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他不對勁 第47節
地板很涼,屁股摔得很疼,但她還是一動不動,像死機的破爛機器人。 她恍惚地坐在地上。 明明爸爸上午還在拒絕姑媽們的說媒,怎么下?午忽然就打算要結婚了?? 她是不是睡著?了?,在做夢? 姜元妙機械地抬起手,使勁掐了?下?自己的臉蛋。 啊,是疼的。 她蜷縮坐在地上,臉埋進?臂彎。 被丟在床上的手機,接二連三地響起消息提示音,打破她想?要逃避現實的幻想?。 姜元妙到底還是從地上爬起來,去床上撿起手機。 是祁熠給她發了?幾個鍵盤的鏈接,碼字工不會踩雷的牌子。 姜元妙低著?頭,打出“謝謝”兩個字,又刪掉,手指重重地打字:這錢留著?給我?自己買零食不香嗎,不買了?! 夾槍帶棒的一句,祁熠回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號。 氣球扎破了?一個口,要放出的脾氣就一發不可收。 姜元妙沒再回復,手機往兜里一揣,火急火燎沖出房間,直奔玄關,穿上外套,蹲下?換鞋。 見她這么氣勢洶洶的模樣,在客廳看電視的姜爺爺見狀問:“妙妙你做什么去?” 姜元妙低著?頭系鞋帶,原本不想?搭理,可是爺爺問她,便悶悶地扯了?個借口:“下?樓買雪糕?!?/br> 正巧已經從書房出來的姜礪峰,路過聽見這句,不由嘮叨她:“這么冷還吃雪糕,改天你又鬧肚子?!?/br> 往日平平無奇的一句嘮叨,這時候卻是落在炮仗導線上的火星。 姜元妙使勁扎緊鞋帶,猛地起身,轉頭怒瞪他。 如同一只受傷小?獸,渾身的毛都倒豎起來,眼神充滿了?被背叛的仇恨怨懟,可偏偏眼睛是含著?淚的通紅。 她這副憤怒又委屈的模樣看得姜礪峰一愣,“妙妙你……” “不用?你管?!?/br> 姜元妙撇開臉,冷聲丟下?壓抑著?哭腔的一句,推開門?頭也不回地跑了?。 她當然不是去買雪糕的,她是在離家出走。 才不要在溪川待了?,她要回興臨市。 才不要什么新mama,她有且僅有一個mama! 姜元妙買了?最近一趟回興臨市的高鐵票,兩個小?時后,她回到了?自己家,卻進?不去家門?。 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她沒有帶家里的鑰匙。 她總是這樣,丟三落四,從小?到大不知?道丟過多少次雨傘,忘帶多少次鑰匙,總是把她mama氣得頭疼,吐槽著?是不是要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智商,怎么專注力不行,記憶力也不行? 盡管總是在嘴上責備她,下?一個雨天,她的書包里還是會放進?一把新雨傘。 下?一個忘記帶鑰匙的放學日,她蹲在門?口,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見的mama,臉上仍舊只是無奈而非生氣。 這樣的mama,再也沒有了?。 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駱駝,姜元妙忍了?一路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現在的這個家里,就是只住著?她和爸爸。 爸爸不在家,就是不會有人來開門?。 她就是…… 沒有mama了?。 姜元妙終于屈服也不得不屈服現實,眼淚即使被擦掉,也很快流出新的,不由自主,源源不絕。 今天的天氣并不好?,溪川市是陰天,興臨市飄著?小?雨,她下?了?車一路跑回家,不吸水的羽絨服外套沾滿了?細細的水滴,頭發也被雨水打濕,劉海一縷一縷,狼狽得厲害。 姜元妙蜷縮蹲在門?口,抱著?膝蓋悶聲嗚咽,如果?可以,她真想?放聲大哭,可又怕動靜太大,吵到隔壁鄰居。 她埋在手臂里,努力地咽下?哭聲,卻仍舊忍不住抽泣。 壓抑的抽泣聲里,忽然多出一串開鎖的聲音。 大門?被人從里面打開,她抽抽噎噎地回頭。 淚眼朦朧中,望見熟悉的挺拔身影。 祁熠站在她家玄關內,垂著?薄薄的眼皮瞧著?她,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眼底的情緒卻并非往日的冷淡。 他彎下?腰,漆黑瞳孔倒映她梨花帶雨的臉,分不清是調侃還是無奈,手掌覆上她頭頂輕拍,“誰家小?狗走丟了??” 要是在平時,姜元妙一定?跳起來打他。 可偏偏是這種時候,在這種絕望的時候,看見能夠依靠的人。 姜元妙淚眼婆娑地望著?他,“氣氣……” 眼淚像掉線珠子似地往下?掉,她起身就朝他撲過去,將他撲了?個滿懷。祁熠沒設防,差點被她撲得慣性摔倒,所幸反應及時,一只手穩穩接住她,一只手扶住了?玄關旁的鞋柜。 他皺著?眉,想?說她這突然撲過來的舉動太危險,卻又在聽見她細細的抽泣聲時閉上嘴,騰出鞋柜的手,去把玄關大門?