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他不對勁 第48節(jié)
她喜歡看電視,看電視的時候還經(jīng)常跟著?劇情做出很大的反應(yīng),她爸沒靈感的時候就愛聽廣播,要么引吭高歌。 她和她爸爸也總是互相嫌棄,她嫌棄她爸唱歌又大聲又難聽,她爸嫌棄她看電視時咋咋呼呼吵死人。家里仿佛沒有一刻能安靜下?來。 但其實,不是這樣。 以前,姜元妙一直以為,她不在家的時候,老姜同志一個人也能嗨起來,甚至更肆無忌憚地吵鬧。 直到有一次,她因為例假弄臟了?褲子,請了?假從學(xué)校回家。 那是個空氣濕重的雨天,姜元妙換了?干爽衣服后犯了?懶,不想?再回學(xué)校。恰好?回家的時候,老姜同志正在書房寫稿,沒聽見她的動靜。 姜元妙耍起小?聰明,偷摸著?悶在房間里看小?說,等著?放學(xué)時間過了?,再假裝是痛經(jīng)睡了?一天。 那一天,是她憋得最難受的一天。 家里從來沒有這么安靜過。 沒有抱怨寫不出稿的碎碎念,沒有亂七八糟的廣播聲,也沒有她總是嫌棄的歌聲,臥室門?外,只偶爾會傳來人走動的聲響,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以前的姜元妙,并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她在家的時候,她爸爸那么那么的吵鬧,那么那么的煩人,生怕吵不到她似的,說話的聲音都比在外面高幾度,還總反過來嫌她很煩。 她沒在家了?,整個房子好?像就變得空空蕩蕩,連空氣都是死的。 現(xiàn)在,聽著?這房子死一般的寂靜,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這里曾經(jīng)住著?三個人,爸爸,mama,還有她。 這里曾經(jīng)承載著?三個人的聲音。 mama走了?,爸爸就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填補缺失的mama的聲音。 是為了?她,為了?不讓她因為太安靜而寂寞,才把這個房子變得吵鬧。 “氣氣。” 沉默了?許久,姜元妙終于主動開口,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我?爸爸要再婚了?。” 姜礪峰在電話里已經(jīng)把事情的大概和她離家出走的猜測告訴了?他,祁熠并不意外。 無論是姜礪峰要再婚的事,還是她現(xiàn)在的坦白,都沒讓他驚訝。 這是很早之前就預(yù)料過的事情。 祁熠偏頭看向?她,她仍舊低著?頭,劉海垂在額前,眉眼隱在淡淡的陰影中,看不真切神情。 “我?早該發(fā)現(xiàn)的,這段時間,他一直跟人打電話,還不當(dāng)著?我?的面打,之前還很sao包地噴香水……都這么明顯了?,我?還傻傻地什么都不知?道。” 姜元妙低頭摳著?手指,“我?真的很生氣,他竟然瞞了?我?這么久,可是……” “我?其實也知?道,他為什么要瞞著?我?,他是怕我?接受不了?。我?現(xiàn)在就是接受不了?,所以鬧離家出走。” 奶奶說,她mama已經(jīng)走了?這么多年。哪有這么多年,是他們太少去想?念她,所以才覺得過了?很多年。 但她不是,她每天都在很努力地回憶mama還在的日子,每天都在很使勁地去記住mama的臉,關(guān)于mama的任何事,她都在很努力地銘記。 她知?道,爸爸無論再不再婚,還是和以前一樣愛她,也想?要懂事,聽話,體諒孤獨的爸爸。 可是,她真的沒辦法說服自己。 她就是很自私,想?要爸爸永遠只是她的爸爸,永遠只是她mama的丈夫,想?要這個房子里,永遠只住著?他們一家三口。 “我?過不去心里這關(guān),”姜元妙仰起頭,逼回又要出來的眼淚,“怎么也過不去。” 祁熠看著?她,把她的自責(zé)和掙扎都看在眼里。 “如果?是你mama親口勸你呢?”他忽然問,聲音放得很輕。 姜元妙根本不信:“如果?她還在,她肯定?也站我?這邊。” 祁熠沒說話,另只手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物件,伸手遞過去。 姜元妙看了?眼他手里的u盤,問:“這是什么?” 祁熠托起她的一只手,將u盤放到她手心,“你mama托我?幫你保存的東西?。” 姜元妙狠狠愣住,反應(yīng)過來時,幾乎是立刻,起身跑去臥室,手忙腳亂打開電腦。 越著?急就越慌張,連手都好?像在發(fā)抖,插了?半天也沒能把u盤對準(zhǔn)電腦插口。 一只手忽然從邊上伸過來,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握住她的,借力給她,穩(wěn)住她的顫抖,一起把u盤插進?電腦。 祁熠松開手,覆在她頭頂,安撫地輕拍,“我?在外面等你。” 他離開時把房間的門?