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殷時嬿心中確實是絕望的。 如果那位看上的是殷姚的身體,這么快發生了關系,說明并沒有把殷姚這張臉太放心上。 但這么一副細水長流的架勢…… 她看了一眼殷姚驚惶的臉。 一瞬間,所有的擔憂加重為nongnong的不安,還有一種無措與恍然。 當年,她初次看見政遲身邊……那個寡言肅穆的年輕人的時候,第一反應是見了鬼。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當然細看也能看出差異來。 那一年不太平。 政氏根基穩厚,是百年藥企,政遲在家排行老二,一直以來和他大哥同舟共濟,不見齟齬。 后來不知怎的,突然離了心,又很快分了家,其中風云紛說,殷時嬿并不清楚。 那時候電商新興,她抓住了時運做倉儲運輸,幾年熬下來發展得有聲有色,政藥做得是全世界的生意,她與政遲自然有過往來合作,但接觸不多,也就萍水相逢的地步。 但一些情形她還是有所耳聞的,更何況政遲和身邊那位的私密事也不算什么秘聞。 就在兩年前,那年輕人消失了,據說是做了政遲的替死鬼,下落不明。 說是這么說,十有八九就是為救政遲丟了性命,這事兒鬧得很大,一時間生意場上風云變幻,人人自危;殷時嬿是隔岸的人,但在周圍都擔心這火會不會燒到自家門口的時候,她擔心的卻是別的事。 她還記得那年輕人的面容。 和殷姚是多么相似。 她不了解政遲。 但是旁觀了這場驚天動地的龍爭虎斗,所有人都摸清了越遙在政遲心中的分量。 能把生意做大的,很講究未雨綢繆這四個字,要能成功,更多得靠天運和本能。殷時嬿相信自己的直覺,下了決定之后就將殷姚打包扔出國藏了起來,匆忙到高三都沒讓他讀完。 卻沒想偏偏,偏就那一天,殷姚春假回來,陪著她去買腕表。 好死不死的,遇上了政遲。 “你喜歡他是嗎。”殷時嬿冷不丁地問。 “啊?”殷姚又給問愣了。 殷時嬿一言一行自有那上位者的陰晴不定,他向來摸不清母親的心思,心中糾結,但到底還是乖乖道。“……喜歡。” “不行。” “為什么?”殷姚只想搞明白這一點,他總覺得親媽有事情瞞他,但是無論怎么問,都不肯說,“為什么不行,您給總得我一個明白啊。” “不行。” “……” “絕對不行,姚姚,你聽我的。”殷時嬿看著殷姚茫然無措的雙眼,一咬牙,放軟了語氣,“你就算……就算和他發生關系,你也絕對不可以喜歡他。我知道,你就看上人家外表了,這沒什么,但是絕對不能動心,不行。算mama求你,好不好?媽這輩子就求你這一件事,聽話。” “您這到底是在說什么。”殷姚哭笑不得。 但不知為何,他看著母親的雙眼,總覺得隱隱約約讀出了痛心與不忍。 甚至還有憐憫,讓他實在意味不明。 她看著自己的孩子,像在看一個即將墜落懸崖的人。 就好像……好像他是遇到了什么無法逃脫的危機,而她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沼澤吞噬。 殷時嬿了解自己兒子。 殷城隨得是自己,可殷姚的性子卻和他爸一模一樣。表面看著溫和順從,內里卻熾熱,認死理走極端,真淪陷進去絕對無法自贖。 從小到大,一路看過來,這孩子的本質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就是個注定被人牽著鼻子走的窩囊廢,說得好聽點,是情種。 大概是已經悄悄交了心,既如此,便多說無益。 “你護照呢。”殷時嬿問。 殷姚乖乖答道,“在抽屜里。” 殷時嬿取到了護照,心里默默做著打算,不顧殷姚的追問,冷冷地說,“既然不答應,我也沒有辦法。我給你訂機票,早點回學校吧。” “媽!” “我知道,離開學還有些日子。錢打你賬上了,想去哪兒玩自己安排就行。” “……” “這地球上幾十億帶把的,我不信你就缺他一個。”殷時嬿凌厲道,“我會盯著你,這兩年不要想偷偷溜回國,老實在外面待著。恨我沒關系,我……” 做母親的到底心軟,殷時嬿扭過頭,不去看殷姚發怔的臉。 想起當年她媽對她說類似的話,殷時嬿可嘆可笑,為人父母,果然免不了俗。 “我是為你好。” 她關上了殷姚臥室的門。 團從床上跳下來,搖著尾巴蹭主人的腿。 毛茸茸的觸感很是柔軟。 殷姚想不明白殷時嬿到底是為什么,他失意又難過,想把團團抱起來親,一伸手,卻抓了個空。 覺得奇異,殷姚站起來喊了兩聲,卻沒見小狗的身影。 他有些不安,想喊殷時嬿回來,也同樣無人應答。 推開門,卻驚恐地發現外面不是走廊和樓梯,而是靛黑色的一團濃霧,來不及退回去,腳剛一踏出門外,整個人便掉進那霧里。 空間和時間在殷姚的眼前像是化作實體一般扭曲,一生經歷的畫面變換成無數股或粗或細的線,毫無規則地纏繞在一起,最終結成一個團,像一只肥厚的繭,把自己包在里面。