關上。 大門?甫一合上,懷中女生壓著?的哭聲瞬間釋放。 在他的懷里,姜元妙方才的顧慮和忍耐都煙消云散,埋在他胸前悶聲大哭。 也不說話,就一個勁哭,眼淚跟堤壩泄洪似地往外涌,沒幾分鐘,祁熠的毛衣前襟就濕了?大半。 她不說話,祁熠也沒說話,一只手攬著?她的肩膀,另只手覆在她的后腦勺,動作?很輕地一下?一下?拍著?。 這是姜元妙教會他的安慰人的辦法,也是他們之間獨有的安慰動作?。 是還在上小?學的時候,姜元妙考試沒考好?,被她爸爸念叨了?,鬧脾氣跑到他家。頂著?張求安慰的小?臉跟著?他上這上那,最后自己憋不住,委屈巴巴問他,為什么不安慰一下?她。 那時的祁熠,從來不知?道被安慰是什么感覺,也如實告訴她:“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br> 姜元妙還很驚訝:“就像你爸爸mama平時安慰你那樣呀。” 祁熠想?說他爸媽從來不會做這種舉動,又不想?把這種事告訴她,便索性不吭聲。這個問題問得他挺難受,即便這次考試考了?第?一名,也沒覺得有半分寬慰。 而下?一秒,姜元妙忽而抬起手,在他頭頂輕拍了?幾下?。 “我?mama是這樣安慰我?的。”她說。 接著?雙手捏住他的手腕,舉起來,放到她自己的頭頂,目光期待地望著?他。 祁熠僵硬地抬起,放下?,再抬起,再放下?,機械生澀的動作?仿佛剛上發條的機器人。 “是……這樣嗎?”機器人很不確定?地問。 姜元妙的眼睛變得亮晶晶,仿佛身后有尾巴在歡快地搖著?,“對,就是這樣!” 不知?從何時起,這樣安慰的動作?變得自然而熟練,分明,只在她一個人身上練習過。 懷里的人哭聲減小?,像是情緒穩定?了?些,祁熠停住手下?動作?,“哭夠了??” 姜元妙吸著?鼻子從他懷里離開,離開前還不忘扯著?他的前襟擦掉滿臉的眼淚,抽抽噎噎地開口:“渴了??!?/br> 祁熠假裝沒看見她那缺德的小?動作?,去廚房給她倒了?杯早就用?養生壺燒好?的溫開水。 姜元妙坐到沙發上,接過杯子仰頭咕嚕咕嚕往下?灌,一口氣喝完,看得出確實是水分流失太多,哭得口干舌燥。 溫度剛好?的液體順著?喉腔流入身體,驅散了?些寒意,也給她降了?些火氣。 “你怎么在我?家?。俊彼押瓤盏谋訑R到茶幾上,終于想?起來似地問。 祁熠在沙發另一側坐下?,“有人買雪糕買到不見人影,手機還關機鬧失聯,把她爸急得電話打到我?這?!?/br> 姜元妙垂著?腦袋不吭聲,像在裝鴕鳥,把腦袋埋進?沙子里,不愿意面對現實。 她平時的脾氣很好?,怒火被點燃的閾值很高,很少有真發脾氣的時候,但真發起脾氣來,就有點一發不可收拾,不管不顧的任性。 這次怒上心頭,關掉手機一頭腦熱回了?興臨,故意不理會她爸的電話和消息。 知?道是任性,知?道是做得不對,但當時就是不想?面對他們。 雖然事后又會為自己的任性愧疚…… 裝了?好?一陣鴕鳥,姜元妙揉了?下?鼻子,悶悶地問:“你怎么知?道我?會回家?” 祁熠輕笑了?聲,“你這點膽,除了?回這還敢去哪?” 不用?動腦子就能猜到,她這么沖動離家出走,十有八|九不會考慮周全,比如丟三落四,所以帶著?她先前放在他這的備用?大門?鑰匙來守株待兔。 姜元妙沒好?氣瞪他一眼,眼神很兇,像被惹急了?要咬人的小?狗似的,卻又因為通紅的眼睛,絲毫沒有殺傷力。 祁熠卻愿意配合,仿佛真的被她兇到,做出驚訝的模樣,“把鼻涕眼淚擦我?身上還不夠,還想?揍我??” “就揍你,就揍?!?/br> 姜元妙鬧小?孩脾氣地嘟囔,腳踩著?地面一蹬,屁股往他那邊一挪,舉起拳頭錘過去,卻在落在他身上的前一秒,被他伸手截住。 少年的掌骨寬大,手指修長?,輕松握住她的拳頭,在他的手心里,她的手也襯得更加嬌小?。 祁熠眉梢一挑,有些好?笑地問:“真要恩將仇報?” 姜元妙原本也沒打算真下?重手的,猜想?他可能會躲,但沒想?到他會直接伸手攔住。 他的手指骨骼很硬,掌心溫溫熱熱的,握著?她的拳頭時,幾乎完全覆蓋住她的手背,緊緊貼著?,感覺很……奇怪。 并非討厭,只是說不上來的異樣。 姜元妙從他手心里抽回手,往另一邊挪了?半步,試圖通過拉遠距離,來安撫頻率忽然變得亂七八糟的心跳。 “誰讓你笑我??”她把鍋甩給他。 “反正不準笑我?!”強調什么似的,又補充了?句,比上一句的語速快些,帶著?點慌張的急躁。 為什么急躁,她說不上來。 只是更急切地不想?被他發現這異樣。 祁熠也沒再逗她,拿起茶幾上的空杯子,又去給她續了?杯熱水,這次水溫比方才的高,剛好?能用?來暖手的程度。 姜元妙捧著?熱水杯暖手,低著?腦袋,一聲不吭地盯著?水里的倒影,仿佛在發呆。 這個小?區的樓房隔音很好?,她家又是住在中高層,平日很少聽見外面的噪音。本該是個很安靜的空間,但因為她和她爸是兩個鬧騰鬼,家里大多數時候還是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