帶上,留出她需要的個人空間。 姜元妙坐在電腦前,cao作?鼠標(biāo),點開u盤里唯一的視頻。 視頻被點開的瞬間,久違的聲音從電腦里傳出來。 “小?祁熠,已經(jīng)開始拍了?嗎?” 姜元妙的眼淚唰地沖出來。 是她mama的聲音,真的是她mama! 她趕緊擦掉眼淚,生怕眼淚模糊視線,讓她漏看半秒。 鏡頭晃了?晃,說話的女人入了?鏡。 姜元妙微怔,這是……她的mama? 好?熟悉,也好?陌生…… 夏萍還穿著?醫(yī)院里的條紋病號服,臉上也毫無血色。 這視頻是她住院最后的那段時間拍下?的,經(jīng)歷了?幾輪化療,她rou眼可見的氣色虛弱。 盡管虛弱,盡管臉色蒼白,她臉上卻仍帶著?和健康時無二樣的笑,元氣滿滿的模樣。 夏萍朝鏡頭招了?招手,眼睛彎彎:“未來的妙妙,你好?呀。現(xiàn)在是不是該說,好?久不見?” 視頻外,姜元妙哽咽著?回應(yīng),“好?久不見……” 夏萍接著?說:“mama我?這次有點倒霉,得了?不好?的病,等不到你長?大穿漂亮婚紗的那天,就要走了?,不過我?拜托了?你爸爸和小?祁熠,他們倆會帶上我?的份,幫我?好?好?看著?那天的你的。” “今天這個視頻,是mama要拜托你的事。既然小?祁熠已經(jīng)把這個視頻拿給你看了?,說明是到了?那個時候。” 夏萍笑了?笑,朝鏡頭眨了?眨眼睛,語氣有些俏皮:“到了?你要大鬧老姜家的時候。” 姜元妙又破涕為笑,“您怎么知?道啊……” “是不是覺得我?怎么連這都知?道?” 視頻里的夏萍仿佛聽到了?她的話,竟然預(yù)知?般地提前回答,“因為我?是你mama,是最了?解你的人。” 姜元妙吸著?鼻子點頭贊同。 她知?道,她mama是最了?解她的人,小?時候每次干了?壞事撒謊,總會被mama發(fā)現(xiàn),受了?什么委屈,想?要什么零食玩具,mama也總能猜出來。 mama說,這是母女之間的默契,是十月懷胎才有的心靈感應(yīng)。 夏萍稍稍正了?神色,說:“妙妙,mama要拜托你的是,不要因為你爸爸找了?一個新伴侶就跟他產(chǎn)生隔閡。” 姜元妙在電腦前愣住,甚至連眼淚都忘記流下?。 夏萍繼續(xù)說:“因為爸爸不只是你的爸爸,他還是他自己,一個獨立的個體。 “人的記憶和情感都有時限,你們接下?來還有幾十年的時間,會接觸很多人很多事,注定?要向?前看,也注定?會漸漸忘記一些舊人舊事。” “所以,不要害怕遺忘,就像你最喜歡的過年一樣,辭舊才能迎新嘛。” 夏萍說這話時一直帶著?笑,仿佛在講一個很輕松平常的事。 這是姜元妙無法理解的,這大概或許是她們母女間第?一次這么沒有默契。 “雖然被你們忘記,會有一些小?遺憾,但mama也是這么希望的啦,如果?你能做到,那么恭喜你,又長?大了?一點,離成為我?這樣人美心善的大美女又進?了?一步。” “好?啦,廢話不多說,利落地說個再見。” “妙妙,mama的乖女兒,全世?界最元氣最可愛的小?美女,”穿著?藍白色病號服的女人坐在陽光下?,目光穿過鏡頭,穿過時空,柔軟地落在她身上。 就像小?時候跟她說悄悄話一樣,小?聲地告訴她,“mama最愛你啦。” 視頻停在最后一幀,房間里回歸寂靜。 姜元妙伏在電腦前,泣不成聲。 - 半個小?時后,姜元妙眼睛腫成核桃,幾乎是飄著?的,如同游魂般從房間里蕩出來。 客廳里沒人,說好?在外面等她的人好?像已經(jīng)走了?。 哭得太久,口干舌燥,姜元妙慢吞吞地挪去廚房補充水分。 即便是冬天,也還是去冰箱里找冰鎮(zhèn)的水飲,她心窩里一團火,需要用?冰水澆一澆。 要是有雪糕就更好?了?。 姜元妙正這么渾渾噩噩地想?著?,玄關(guān)傳來開門?聲。 她在廚房門?口探身一看,原以為已經(jīng)離開的人竟然又回來了?。 外面下?著?雨,祁熠在門?口抖了?抖傘,拎進?玄關(guān)旁的雨傘桶,另只手拎著?一個便利袋,轉(zhuǎn)身進?屋,遞到她面前。 姜元妙接過一看,竟然是她心心念念的雪糕。 她摸出根最喜歡的口味,一邊拆包裝一邊鼻音很重地問:“你在我?腦子里裝了?監(jiān)控嗎?” 祁熠語氣沒有起伏地吐槽:“別把我?說得跟變態(tài)一樣。” 姜元妙又拿了?根他喜歡的口味遞過去:“又不是說你在我?房間里裝監(jiān)控。” 祁熠:“……” 祁熠接過雪糕,瞥了?她哭得紅腫的眼睛,雖然哭成這樣,但臉上不再布滿郁結(jié)的陰霾。 他狀似無意道:“看來是想?通了?,還有心情耍貧嘴。” 姜元妙沒接他這句,叼著?雪糕,把剩下?的放進?冰箱。 “我?想?看電影。”她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一句。 祁熠也沒繼續(xù)方才的話題,拿著?雪糕走去客廳,在她家輕車熟路地打開電視,邊問:“上次在電影院沒看完的那部?” 姜元妙搖頭:“我?想?看點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