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引火燒身
玄奘法師聽了微微一笑,從隨身褡褳中取出引磬,便隨敬軒悠然的來到那人跟前。 圍著塵埃封頂,雜草漫身的那人轉了一圈,玄奘面含微笑,舉磬在那人的耳根輕輕敲了兩下,須臾間,便見那人徐徐睜眼,懵愣瞅了瞅玄奘,面顯疑惑道:“你是啥人?為何攪擾我的清靜?” 玄奘微微一笑道:“我見你在此靜坐太久,怕要錯過解脫的機緣。” 那人像是猛的驚愣了一下,態度變得謙恭而又小心道:“不瞞法師說,我入定千年,遍訪三界,見其通苦。欲界天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苦。 天也是樂相壞時,苦相既至,正所謂‘樂極生悲’是也。無天雖無以上諸苦,但還有遷流不息的行苦。就是升到非想非非想處天,壽命八萬大劫,最后還須墮落,繼續輪回。 因此,我決意學到徹底了脫之法,方愿往生。聽法師之言,想必已得究竟解脫之法?” 玄奘神情慈悲道:“本師釋迦牟尼佛已將究竟解脫之法宣說于世,只是還未及在東土廣為流傳,我此次西行,就為取得大乘佛經,廣度有情眾生,了脫生死輪回,成就究竟涅槃。” 那人聽說欣喜道:“在下可否隨法師同行?以求早得佛法,以期解脫。” 玄奘慈憫一笑道:“你身子太過陳舊,須換個身子方能成就道業。你可由此向東,投生到帝王之家,我西行回來便去找你,將來必有一番作為。”那人欣然揖禮而去。 那人便是后來有名的窺基大師,唯識宗創始人,亦稱三車大師。只因出家時所帶一車黃金,一車書籍,一車美女而得名。 石頭所以能砌墻,是找到了適合自己的位置;人所以痛苦不堪,是沒能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甚至,就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幾兩幾斤。 在李世民登基初期,鞠文泰還是對唐朝恭敬派使上貢,還親自帶著華容公主千里迢迢去覲見,惹的長孫皇后與華容公主淚眼相視,喜極而泣。 鑒于華容公主在高昌兩代為后的地位,基于她和丈夫對唐的傾心歸附,李世明宣布,賜華容為李姓,封為唐常樂公主。 一位遠嫁西域的女子,居然被前后兩個勢同水火的朝代封為公主,在中國歷史上實屬特例。 民間傳說,狗在看東西時,能把大的東西看小,高的東西看低,所以才無所畏懼,比它大的牛馬人等都敢咬,所以有了‘狗眼看人低的說法。’ 一向狂妄自負的鞠文泰便染上了這種毛病,他在和華容公主上朝覲見時,雖然得到李世民的厚待和榮耀,但在看到陜甘一帶,城邑蕭條,農村破敗,哪還有當年大隋的繁榮景象,便對百廢待興的唐王朝產生了輕漫之心。 火一旦有了風的相助,便能忘乎所以的熊熊燃燒,以至于最終將自己也燒成灰燼。 諸如:審時度勢、見風使舵之類的詞,也不知是何人所造,在教人以理的同時,也害人不淺。往往讓那些自以為是的家伙審錯了時,看錯了風。而導致自己親手毀滅了自己。 目光短淺而又生性貪婪的鞠文泰,見新唐尚弱,而西突厥正值青壯氣盛,勢力已經延伸到了中亞一帶,又加上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為向天山以南擴展勢力,而對鞠文泰承諾‘一國有難,另國當全力救援’的盟約,就更讓他腳下踩上了云彩。 