蛔蟲
返家途中,金羽聞到了樓坤身上的煙味,尼古丁的氣息很重,與他格格不入。 他剛停車,她就挨了過來,湊他身上像只小狗一樣嗅著,最后,停在他嘴巴那張望。 “你抽煙了?” 他眨眨眼:“抽了。” 她驚訝:“你還會抽煙?” “男人都會。” “我是說,我不知道你還抽煙,你以前都不抽的。” 金羽不喜歡煙味,在她的記憶里,樓坤根本不碰這些東西。 他抱她在懷里,被煙味籠罩,她此刻也不覺得很難聞,淡淡的煙草氣息,讓她覺得她對樓坤,還是需要待挖掘的。 “出去讀研那會才開始抽的,沒有癮,就偶爾抽幾根。” 他對于樓坤的那幾年,一無所知,大概只知道他學(xué)業(yè)和工作兩頭兼顧的忙,不曾知曉他有過什么需要解愁的事。 “為什么抽煙?不是不讓你抽,就是問問。” 她抬頭望他,他剛好低下,親在她額頭:“想你。” 在夜深人靜的時刻,那些個不論是項(xiàng)目壓力造成的失眠,還是一份不舍得忘掉的記憶,那些日子里,都有她的影子,抽煙也就那會學(xué)會的,沒有很強(qiáng)烈的依賴性,通常一根煙沒了,他也不能從那些回憶里走出來。 金羽想想自己,她想起樓坤時,在很多個下意識的時刻,有時會因?yàn)橐痪涫煜さ脑捪肫鹚袝r是看見他愛吃的橙子,路過兩人曾經(jīng)去過的地方,她會忍不住駐足停留,看著那處,能望見昔日他們手牽手經(jīng)歷的種種。 “我也想你。” 真好,那些時光中,誰都沒有忘記過誰。 運(yùn)城的十二月,寒風(fēng)刺骨,唯這處溫暖到無懈可擊。 金羽搬過來后,一直缺一個梳妝臺,她的化妝品雖不多,但也擺滿了盥洗臺面,那里極目望去,屬于樓坤的東西,少的可憐。 今日,上門安裝梳妝臺的師傅來了,東西拎了一堆,把金羽嚇一跳。 “你什么時候買的?” 樓坤給師傅倒了杯熱水,遞了過去,看著她:“我怕給你那些東西碰倒了,上個星期訂的。” 梳妝臺樣式很簡潔少女,是她喜歡的那種,擺放在臥室里,橢圓形的梳妝鏡里能看到他倆正挨在一塊。 她早就嫌那里擠了,如今像是得了個驚喜,嘴角咧彎了:“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啊。” 師傅安裝完就走了,這處,剩他們倆打掃衛(wèi)生,搬化妝品,護(hù)膚品。 一一擺好,又覺得大材小用,臺面上望去,東西根本不多。 “擺在盥洗臺上看著擠死了,怎么這會這么空?” 金羽指指抽屜:“有的我放進(jìn)去了。” 他拉開,里頭也不多:“你就這點(diǎn)化妝品?” 她點(diǎn)頭:“嗯,我平時不怎么買。” 想她以前,每個月都得買些化妝品,現(xiàn)在工作了,倒不愛亂買東西了,怪不得攢了那些錢。 “你這個年齡正值青春,想買什么就買,我養(yǎng)你。” 她坐那化妝,樓坤晚上要帶她出門吃飯,聽到這話,她正在畫眼線,瞇著一只眼睛回他:“我不缺東西的,現(xiàn)在都夠用。” 以前沒有很多能力給她最好的,只能適量滿足。現(xiàn)在有了能力,只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給她,不管她需不需要。 “不是只有缺了才可以擁有,是我想給你。” 她不小心畫出了眼角,拉得很長,趕緊用棉簽擦了。 他寵她,還是和以前一樣。 有了梳妝鏡,她都不用回頭看他,對著鏡子里的人笑:“那一會我們?nèi)ス渖虉觥!?/br> 坐他的車,發(fā)現(xiàn)后視鏡那掛了一樣?xùn)|西。