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倆啊。

    “你mama……”張平川的聲音狠狠顫了一下，“你mama走的時候眼睛都沒閉上，她肯定是怪我?！?/br>
    “閉嘴啊?！睆堘摰腷ào發毫無前兆，他只是扔了個湯匙，可碎聲響得嚇人，“我他媽不想聽你說這個！你他媽有什么生意就那么重要，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等我冬訓的時候出門！你他媽的……你他媽就不能緩幾天？你說，什么生意能重過我媽！你說啊！你說啊！你他媽是不是傻bi！”

    張平川不動氣，聽兒子罵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他真的不生氣。父子連心，兒子怎么想他明明白白，這根本不是氣他呢，全是在氣自己。

    否則他不會放棄練了4年的長跑，再也不提哈爾濱。

    “你他媽是傻bi吧！”張釗的眼淚不爭氣得往下流，他抹了一把不值錢的淚珠子，指著張平川質問，“你說我媽沒閉眼，廢話！她沒見著咱倆她能閉眼嘛！我……我……”

    “先吃完再罵吧。”張平川把自己的湯匙給了兒子，“你媽啊，最不會包餃子，回回包，回回都是破的。要不然餃子皮就特別厚，餡兒煮爛了，皮都不熟?！?/br>
    張釗像一個全副武裝的刺頭，從牙齒到腳跟都是盔甲。但唯獨聽不得這些，疼得他丟盔棄甲沒地方躲。他真不恨他爸，道理自己都懂，不做生意家里哪來的錢，誰又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那幾天就是mama的大限？知道那句再見就是再也不見，yin陽兩隔了？

    他后悔的是自己怎么偏偏也不在家，怎么就不在家，作為這個家里唯一的孩子，怎么就偏偏不在家！

    他mama這個人，和大多數的家長一樣，一邊做好事一邊碎嘴嘮叨，批評人的時候能把張釗煩自閉了。別人都笑話他爸，說張平川你懼內啊，怕老婆，可張釗真沒因為這點看不上他爸過。

    男人對自己媳fu兒認慫，那能叫懼內嗎？不叫吧，那叫喜歡，叫愛，叫我樂意。他也見過爸爸談生意的樣子，照樣是談吐從容、不卑不亢，怎么偏偏回家就變成軟柿子呢？還不是因為他喜歡這個女人。他樂意，他心里美著呢。

    久而久之張釗也變成了他爸那樣，不跟家里的女主人多計較。mama愿意嘮叨就嘮叨吧，三口之家就她一個女人，不寵她寵誰?？删褪沁@么一個被寵慣了的女人，臨走時候家里沒有人在。

    她愛的，愛她的，全都沒有。她能閉得上眼睛嗎？閉不上的。

    張釗經常回想，mama咽最后一口氣的時候自己在干嘛呢？是在哈爾濱，在跑步，在和隊員左擁右抱慶祝成績。所以他再也不想回憶那段時光，寧愿把跑步這個夢和mama一起下葬。

    “你媽是這個家的主心骨，往后……輪到爸當家了，做的不如你mama好，別生氣啊。”張平川的眼淚是從眼角滴出來的，特別大的一滴，啪嗒砸在桌面上。

    張釗還是一個動作，往嘴里塞餃子?！鞍?，你想我媽嗎？”

    這問題他自己都不敢琢磨，可他非要問張平川。光我疼不行，我受不了，我得拉個墊背的。

    張平川揉了一把眼睛，他還沒到老淚縱橫的年紀，可淚水都渾濁了?！疤焯於枷?。你呢？”

    “還行吧。”張釗輕輕地說，他不愛用湯匙，可筷子又夾不起來，干脆用手抓。

    一直抓到盤子里就剩最后兩個餃子。“爸，我想我媽，怎么辦？”

    張平川用手抓了最后一個?！俺园?，你媽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往后爸當家，讓你媽省點心。你好好跑步，別跟自己較勁了，好好吃飯。”

    “嗯。”張釗終于把36個餃子吃光了。能哭著吃完飯的人，人生中大概再沒什么事能將他們擊敗。

    經這么一鬧，張揚也沒心思回宿舍，一直在家里住著。周日張釗回來，進了屋什么話也不說，擰得跟驢似的。

    “還知道回來??？”張揚也反思了兩天，他確實不該動手。因為那天他打的不是堂弟，也是走了死胡同的自己。

    “你也不怕給我打死了啊?！睆堘搸е簧淼膫M屋，“我跟你說啊，腿上的口子再來不及好影響我考試，你看我現在敢蹲下嗎？”

    “你多牛bi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