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走之前給林云意林云嵐各留了一個荷包，叮囑他們二人，輕易不要打開。等到非看不可的時候再看。什么時候算非看不可，他卻也沒有明說。

    道童一出門，林云意就打開了。

    丫鬟攔都攔不住。

    她在意林寶寶，鬼神之事，在林寶寶身上還肯遵從一二，換了她自己便沒這么在意了。

    “我現(xiàn)在便覺著是非看不可的時候。”

    里頭是張小條子。

    無花無果。

    林云意有些懵。

    “什么是無花無果？怎么不像是好詞！？”

    林云意有些不悅。她有心找道士問個明白，正巧看見道士正把道童推上墻頭。

    哪有正經(jīng)道士不做拜別，偷偷摸摸跳墻離開的。

    林云意越想越有些惱，她推推林云嵐。

    “哥，那道士給你的東西你拆了嗎？”

    等了好一會兒林云嵐也不曾應(yīng)她。

    “哥？”

    林云意扭頭一看，林云嵐嘴唇發(fā)白，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唬了她一跳。她往日沒少欺負(fù)林云嵐，鬧也鬧過，打也打過，林云嵐脾性好，總由著她胡鬧。

    這樣難受的神色，林云意還是頭一次在林云嵐臉上瞧見。

    溫雪意坐得端正，好似看著莫淑君閑談，余光里卻一直看著林云嵐。

    晚膳前早一些的時候，林云嵐歡歡喜喜的赴會，他太過歡喜，甚至沒注意溫雪意的平淡客氣。

    “你來時我便想同你說說話，只是還在布置，抽不開身。”

    “無妨，三兩句話便說完了，也不拘是什么時候。”

    溫雪意從袖中拿出林云嵐先前給的荷包，遞還給他。

    “云嵐，這太過貴重，我不能收。”

    林云嵐愣怔片刻，磕磕巴巴的問她：“怎……怎么了？也不貴重，你我相識多年……”

    溫雪意搖搖頭，堅持到：“若是年節(jié)禮，林夫人已經(jīng)給過我了。旁的禮……我萬萬不能收。”

    林云嵐慌亂的解釋：“其實……其實我給云意也買了，你只當(dāng)我是送姊妹吧。”

    姜年先前說的話，已經(jīng)點醒溫雪意。越是曉得愛意深厚卻難有回應(yīng)的痛楚，溫雪意就越是能體會林云嵐的失意，也越清楚此刻回絕他的要緊。

    “我不曾打開，也不清楚這荷包里的東西價值幾何。可我曉得……人的心意千金難買。禮我收下來，還有禮可回。這樣珍重的心意，我無論如何也回不了。”

    “這樣珍重的心意，我不能收。”

    她不是在回絕他的禮品，她是在回絕他的心意。

    林云嵐臉也白了

    沉默片刻，林云嵐又問她：“是否我現(xiàn)在太過平庸……”

    “我一個家生奴，再沒有比我更低下的人了。”

    “我不介意，我會想法子，我……”

    林云嵐是守禮自持的人，驟然陳明心跡，心里也還念著禮法，話語越說越小聲。

    “不是的……”

    “是我有所思，有所想。”

    情愛之上，女子總比男子早慧一些。一腔愛意，迫不及待要陳明心跡的時刻，溫雪意早幾年已經(jīng)體會過一輪。她還體會過好似除夕夜砸碎的酒杯一般，心碎的時刻。

    說清之后，溫雪意便將荷包放在邊上。

    如今看林云嵐難受，她雖有歉意卻不后悔。她心中所想，也越發(fā)清晰。

    林云嵐說：“我總以為是姜叔逼著你，以為你是礙著律法……”

    私逃死罪，背主死罪。

    生死之事，溫雪意反復(fù)思量，竟比不得她心中一口氣。她就是太清楚自己的心意，才會含酸帶怨的，一直跟著姜年。

    夜里離開林府之時，莫淑君叫人裝了許多東西，一定要姜年帶回去。

    “這是俗禮，年頭上門，必定要從主家?guī)〇|西回去，這樣主家才會財運(yùn)亨通。”

    “這也太多了些。”

    “不多不多，里頭裝了年糕紅棗，明年你再來，可不能再像這

    HāìㄒāńɡＳんμщμ（海棠書屋）.℃０Μ樣孤零零的就來了。”

    林術(shù)勸到：“你就收了吧，她心疼你，若是能給你裝個夫人，她定會把人裝箱隨了禮一起送到你家中。”

    姜年推拒幾次，莫淑君干脆叫車馬直接走了。也不管姜年如何回家，左右等他到家時，東西已經(jīng)在了，他也不能再推拒。

    溫雪意奇了，姜年與他們熟識，先前也收過林家的禮，怎么這回別扭起來。

    到了家中，姜年更是奇怪。

    從前收了禮，姜年總叫溫雪意拆了禮算賬，能賣的全賣了，實在賣不掉的再留下。今日姜年卻只是自己慢慢翻撿，一樣樣放好。

    “這些東西都留著吧。”

    溫雪意敏感的品出兩分歉意來。

    “主人今日格外多禮，是……做了什么虧心事么。”

    “讓你收下東西，你倒有這么多話。”

    “主人教得好，你總說事出必有因，叫我多想想，我學(xué)會了你又嫌我話多，可太難伺候了。”

    姜年拿了個核雕在手里把玩，那是個雕花刻蝠纏紅線的精致物件，莫淑君是要他早定姻緣多子多福。

    姜年嘆一口氣，同溫雪意說到：“符寶郎一職……原應(yīng)是林術(shù)頂上的。”

    溫雪意手一抖，正收著的食盒險些要撒，她慌忙穩(wěn)住了。

    “主人買官的時候，曉得是他要頂上的么。”

    “……曉得。”

    門下省難得空出六品官職，四個錄事中，林術(shù)年資最久，且行事又踏實沉穩(wěn)，頂上一個符寶郎綽綽有余。

    “林大人曉得他自己要調(diào)任么。”

    “興許也收到了些風(fēng)聲。”

    “那你還要買這官！”

    溫雪意一時激動，食盒也掉下來，撒了滿地的棗子，滾得四處都是。倘若林術(shù)知曉姜年捐官，還頂了自己應(yīng)得的官職，他們二人必定要生罅隙。即便林術(shù)一時半會兒瞞在鼓里，日后也難保不會有事發(fā)的時候。

    “沒有旁的選擇了么？”

    “到也有，可我只會選符寶郎一職。”

    “即便林大人會因此與你斷絕交情你也還要選么？！”

    “我一定會選。后邊要行事，也只有符寶郎一職可以做到。”

    溫雪意氣惱得任由棗子撒在地上，踩了也不肯收。

    莫淑君還這樣念著他。

    “你瘋了，究竟什么事值得你這樣不顧情誼踩著林大人往上爬。”

    倘若成墨生不曾出現(xiàn)，興許換一個官職，姜年也不甚在意，左右都是升官，林術(shù)與他一同升官，他還多一些助力。

    偏偏他瞧見成墨生了。

    道士說他執(zhí)念太過，要他切莫強(qiáng)求。

    這一件事，即便是強(qiáng)求，他也必定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