燈亮后,視線清晰,一只可愛的小兔子在暖風(fēng)中晃悠,沒一會,正面的福字轉(zhuǎn)了過來。 “怎么掛在車上了?” 他隨身帶了很多年,上次出差差點(diǎn)弄丟,長了記性,今早給掛在了車?yán)铩?/br> “掛在這,我天天能看到。” 不止他能看到,她也能。 2011年的除夕,金羽記憶猶新,這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真正意義上的禮物,時至今日,他仍保存完好,珍惜無比。 兩人吃完飯,在商場的負(fù)一層逛化妝品店。 她想買支口紅,挑了兩個色試了,讓他拿拿主意。 他在旁邊一直觀察,眼花繚亂的口紅介紹欄上寫著數(shù)字,大概就是色號的意思。 他指著一支偏玫紅色的口紅:“你皮膚白,涂這個好看。” “冬天會不會太艷了?” 他又瞄了眼她手上拿的另一個色:“那都買,你換著涂。” 不等她糾結(jié),他已經(jīng)去付了錢。 后面,又買了一套護(hù)膚品,天氣干燥,她原本的那套基礎(chǔ)護(hù)膚都不頂用了。七七八八的東西買下來,拎了樓坤兩只手。 穿梭在這層樓,坐扶手電梯上行,金羽瞥見商場櫥窗里有兩件情侶羽絨服外套。 她環(huán)顧四周,穿情侶服的男女幾乎沒有,一時間都不敢拉他進(jìn)去試試。 正這么想著,樓坤突然停了步子,她還在張望那個櫥窗,見他停了腳步,扭回了頭。 “怎么不走了。” 說完,也愣了。 正前方,不遠(yuǎn)的地方,陳子家就站在那。幾個月沒見過,沒有再聯(lián)系,他還是那副造型,冬天要有所收斂,只穿著一身黑。 陳子家望著對面兩人,腦海里只有兩個字,幸福。 跟金羽不聯(lián)系后,陳子家仔細(xì)想過他倆在一起后的種種可能,得出的結(jié)論,是讓他后怕的。 金羽心底里想要的那份堅(jiān)定愛情,他給不了。 旁邊有喊人的聲音,沒過幾秒,一個踩著高跟鞋的姑娘走了過來,挨到陳子家身邊,摟著他的胳膊親著臉頰。 “你怎么出來了?我看好包了。” 他摸了摸這漂亮姑娘的臉,笑著:“里頭悶,出來了會,進(jìn)去吧。” 那姑娘忽的轉(zhuǎn)頭,朝前頭那對情侶望了眼,挑著眉看陳子家:“你認(rèn)識啊?” 他沒說話,目光收回后,摟著姑娘又進(jìn)了那家包店。 金羽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打聲招呼,她一開始就和陳子家說過,能做朋友就做朋友,做不了朋友,那也是情有可原。 她沉默了,樓坤心中便不自覺降沉了一分。 高高興興出的門,回到家里,樓坤卻不似先前,沉悶了許多。 剛放下東西整好,梳妝臺上放滿了今晚買的戰(zhàn)利品。 她是高興的,可他不怎么興致勃勃。 樓坤接了個電話,在陽臺那吹著風(fēng)。金羽在那收衣服,夠不著,他伸手替她一一拿了下來,手里還舉著手機(jī)在通話,眼睛卻一直看著她。 他掛了后,她剛好收拾完。 “又要出差?” 制造商的合作正式確定下來,后天得跟楊碩去北城一趟。 “嗯,后天去。” 她點(diǎn)頭:“哪天回來?” “還沒確定。” “那你確定了再告訴我吧。” 扭頭進(jìn)了客廳,走去了屋內(nèi)疊衣服,樓坤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怔在陽臺那許久,握著手機(jī)的掌心里都是冷汗。 他在想,如果沒有那樣的意外,他會不會就永遠(yuǎn)跟她錯失了。 出差那天,樓坤帶了公司的宋然一同去了北城,這處,留了齊佳和劉明宇。 