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暗夜洶涌,輕易淹沒了晏寒聲的臉,像被蒙了一層黑紗般,看不真切,卻因為對方的沉默,不真切的神色在寂靜中仿若凝固了空氣,讓分秒的流逝和鋒利刀刃割在手臂上的感覺相差無幾。 郁瓊枝摸到晏寒聲手腕上凸出的青筋在有力搏動,懷疑晏寒聲在嫌棄自己,似乎在強行隱忍著情緒,才能維持住冷靜,保持他們之間脆弱的關系不至于當場給自己一槍。 身后的一團小尾巴被擠壓得扁成了一條,但郁瓊枝還在努力搖動著尾巴,柔軟的毛發艱難地蹭動著粗糙的作戰服,像小狗一樣殷勤。 “手放開。”晏寒聲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聲音聽上去很平淡,沒有包裹多少情緒,卻因此也顯得疏離冰冷。 郁瓊枝沒有那么大的膽子一再跟他對著干,但也猶豫了一瞬,沒想到這短暫的猶豫已經消耗完了晏寒聲所剩無幾的耐心。 “咔噠”一聲子彈上膛的輕響,在安靜的環境下格外清晰,郁瓊枝脊背附近的皮膚一下神經質地繃緊了,小腿微微曲起,驚疑不定,預期中中彈炸裂皮rou的疼痛卻沒有發生,抵在后腰上的槍口反而被移開了。 威脅明明已經消失了,郁瓊枝卻莫名感覺到了心慌,手剛移開一寸,拖著他身體的力道突然消失了,郁瓊枝猝不及防跌在了地上,沙石泥地摩擦過手心,火辣辣地疼。 血腥味土腥味蠻橫地沖入鼻腔。 剛剛被擊斃的考生垂著腦袋,虛擬的傷口還在源源不斷地冒血,雖然知道這不是真的血液,但突然摸到一手,郁瓊枝還是飛快地彈起。 剛支起來的脊背,就被人強硬地壓了下去,力道大得仿佛要把郁瓊枝的后背壓碎,郁瓊枝吃不住痛,忍不住哼了一聲,條件反射地轉回身一個肘擊,毫無攻擊力可言,被晏寒聲輕易地擋下來了。 晏寒聲兩只手力氣大得像鐵鉗,郁瓊枝在他手上就像一只破布娃娃,被隨意地抓住領子提起。 兩人的距離近到郁瓊枝能感受到晏寒聲鼻腔里呼出的熱氣,還有原本看不鮮明的瞳孔,現在也能看得明晰,窄窄的一條豎瞳,冷血動物的獸性標志,經常和傳說中的邪魔扯上聯系,越看越詭異,冰冷得叫人不寒而栗。 郁瓊枝全身軟得沒有力氣,全靠晏寒聲一只手提著,一對眼珠不安地顫顫,不知怎么,額頭上冷汗簌簌地下,睫毛被打得潮濕,掛著水珠像是哭了一樣。 “如果要走就離遠點,”晏寒聲嗓音如沉木入海,低聲的狀態里顯得有點悶,“不要在我面前裝可憐。” 郁瓊枝有點驚訝,眼睛一動不動地安靜地看著面前晏寒聲平直的嘴角,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凝在上面的水珠倏忽輕輕滑落了下來,落在臉頰上,好像一滴淚珠滴落。 他咬緊牙關,胸腔里渾濁的氣體堵在嗓子眼里,讓他牙關止不住輕輕打顫,不是害怕也不是憤懣,只是有些不解,有些困惑,他想,為什么在晏寒聲眼里,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不懷好意的目的? 有時候他覺得晏寒聲很討厭自己,不,晏寒聲應該是一視同仁地討厭所有人,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不過是掙扎的螻蟻,可笑的臭蟲,他身上充滿了身處頂級的自傲和孤僻。 可能只有各方面和他旗鼓相當的徐驍,才會讓他露出和顏悅色的神情,那從不曾在郁瓊枝身上流露的神情。 郁瓊枝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定下心神,雙手握住晏寒聲的手,用力一推。 當然沒有推開,對方巋然不動如泰山壓頂。 郁瓊枝閉了閉眼,疲累至極無奈地說:“我現在就走,你放開我。” 晏寒聲沒有放手,郁瓊枝被晏寒聲的態度徹底迷惑了,郁瓊枝思索了會,開口緩緩說:“我不是故意往這邊跑的,我沒有那么多心思。” 郁瓊枝并不想在這里徒勞地解釋這些,他覺得自己還要為自己撤退路線為什么會撞上晏寒聲辯解很可笑,但他又不得不做這些,無力地向晏寒聲乞求一個全身而退的機會。 晏寒聲默不作聲,瞳仁倒是恢復成原狀了,郁瓊枝卻不敢看了,頭撇向一邊,拉出一段皎白的脖頸線條,淡青色的血管在晏寒聲的指下緩慢溫熱跳動。 郁瓊枝手那么涼,身上卻熱得出奇,深藏在粗糲作戰服下每一寸皮rou,似乎都是柔軟又溫熱的。 領口被慢慢松開,郁瓊枝以為自己會像之前那樣倒在地上,都做好了落地的準備,卻意外落入了晏寒聲的臂彎里。 晏寒聲眼神還是兇,他長得本來就兇,面無表情的時候顯得殺氣沉沉,他抬起郁瓊枝的腿,另一只手穿過郁瓊枝的身側,拖著他的屁股抬了起來,身一低,兩只手環抱住郁瓊枝的兩只腿,把人直接扛在了肩膀上。 郁瓊枝趴在晏寒聲的肩頭,看路面晃動了幾下,他緊張地抓緊了晏寒聲的肩膀上的布料,小小地皺起了眉頭,為難地微微努起下唇,費解地問:“你干什么?” 晏寒聲抱著郁瓊枝的傷腿,不說話只走路,郁瓊枝都怕他一不小心,只稍用用力,就把自己的腿給捏折了。 在極度安靜的環境下,一點點聲音都會被放大無數倍,郁瓊枝頭上的兩只小兔耳一直跟著晏寒聲動作顫巍巍地甩,屁股上的小尾巴因為剛被蹂躪過,毛都炸開了,白色的尾巴尖上還帶了泥巴。 晏寒聲抬起手,把郁瓊枝尾巴尖沾上的泥巴輕輕彈去了,小尾巴感覺到觸碰立刻左右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