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隱約中,他又像是在湖底,不斷地往下沉落,卻聽見聽水面上殷時嬿在喊他。 一聲,接著一聲。 姚姚。 “姚姚。” 帶著恨意和哭腔。 殷姚從夢中驚醒,下意識想摸旁邊,只觸到枕邊冰涼。 窗外不再是空落落的庭院,從三十六樓外望去,入目皆是市中心繁華無休的城市燈火。 殷姚怔愣地看了一會兒夜景,拿起手機,想給政遲打個電話。 電話打過去,滴聲從頭響到結束,沒有人接聽。 一看屏幕,才發現現在是凌晨四點半。 政遲應該是睡了。 手邊的ipad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才想起來下午那會兒他不知道該做什么,就找了個電影看,電影很有趣,但他卻止不住地犯困,什么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再醒來已是深夜,窗外江岸很熱鬧,車流不息,卻聽不到聲音, 倒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最近他總是會夢到過去的事,不僅嗜睡,睡眠時間也變長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的那場酒,讓病情加重的緣故。 睡不著了,殷姚打開平板,卻突然看見政遲把電話給撥了回來。 殷姚愣了愣,連忙接起,“喂……” “什么事。” 電話里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嗓音也沙啞。 “啊,我……”殷姚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問道,“你怎么還沒睡?是在處理公務嗎。” “嗯。” “這樣……那今天你能……”殷姚咬了下唇,改了口,“今天你會過來嗎。” “不會。” 電話那邊似乎不止一個人,殷姚聽見陳韓峰好像也在,似乎在討論什么,還有紙頁翻動的聲音。 “……” “還有什么事嗎。”政遲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殷姚張了張嘴,輕輕道,“沒有了。” 再未說什么,那邊很快掛了電話。 殷姚看著窗外,一個人坐在床上,屋里沒有開燈,只有城市燈火像無數密集的光斑映射在玻璃上。 “沒什么,想你來陪陪我。”他對著空氣說。 當然沒有人回應。 剛睡了那么長時間,本該很精神才對,結果他又開始犯困。 昏沉間,又聽見殷時嬿在喊他。 語調很冷,她讓他滾。 “滾,我沒你這個兒子。” 團團被她抱在懷里,因不安而開始撲騰,它焦急地叫了兩聲,想從殷時嬿的膝蓋上跳下來,圍到殷姚身邊去,舔一舔也好蹭一蹭也好,它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想趕緊去安慰自己失魂落魄的主人。 博美太小了,像團蓬松的棉花,殷時嬿不需要多大力氣就能將它圈住,她想冷笑譏諷,卻發現自己也在發抖。 “你想去誰身邊,就去誰身邊。 ”想做那上趕著倒貼的下賤貨色,你哥攔不住你,我也攔不住你。去吧。” “就當我丟了條狗。” 第9章 我瘋了好久了。 最近他忘性越發的大了。 雖然明顯,但三言兩語的也就含糊過去。 出來之后他跟政遲相處的頻率和以前差不多,左右不過是只雀鳥,從一個籠子換進另一個籠子罷了,他心上有鎖,住在哪里都是一樣的。 接受了事實的殷姚將心得寫進本子里,怕自己哪天突然忘掉。 但他很害怕再出現香蘭類似的事件,于是為了記住,就將一些重要的事記在上面。 這個本子皮質很好,又大又厚實,是他用了很久的手賬本,以前學越遙的時候用它記錄一些栽花、攝影和槍械知識的筆記,還有亂七八糟的日記,有時候太難過了,就把瘋話寫在本子上,自己安慰自己。 政遲偶爾會過夜,但很少喝醉了過來,大概是因為“越遙”并不在江邊,而在西院。 慶幸的同時,又讓他開始唾棄自己:待在這里,活像個被包養的男娼。 「下賤。」 ——殷姚在本子里寫道。 這確實有紓解的用處,心情還不錯的時候,就會在旁邊空白的地方畫起涂鴉。 說起來他大學時期學得就是裝飾畫,從小到大這方面還算有天賦,剛畢業那會兒還想做插畫師,如今就生疏了。 殷姚最近寫寫畫畫,居然意外找回了當時創作的熱情,他還想再練一練重新接點稿子什么的,之前那個斷更的號,粉絲不多不少,殷姚發了幾張手賬本上的涂鴉,本以為不會有多少人理會,結果評論不少,還有人記得他。 他坐在小區的樹下,雀躍地翻著那些熱情的評論。 殷姚認真地回復了每一條評論,和她們聊起天來。 很久都沒有這么開心過了,殷姚覺得自己犯病的頻率都低了不少,腦子也清醒。 四月櫻花開了半樹,一陣微風吹過,落雪似的漂亮。 住宅區環境很好,也安靜,他不想一天到晚都待在屋里,林醫生之前也說,沒事就出來走一走,神經方面的疾病,想要緩解,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有人評論了一張很可愛的表情圖片,殷姚沒忍住,笑出聲來,正待回復,聽見旁邊有人喊他。 “小姚啊。” 殷姚頓了頓,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沈總。” “今天也在樓下曬太陽?”沈豐年熱切地挨過來,“又畫什么小漫畫呢,能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