正在此時,不知深淺,又想背靠大樹的焉耆王龍突騎支,打著國家利益為重的幌子,實際為了自身的好處,積極討好新唐,并提出重新開通被高昌壟斷堵塞多年的大磧道(樓蘭古道)。自然,得到了李世民的贊同和獎賞。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狗去巴結遠方的獅子,卻惹惱了身邊的狼。 鞠文泰聽說朝廷下令要開通磧道,并且這個鬼主意是由焉耆王所出,頓時勃然大怒。因為,一旦磧道開通,就意味著將高昌這條活躍在商道富海的魚,晾在了干灘上。 于是,立刻與西突厥商議,聯手攻擊焉耆,所得利益平分秋色。當然,西突厥派出了草原勇士,也就是鞠文泰的親戚托里。 貞觀六年(632),這是一個淡淡的白云,勉強擋住了金芒般陽光的早晨。 當龍突騎支還沉浸在母親懷抱的那種溫暖和愜意中時,高昌的大軍和突厥人的幾千鐵騎,已然逼到城下。 高昌軍有攻城的技能,突厥人有在馬上殺人像割草般輕松的本領。攻城車長驅直入,突厥人飛箭如蝗,頃刻間,城上守軍便土崩瓦解,潰不成軍。 鞠文泰根本不聽龍突騎支所謂‘兄弟友誼’之類的鬼話,揮軍破城而入,直搗王宮,掠盡金銀美女,虜走青壯勞力。而托里卻眼睛只盯著牛羊牲畜和年輕女子。 這一通殺戮搶劫,就像群狼闖入羊群似的,沒遇到絲毫抵抗。而膽小無能的龍突騎支,不等城破就帶著家小貴族穿城而逃,只將百姓和毫無戰斗力的少數軍隊留在了城中。 洗劫了焉耆城,生性貪婪的鞠文泰,好像吃奶的狼崽嘗到了血腥味,愈發的不可收拾。竟公然縱兵搶劫磧道過往的商使,阻撓破壞疏通大磧道。根本不把新唐派來協商重修大磧道的使丞放在眼里。 敬軒此時,正帶著從伊犁河流域東來的遠方商路過高昌,他匆忙安頓好眾人,便風風火火的直奔王府。然而,他并不是來給鞠文泰道喜。 鞠文泰見敬軒臉色平平,趕忙熱情迎上道:“哎呀,你總算回來了,我天天都在盼望得到你的消息,玄奘法師一路上可順利?” 敬軒依然聲音淡淡道:“法師除在焉耆遭到冷遇外,一路上有您的書信都還順利,已手持乙毗咄陸可汗親自給中亞各國寫的書信西進,這會怕是已經到了南亞印度。” 鞠文泰雙手合十,虔誠的沖天道:“阿彌陀佛,法師總算圓滿了心愿。” 敬軒聲音略冷道:“佛家講究慈悲為本,方便為門。濫殺無辜,搶掠他人財物,可不像是學佛之人干的事情。” 鞠文泰像是略微的懵愣一下,繼而訕訕一笑道:“你都聽說了?龍突騎支那頭該死的蠢驢,他竟敢背著我和姓李的勾結,壞我大事,我真想宰了他!” 敬軒冷冷道:“那您宰了他么?” 鞠文泰喪氣的一拍大腿道:“讓他給跑了!我遲早要逮住那個老家伙。” 敬軒輕嘆口氣道:“你們之間的問題,卻死了不少的百姓,你們不但洗劫了王公貴族,連黎民也不放過,這樣拜佛有用么?” 鞠文泰頓時臉一黑道:“咋?你今兒是替李家興師問罪來了?告訴你我不怕!李世民自己的一溝子屎都擦不干凈,他顧不了我。再說,一旦開通了大磧路,你讓高昌吃什么?學佛也不能讓人餓肚子!” 敬軒也不甘示弱,怒道:“絲路自漢朝至今幾百年,老王爺在世磧路就通,也沒見把高昌人餓死一個,也沒聽說滅誰搶誰,怎么到您手里就變成這樣!” 鞠文泰暴怒道:“滾!我不想見到你!” 吼聲驚動了殿外的人,只聽得一串急促的腳步聲臨近,殿內的空氣驟然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