解李暉的囚車到。” 虎壯的身子微微趔趄了一下,沉聲命令道“行動取消,密切監視。” 來人才出門,就又閃進個駝店伙計模樣的年輕人,沖虎壯小聲道“打聽清楚了,這伙官軍直奔甘州,爾后折向西南。” 待支走來人,虎壯沖吳征沉聲道“看來,我們只有等過了甘州再下手。” 吳征不屑道“說不定,兩撥人還尿不到一個壺里,咱夜里探訪一回再說,若順手就弄出少爺走人!” 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義字當遇真好漢。 臨行前,吳征通過石九斤給了押解李暉的衙役一筆錢,讓他一路好生照顧,加之李暉本就為人義字當先,深受大家仰慕敬佩,因此,一路上四個衙役便也將李暉當做大爺般侍候著。 見隨行衙役小心侍候,二百護送軍兵刀槍在握,而囚籠里的李暉身裹棉被,就像安睡一般,虎壯心里稍稍輕松。 然而,糟糕的是,兩撥官軍的頭頭不但同是北方人,而且還是老鄉。 這真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幾句鄉音過后,便吆五喝六的喝上了,而倒霉的李暉卻和十幾個銀箱住進了同屋,前后精兵把守,四周刀槍閃爍,就連屋頂都守了人,可比皇宮內院都戒備森嚴。 敬軒已經得到了李暉被押往京城的消息,雖然心急如焚,但卻鞭長不及,一籌莫展。 明日便是刑期,這邊刀槍一動,李暉那邊就危機四伏,九死一生。 然而,箭在弦上,又不得不發,無奈哀嘆之余,也只能聽天由命。 敬軒正和三妹嘀咕著李暉和思璇的事情,就聽牢門響處,進來兩個從未見過的獄卒,身后一群官兵,依然像堵墻似的,擋在了門口。 只見來人手提木枷,聲音冷冷道“奉命將你二人押解進京,聽候發落。”說著,便上來就給二人釘了枷。 按說押解囚犯,只要上了木枷,頭和雙手被挾入板內不能動,但雙腳是自由的,因為要走路。 但奇怪的是,給二人上了木枷卻并未打開腳鐐。于是,敬軒冷聲道“不開鎖咋走路!” 來人陰陰笑道“門外有囚車!” 一股鬼吹般的涼氣,莫名劃過敬軒的脊梁,讓他不由打了個寒顫,側目靜靜瞅了三妹一眼,用靜音功夫道“兇多吉少,看我眼色行事。” 過于熱情的太陽,讓久居牢房的二人,像猛然置身于閃電交織的光籠中,一時竟有些頭暈目眩。 微啟眼簾,三面全是城墻般的軍士,而不見囚車,只在西面留有可以走人的通道。 見敬軒目光遲疑,那衙役便沒好氣的推他一把,聲音冰冷道“走吧!還愣個啥!” 當順著人墻,拐進一道窄巷時,敬軒的大腦猛然“轟”的響了一下,這不是牢房出口,而是秘密處決人犯的西院。 于是,立刻靜音道“他們要殺人,拼一個算一個,黃泉路上不分手!” 三妹靜音道“要走一起走,不許甩下我!”說著,兩人相視一笑,便成黃泉路上的約定。 才進西院,就見蔡文泰和蔣干二人背搭個手,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嘴角掛著一絲輕蔑的冷笑,站在當院。 身后是兩個手持鬼頭大刀的劊子手,如石柱般站立,目無光澤,如同行尸走rou一般。 見敬軒二人被推推搡搡弄進了院,蔡文泰似有感慨道“哎呀,按理說,你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沒必要將你李家趕盡殺絕,但受人之托,就得終人之事,誰叫你擋了人家的路哩。” 見敬軒也無意搭理自己,只是忿忿而又鄙視的將口吐沫碎出一丈開外,蔡文泰是見識過敬軒的能耐,也不敢過于靠近,便揮手示意將二人綁上木柱。 兩個機敏的衙役剛剛撲近,就見敬軒三妹突然騰身而起,腳上鐵鏈套在衙役脖子上滾身一扭,倒霉的衙役便再也沒了動靜。 蔡文泰慌忙沖兩個舉刀的劊子手喊道“砍了他!砍了他!” 兩個黑熊般的家伙,聞聲剛要沖翻身而起的敬軒下手,就見兩片樹葉飛鏢直插手背。 雙刀落地的同時,兩個春燕般輕靈的身影,已然自空中飄然落地,同時,聲若脆鈴道“圣旨在此,眾等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