他們倆依舊處在低氣壓的氛圍中,恰如這個冬天,心內(nèi)充斥著的都是冷空氣。 不似樓下向陽的方位,金羽忙好工作,一邊哼著歌,一邊在同'城上搜羅著西餐廳。 陳冰沖了杯咖啡回來,看她興致挺高,近來都是一副甜蜜幸福的狀態(tài)。 “又有啥好事?這么開心呢。” 再過幾日,就是樓坤的生日,她掰手指算算,出差不過幾天,總不會到了那日他還回不來,滿心期待。 “他要過生日了,我在想該怎么準(zhǔn)備呢。” 年輕人就是這樣,愛折騰,愛制造驚喜。陳冰是從那個年紀(jì)走過來的,不由得羨慕他們。 “往年都是怎么過的?” 金羽落入了回憶,撐著下巴回想他們戀愛期過的那些生日。 “剛開始戀愛,我在上高中,那時候沒什么錢,送不了好的東西,他也不允許我送。后來上了大學(xué),我可以攢錢,他每年生日前,我都會買一個蛋糕給他慶祝,其實(shí)是我很喜歡吃蛋糕,他不愛吃的,很遷就我。再后來,他的學(xué)業(yè)也越來越繁重,我們倆就沒怎么吃過蛋糕了。有一次,我記得很清,我們倆吵了架,冷戰(zhàn)了十天,這中間錯過了他的生日,他那段時間忙出國交換的事,我那時候不想低頭找他,就自己默默地買了一個蛋糕,替他許愿,現(xiàn)在想想,可真傻。后來,他出了國留學(xué),異國的那個生日,只送了他一句生日祝福。再后來,我們徹底失聯(lián)了,我卻沒忘過他的生日。” 陳冰喝了一口咖啡,暖的心燙:“那你的生日呢?” “我生日是在夏天,上學(xué)的時候都是在老家過的,我白天在家里吃,爸爸阿姨和弟弟陪我過。晚上就是他帶我出去玩,在外面吃,一樣會給我買蛋糕,禮物從不缺席,都是有求必應(yīng)。” “懷念那時候嗎?” 金羽十分懷念那時候,懷念那份青春,她跟樓坤說過,他們不要后悔。 她望向潔凈的窗外,有風(fēng)拂過的痕跡,穿梭在冬日暖陽中,她很喜歡此刻,在她的心中,那份牽掛從未丟失。 “懷念,和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我都懷念。” 金羽思來想去準(zhǔn)備樓坤的生日,最后,還是跑去了兩人上次逛的商場,想把看到的那兩件情侶羽絨服給買了。 店員:“穿多大?” 她身板小,要了S碼。 “男款呢?” 她從沒給樓坤買過衣服,以前給他洗衣服也從不看標(biāo)簽。 “他187,體重145。” 售貨員心里有了數(shù),給她拿了件185公分的尺碼。 黑白拼接的羽絨服,被裝好拎在了手上,她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喜不自勝。 回家的路上,金羽接到了金歲山的電話,他今天和宋美好得飛去馬爾代夫旅游,這會才到機(jī)場待飛,給她來了電話報告行程。 金羽讓他們敞開了玩,別舍不得買東西,更別忘了多拍些照片回來。想到這,她已經(jīng)扭頭去了一個地方。 那些從前的合照,因?yàn)猷]箱清理過一次,手機(jī)被偷,全部丟了。樓坤上次給她打包傳進(jìn)了手機(jī)里,她這才發(fā)覺,他們除了相框里的那張照片和陳舊的大頭貼,竟沒有一本屬于他們的相冊。 照片洗了一百多張,從最青蔥的歲月一一掃過,停在上次他們釣魚那里。 夕陽西下,他們臉貼臉挨在一塊拍了這張照片,原本潔白的臉頰,染了余暉,笑容一同往昔,可與多年前的那些合照相比,他們是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