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唉。在閣樓一個人待著,晚飯也沒吃。”幫傭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小少爺出去的時候還是沒攔住。” 正要進門的身形一頓,他問,“……怎么。” “我們也不是特別清楚,像是殷總說了什么嚴厲話,小少爺很是委屈,具體的我們也不敢仔細聽,那之后……他就要走,過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本來是要攔著,但是殷總說不用,我們就退回來了。” 殷城沒有再問,在原地站了半晌,囑咐道把補品好好燉了。 閣樓沒有鎖,殷城沉吟半晌,敲了敲門。 殷時嬿疲憊地坐在沙發里,長發高豎成馬尾,梳得很是利落貴氣,看著更顯年輕一些。 她一個人坐在這里,不知是想些什么。 她沒有換居家服,還穿著風衣外套,形象和閣樓玩具室米色塌軟的圓形沙發十分不搭,乍一看像是陪孩子玩樂的長輩。 屋內一直沒有回應,殷城推開門,見她像是沒聽到,小聲試探,“媽,怎么一個人待在這。” 殷時嬿動了動,抬頭看他一眼,眼睛很紅,但似乎并沒有哭過。 殷城嘆了口氣,踏步進來。 家里有人常常照顧,因此閣樓沒什么灰塵,可太久沒有使用,空氣里漫步著一股不自然的味道,像是清潔劑,又像是木頭放久了的那股漆味。 從小到大,殷姚都愛在閣樓里待著,他們沒搬過家——自從殷姚出生后就沒搬過了。他是在這件屋子里玩大的,閣樓陽光充足,樓下花園栽了顆不結果卻很香的檸檬樹。 樹一年比一年高,在殷姚四五歲的時候,終于高過了這棟房子。 閣樓頂上一扇復古通透的大窗,推開見綠,檸檬樹的枝干一年比一年粗壯,將要逼近閣樓的窗桅,枝杈就要伸進屋子里去了。 殷時嬿就將外面搭了個梯子,做好防護,將那個窗口改造成一扇通往書屋的索道,殷姚的朋友和同學都喜歡來他家的閣樓玩耍,午后一群孩子就睡在清涼的樹屋里。 伴隨著透過樹影斑駁柔和的陽光,還有充滿鼻腔的檸檬香,做著夏天特有的甜夢。 殷姚越發愛待在閣樓上,他的游戲機漫畫書投影儀畫架畫布工作臺一股腦兒的全往樓上搬,要不是放不下,小孩子恨不得直接睡在閣樓里。 直到現在,矮墻上還掛著已經泛黃的幕布,投影儀早就壞掉了,地毯上的矮柜從下往上擺著紅白機和卡帶冊,另一面墻是漫畫畫集和小說,早被陽光曬得失了顏色。 殷時嬿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么,盯著遠處的畫架發愣。 “媽……” 她知道殷城要問什么,開口的時候嗓子很啞,“是我讓他出去的。” 她就在這里,坐了半個晚上。 好像是還能看見小時候的殷姚坐在地板上涂涂畫畫,不管畫個什么都興高采烈地捧起來給她看,一會兒看一下,一會兒又看一下,如果她表情不耐或是不滿意,就會敏銳地感覺到,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筆跑過去“哄”她,竭盡所能地把她逗樂為止。 如果她不笑,就會一直不安。 真的,很像他母親。 想起舊人,殷時嬿低聲苦澀地笑了笑,默默念著,“窈窈……” “……”殷城沒聽清,走過去,將手里的茶杯遞過去,“喝點水吧,您在這兒待了多久了。” “沒多久。” 喝了茶,她一睜眼,又恢復那疏離嚴苛的模樣,冷靜地說,“不用擔心我,也不用擔心他。也不算爭執,這段時間都累了。既然他一直都想知道為什么,那我就告訴他為什么。” 殷城一愣,“您和他說了?” “我不說他遲早也會知道。”殷時嬿淡道,“你看人那位像是個會瞞著的樣子嗎?擺明了哄著當玩意兒取樂,既然愛上趕著,我做什么不成全。” 殷城半天才發出聲音,滿臉憔色,“是不是有點過頭了。年輕人受些情傷也不是什么放不過的大事,您不是一直都慣著他,怎么這次……” “這就是慣出來的結果。” 白光驟然劈開夜空,窗外一道雷鳴閃電,雨聲漸大,斜著打來像要擊碎閣樓的窗戶,力道大得聽起來咚咚作響。 “……這么大的雨,您就讓他出去了,要是出什么事怎么辦。” “他找過去了,能出什么事啊。”殷時嬿不知苦樂地悶笑道,“好容易找到一個這么像的,鎖起來還來不及,他能出什么事。” 殷城聽著這笑聲覺得不太對勁,“您別太生氣了。” “我沒事。”殷時嬿擺擺手,“想起以前的事罷了。”她沒什么情緒地說,“年輕時也遇到過這么個人,自己寶貝的東西弄丟了找不見,就瘋狂找相似的,結果兩個都想要,到最后兩個哪個都沒能留住,想來就覺得有意思。” 她從沙發上站起身,“下去吧。今天他要么回來,要么回不來。如果不回來,以后也別想著再往家里跑了。” 窗外的樹枝和雨水一起急促地拍打玻璃,聲音大得與雷鳴不相上下。 隱隱約約,好像聽見殷時嬿在念叨什么,“……是她的孩子,總不至于……” 殷城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只當自己沒有聽清,他扶著殷時嬿出門,沒走兩步卻被拉住,“說起來。”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眼睛一瞇,“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